《绛瞳》花沁雪

23、第二十二章 相守（上）

　　曾雨辰一入城，城里的街道上就乱成了一片，街上的行人是跑的跑藏的藏，那些小摊贩舍不得自己的摊子就只好躲在摊架下，大家都想反正那妖道只有一个，躲在架下上的有那么多个，没理由倒霉的是自己。

　　曾雨辰也早料到了这情景，踱着步子神气活现的进了一家药铺，拿了张单子就让那铺老板抓药。那药铺老板开始显然不太怎么情愿，曾雨辰于是抽出身后的般若剑往桌子上一拍，俨然一副土匪模样的叫嚣道：“你到底是卖还是不卖？”说完又把银子也一并撂了出来。那老板先是被吓得身子一缩，见了银子脸色也就和缓了些，接过曾雨辰手中的单子转身给他抓药去了。

　　之后又用同样半带威胁的方法，曾雨辰将城里的大小店铺都逛了一遍，差不多花光了身上积蓄，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这才准备打道回府。半路上忽然一个小男孩拦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一大包什么东西。

　　“道长，恩人它……它还好么？”

　　这小男孩正是小陌，昨晚见曾雨辰将绛瞳救走，小陌就在家又是谢天又是谢地的，自然也就不把曾雨辰当妖道看。

　　“什么恩人？”

　　“就是……道长你昨晚救走的那个妖怪。”

　　“它是你的恩人？”

　　“嗯，我知道它是好的妖怪，它救过我外婆，对我也很好！”

　　曾雨辰终于松弛了刻意绷了半天的脸，拉出一个笑容来，“你说得没错，它是天底下最好的妖怪。”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重新绷回一张脸，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都怪我不好，也不知道是谁在恩人的药里面放了雄黄，早知道就不逼它喝了……”

　　“雄黄？”

　　“嗯，我真的没有放，抓药的时候就没有这一味药。”

　　小陌现在还没想明白，那药里怎么会弄了雄黄进去，他自然也知道蛇鼠一类的东西是最怕雄黄的，不然他的恩人也不会突然就变出蛇尾巴了。

　　“你说它要喝药？它生病了么？”

　　“它为了救我奶奶，被一个坏女人刺了一剑。”

　　后面的几乎不用再往下问，曾雨辰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成，能刺伤绛瞳的女人，只有可能是那天逃走的那条狡猾银环蛇了，估计它又是装可怜骗那个小傻瓜然后趁它不备偷袭的，会在药里面放雄黄的自然也是那它了，因为这里只有它知道绛瞳的真身。

　　“谢谢你，小兄弟！你的恩人暂时没事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它身体不好，这包莲子，你拿去给它炖汤喝吧。”

　　小陌说着将手中的那个大纸包搁到了曾雨辰抱着的一大堆东西上，曾雨辰道了个谢便急忙回去了。睡眠咒的时间快失效了，万一那小傻瓜醒来没见到自己，肯定又会胡思乱想了。

　　.

　　“绛瞳？”

　　一回到山洞，曾雨辰就把身上的东西一股脑往旁边一个石台上一撂，三步并作两步的做走到了床边，结果发现他的蛇美人居然不见了！

　　“绛瞳？你在哪？”

　　曾雨辰急了，该不会趁自己不在，那条银环蛇来过了吧？但是没有留下什么妖气啊？四处找了一圈，曾雨辰又往山洞外走去。

　　之前没注意，此刻曾雨辰才发现原来这山洞外景致如此之好，树木荫蔽，碧草如丝，看来以后在这里打些野味弄些野果都不是难事，那两条毒蛇倒是很会挑地方。听到山洞一侧的水声，曾雨辰又循声绕了过去，果然那里也是别有洞天。

　　只见一股清澈的山泉自另一座更高的山峰潺潺泻下，落在这两山相交之处，泉水周围皆是郁郁葱葱，偶尔还有鸟兽在泉边小憩，他的蛇美人就坐在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卷着自己的尾巴玩，薄纱似的青丝迎风飞扬着，纤长身姿宛如一支墨色清莲，幽雅不可方物。那只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狸猫吱吱这会儿也正在一旁追扑鸟嬉闹。

　　本不想打扰这样的人间至景，可是曾雨辰又恨这副美景中没有留给自己一个位置。过去的那一千年里，绛瞳一定都是过的这样生活的吧，大概也只有这样与世隔绝的幽山碧水能陶冶出如此单纯美好的心灵。

　　“绛瞳！”

