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瞳》花沁雪

22、第二十一章 醒悟（下）

　　那银环蛇越说越是有理，其他人见那床上之人的确是妖，自然也就对银环蛇的话没有半句怀疑。

　　“别呆站着了，你们这些男人快把它弄出去烧了！越快越好！”

　　众人交流下眼色，最后有两个汉子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小陌急忙又扑过去挡在绛瞳前面，大声道：“它是好妖怪，它救过我外婆！它也从没伤过我！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走开，臭小子！当心连你当妖怪一起烧了！”

　　两名汉子粗鲁的拽开了小陌，将卧在床上根本无力反抗的绛瞳抬了起来。忽然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从角落里窜出，径直跳到了那银环蛇的手上，跟着就听到那银环蛇痛呼不已，大叫着：“这也是那妖怪的同伙，会幻术的狸猫！你们快抓住它！快抓住它！”

　　一时间小陌的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折腾了大半天，然而小陌和吱吱的折腾依旧没阻止住其他人带走绛瞳。于是绛瞳在众人的簇拥下被抬到了城北的大门口，一些人忙着架起柴火堆，一些胆子大的人则找来了绳索与木桩将绛瞳绑了上去。

　　不消多时，城门口已经燃起了火光，火堆中央的十字形木桩上缚着一只半人半蛇的怪物，如同某种古老的祭祀一般，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一些持有火把的人甚至重重的抛出了手中的火把，砸向那正在火堆中承受炽烤之苦的妖怪，人群中不时的爆发出“烧死它”的咒骂声。

　　那妖怪却不嚎不叫，仿佛死了一般垂着头，任火舌蔓上自己的身躯。唯一证明它还活着的是那朝它抛过去的火把，在接近它时像是触到什么屏障一般又弹了回去，重新掉回到人群中，吓得众人立刻散开了不少，于是没人敢再扔火把，却更加恶毒的诅咒着妖怪。一直在一旁观看的银环蛇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辰……辰……你在哪里……

　　已经精疲力竭的绛瞳只能在心底无声的呐喊着，抵抗火焰的灵力也越来越弱，身上的皮肤出现了一处又一处灼伤。

　　挤在人群中的小陌默默流着泪望着火中的绛瞳，虽然只是几天的相处，他却是那么喜欢它，它明明就是个很善良很单纯的妖怪啊，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他想救它，却无能为力。老天啊，快派个人出来救救恩人吧，小陌愿意折寿十年，二十年也可以！

　　不知道是老天听到了小陌的祈求，还是他的恩人真的命不该绝，城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人，只听见那人大喊了一声“不”，然后便猛地挥出剑，将堆在木桩下的柴火都扫向了四周，众人立刻退散开去，生怕被扫出来的焰火烧到。那来人弄开了火堆又发疯似的冲到木桩旁，将木桩上的蛇妖放了下来，抱在怀中一个劲的唤着，声嘶力竭，仿佛那妖怪是他至亲至爱之人一般。

　　在场的人大部分还愣着，有些已经先反应了过来，“我认得你，你……你不是那个曾道长么？”

　　那人正是曾雨辰。

　　原来这些天曾雨辰日思夜想，终于将所有事情想了个通透，绛瞳根本不可能背叛他，完全都是他自己却被嫉妒弄昏了头，臆想出对方的种种不堪，将自己的污秽强加在对方身上，曾雨辰已是懊悔不已，留了封信给姚沁雪便日夜兼程的往回赶。

　　曾雨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刚回到莲城就见到这样一幅情景，这里的人竟然想烧死它，看着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儿，他更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再回来晚一点会是什么后果。

　　“曾道长，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妖怪？”

　　“就是啊！你该不会……和那妖怪是一伙的吧？”

　　知道来的人是人而不是其他妖怪，众人先前的恐惧感顿时去了大半，甚至开始抱怨起来。曾雨辰此刻哪还有心情与这些人解释什么，举起剑就指向那些想靠近自己的人，吼道：“都给我滚！谁都别想再动它！”

　　其他人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再上前，与妖怪为伍的便是妖道，妖道也就等于妖怪了。众人于是又都乖乖让出路来，无声的看着曾雨辰抱着那妖怪离开了。等人走远了才有人开始骂起来，“妖道！不得好死！”

　　曾雨辰没有去理会那些咒骂声，他知道如今的莲城已经容不下自己和绛瞳了，只得抱着绛瞳去了城外，想到那日那蝮蛇盘踞的山洞是个极好的栖身之所，便踏着飞剑直朝那个山洞奔去。

　　.