　　曾雨辰叫了一声，听到声音的绛瞳顿时喜笑颜开的转过头，长长蛇尾化出人形的双腿朝曾雨辰跑了过来，曾雨辰也快步迎了上去。眼见两人刚要甜蜜万分的搂在一起，一团毛球忽然从中间杀出，先一步抱上了曾雨辰的脸。曾雨辰于是又使出老招数，一手拉开那团毛球，肆意的抛向天际，成为白昼中一点星光，另一只手则同时将绛瞳拉入自己怀中，不让它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怎么不好好休息，跑这里来了？”

　　“我……找不到你。”

　　绛瞳紧紧回拥住曾雨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轻轻蹭着，就在昨天，它还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回到这个温暖的怀抱了，甚至以为自己会……

　　“我只是出去买些东西。”

　　曾雨辰知道绛瞳醒来会找自己，刻意把包袱放在了床头，让它知道自己并没有离开，没想到这个小傻瓜还是跑出来找自己，于是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望了望那双已经被遮在衣摆下的腿，问：“身上的伤好些了没？还痛不痛？”

　　“不痛了，好多了！”

　　“那饿了没？为夫给你做好吃的去。”

　　“嗯！”

　　绛瞳勾住曾雨辰的脖子，仍是不舍得将视线从他身移开，好像总也看不够似的。曾雨辰于是忍不住在它脸上亲了亲，边往回走边笑道：“别看了，再看我就忍不住要先把你吃掉咯！”

　　.

　　到了晚间，曾雨辰已是疲惫至极，原本这几天赶路他就没怎么睡好觉，昨晚又守在绛瞳身边替它清理伤口一夜未眠，如今见这小傻瓜气色已经恢复了不少，心情一放松，困意也接踵而至，于是还是照着以往的习惯，在山洞周围结了一道结界，然后便早早的拉着他的蛇美人上床睡觉了。

　　这一次曾雨辰没让吱吱再睡在两人中间，而是刻意为它准备了一个小竹篮，在里面铺了些棉花，硬是把它赶下床去了。吱吱虽然不满，奈何自己不是那臭道士的对手，一道睡眠咒就让它乖乖倒近篮子里打呼呼了。

　　曾雨辰俨然一个终于哄孩子成功入睡的家长，搞定吱吱就兴高采烈的爬回已经先睡下的爱人身边，拉上被子，一双长臂从身后牢牢圈在对方柔软的腰肢上，将自己的头埋到对方颈间，深深的汲取着那股熟悉的花香。好些天没有闻到过了，着实想念得紧，他本来还想拉着绛瞳再说会儿话的，谁知他的宝贝蛇美人一挨上床板就沉沉睡过去了，显得比自己还累。

　　关于这点，曾雨辰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绛瞳就算被那银环蛇刺了一剑之后又误服了雄黄，以它的道行也不至于会弄到连自保能力都没有，难道是这段日子不在身边，这个小傻瓜思念成疾？

　　见绛瞳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问题，曾雨辰也就没太在意，想着反正日后自己都会守在它身边，应该出不了什么事，目前比较突出的倒是他们的生计问题。绛瞳身体虚，自然少不了要买些好东西给它补补，可是现在自己刚将这个山洞添置了一下就已经捉襟见肘，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第二天曾雨辰起了个大早，在外洞口附近找了些泥土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台，又去外面捡了些柴薪回来，生火熬了一锅玉米粥做早饭，然后就开始鼓捣起自己等会儿进城做生意的布幌子来。绛瞳则一旁端着粥慢慢喝着，一边看着曾雨辰拿了块木炭在一张旧帆布上在写着些什么，看他忙得正热乎，也就没出声过问。

　　写完字以后，曾雨辰将布挂在了一根长木棍上，棍子立起，就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驱鬼捉妖。曾雨辰知道这莲城里的居民如今都不待见他，他还知道他们城并没有一个真正能捉妖驱鬼的法师，所以自己只要打着幌子去城里转两日，定会有人来求他办事，只要有了第一个，往后找他的人自然也就会慢慢多起来。

　　“好了，为夫要出去赚钱养家了，你一个人在家不会有问题吧？”

　　绛瞳摇摇头，曾雨辰于是又凑到它跟前，在它脸上狠狠偷了口香，然后就打着幌子出去招摇过市了。绛瞳虽然想跟着去，一刻都不愿曾雨辰在自己眼前消失，可是自己的真身已经被莲城的人都见过了，不可能再跟着他去让他丢脸，它一直记得辰跟它说过，人和妖怪腻在一起是很可耻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要是妖怪呢……

　　曾雨辰不在，绛瞳又拖着自己的大尾巴游到了昨天的泉水边，对着水面发呆，它现在的身体也不可能再修行了，可是它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反而很开心。只是辰会不会开心呢？它还没有把孩子的事告诉他，它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一个妖怪为他生的孩子，万一辰不喜欢，会不会让它把孩子拿掉？

　　一想到自己腹中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无法诞生，绛瞳就觉得心慌，双手下意识的护在了小腹上，竟丝毫没察觉到周围的异动。倒是一直在一旁扑鸟的吱吱，这会儿忽然跳到了绛瞳身上，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作出了警戒状态，正朝着谁低吼着。绛瞳猛地一惊，忙转头朝妖气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那化成人形的银环蛇妖正提着剑朝扭着腰它款款走了过来。

　　“又是你？”

　　“我问你，你肚子里是不是已经……已经有孩子了？”

　　银环蛇举起剑指向绛瞳，显然它要问的话它自己有些难以说出口。绛瞳自然不会说谎，只得点了点头，警惕的用手护住了腹部。

　　“那孩子……是不是我夫君的？”银环蛇又问。

　　绛瞳这次却摇了摇头，答道：“是辰的。”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不是已经……”

　　银环蛇顿时又羞又恼，难道自己辛苦得来的坤元花最后竟成全了自己的仇人！

　　“琨并有将它的精气释放到我体内。”

　　绛瞳依旧语气淡然的回答着，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它不愿意回想起那日，不愿意记起自己的身体被其他人侵占过的感觉。

　　银环蛇闻言更是愤恨，它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坤元花，最后连孩子也是其他人的！此时它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如果没有它就根本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好，正好！”银环蛇怒极反笑，“孩子不是琨的，我吃起来也不会觉得心痛。我就等着，等到你道行枯竭时我再来取你腹中的胎儿，刚好助我夫君恢复人形！”

　　绛瞳顿时脸色倏地一变，“你休想！”

　　“哈哈，我休想？我倒要看看你灵力尽失的时候谁又能救得了你！那个臭道士？我猜他现在八成还不知道你有了他的孽种吧？不然肯定早就溜之大吉了！”见绛瞳身子微微一颤，银环蛇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越说越得意起来，“他若是知道了又怎么会要一个妖怪生出来的孩子？更何况这妖怪还不是母的，到时候生不生得出来，生出来会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再说了，那日你与我夫君交合，你心爱的辰也看到了，他若是不相信孩子是他的又该如何？”

　　银环蛇满意的看着绛瞳变得愈加难看的脸色，大笑着离开了。绛瞳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险些晕过去。那银环蛇说的这些它也隐隐担心过，所以才没有及时将孩子的事告诉曾雨辰，如今自己心中的隐忧却被其他人道出，更是让它觉得不安起来。

　　难道辰真的不会接受这个孩子么？如果他真的因为不想要这个孩子而离开自己怎么办？

　　.

　　话说曾雨辰拿着幌子在莲城转悠了一阵子，果然没少遭白眼，于是转到了一个小巷子准备乘乘凉休息一会儿。谁知刚把幌子垫在屁股下，一个贼头贼脑的瘦小男人就摸进巷子里来了。

　　“曾……曾道长，我……我家里有妖怪！”

　　原来是生意上门了！曾雨辰立刻又站起身来，笑脸迎了上去，“行，妖怪不分大小，一两银子抓一只，厉鬼五两一只。”

　　“啊？这……这么贵啊！”

　　那男人边说全身还边不自觉的打着颤，曾雨辰看他是被怨鬼缠身多日了，于是点了点头，“这个是一口价，我这人向来公道。”

　　“行行，只要你能帮我把妖怪赶走！”

　　“好，那就有劳这位施主带我去你家看看情况了。”

　　到了那瘦下男人家里之后，曾雨辰发现缠住他的原来是以前住这宅子里的一个女人，因为被丈夫抛弃自尽在此，刚好她死的地方长了棵桃树将她的魂魄束缚住了，无法超生。曾雨辰让人砍了那棵桃树，又做了场超度法事，五两银子就这么轻松到手了。

　　果然俗话说的不错，有门手艺在的人总是饿不死的。曾雨辰今天只接了这一桩生意，这一个月的伙食费基本上是赚够了，于是又开开心心买了些好吃的好用的就急着回家伺候“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