　　天亮之后，姚沁雪照例去曾雨辰房里叫他起床，敲了半天门见没人应，以为他是昨日睡太晚今日不想起，于是推门走了进去，打算掀被子叫人。

　　“曾师兄？”

　　屋子里早就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还整整齐齐的叠着，和昨夜一个样子。姚沁雪顿时心里一沉，往书案上看了过去，案上果然搁着一封信。姚沁雪急忙走过去拆了信，一目十行的将信看了一遍，跟着便心急火燎的冲出房去。

　　“姚师姐，这么早就去叫师兄起床啊？”

　　刚好另一名华英观弟子经过曾雨辰房门口，见姚沁雪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还以为是曾雨辰赖床不肯起，谁知道姚沁雪拿了封信望他手中一塞，交待道：“回去后把这封信交给几位师父，就说我和曾师兄还有些事，晚些才能回来！”

　　“啊？姚师姐和曾师兄……？”

　　不等那小师弟将话说完，姚沁雪已经回房取了自己的行李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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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那昏迷中的人儿清洗过伤口之后，曾雨辰又冲洗取了块干净的纱布，蘸上调好的药酒，往那些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蛇身上涂去，又是心疼又是纳闷，这小傻瓜不是两千多年的上等妖怪么，为什么总是弄得比一个普通人还弱，它难道就一点都不懂保护自己么！

　　果然纱布刚一碰到伤口，蛇尾便不自觉的扭动着，尾巴的主人跟着轻哼一声蹙紧了眉峰，却仍是双目紧闭着并未醒来。曾雨辰只得边涂边小心的吹着气，以减轻药物对伤口的刺激。

　　“唔！”

　　碰到一块大一些的伤口时，蛇尾忽然猛地一缩，曾雨辰也吓得忙收回手，转过头去看绛瞳的状况，见对方已经睁开了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曾雨辰顿时欣喜不已，“你醒了！”

　　然而绛瞳看着他的眼神却是陌生的，甚至带着畏惧，曾雨辰心里一涩，正要欹身坐过去，那浑身是伤的人儿立刻像是受到惊吓般缩起身子，狼狈的往床的另一侧爬了过去，蛇尾扫过的地方拖出一条模糊的血迹。

　　曾雨辰看得心头一惊，忙道：“你别怕！我不靠近你就是了！”说着又站起身退开了几步，示意自己不会伤害它。

　　见绛瞳瑟瑟缩缩的躲在角落里，像是在看怪物似的死死盯着自己，曾雨辰心里像是插了把刀进去，他知道它定是心里还留着自己上次施暴的阴影。

　　“过来先让我帮你上药吧，不然伤口会恶化的，乖！”曾雨辰又强拉出一个笑容柔声道。

　　等了片刻，对方仍是丝毫没有靠近自己的意思，曾雨辰不由得有些泄气，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减少对方对自己的防备。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忽然那角落里的人儿动了动，接着缓缓舒展开了自己的尾巴。曾雨辰顿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轻轻唤了一声：“绛瞳？”

　　终于，绛瞳还是乖乖将自己挪了回去，让曾雨辰替自己上药，两只眼睛仍是一直盯着他看着，似乎他会突然消失似的。曾雨辰看着它这副可爱模样又是喜欢又是难过，索性低下头去，拿起纱布继续帮那条被烧得斑驳可怖的大尾巴上药。

　　“为什么……回来？”

　　绛瞳自然无法理解曾雨辰的反复，明明那么厌恶自己，为什么现在又要对自己这么温柔？

　　听到对方主动跟自己说起了话，曾雨辰先是惊喜，可是在触到那两道仍充满警惕的视线时又黯然了下来，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因为我离不开你。”

　　绛瞳略略一怔，接着却是一脸疑惑，“你不是讨厌我了么？”

　　“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讨厌你？”曾雨辰苦笑。

　　“可是你那天……”

　　那天后面的话绛瞳不会说了，曾雨辰也没教过它那一类的词。曾雨辰自然知道它想说什么，于是别过脸去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是歉疚的道：“那天……是我气疯了，以为你是因为想和那条蝮蛇一起才说要离开我，所以……我才把气都撒在了你身上。我知道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歉意，曾雨辰却并有感到轻松，因为他半晌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

　　果然，它不肯原谅自己，自己那样伤害它，不原谅也是应该的……

　　“辰……”

　　曾雨辰正在内心懊悔着，绛瞳忽然低低的叫了他一声，那声音和平时一样，带着些怯懦，又带着些依恋，曾雨辰心里顿时微微一悸，仿佛他等这一声呼唤已经等了许久一般，忙激动的朝那声音的主人望去，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心碎面孔。

　　曾雨辰不由得心头一紧，忙伸过手去替那可人儿抹眼泪，“小傻瓜，怎么哭了？”

　　“你是怪我被你以外的人……那样了，是么？”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

　　“辰，我只愿意和你，只愿意和你……真的！”绛瞳忽然揪住曾雨辰的衣襟，眼泪跟断线的珠子般一个劲往下掉着，“张老爷李老爷都不是我勾引的，我没有做过！我没有！”

　　从没见过对方如此委屈的模样，曾雨辰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终于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拥住那让他心疼到发疯的人儿，恨不得将它揉进自己怀中，“别说了，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你！都是我的错！”

　　“那你还爱我么？”

　　“爱，爱，永远爱！”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怀中人也紧紧回搂着曾雨辰，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嘤嘤啜泣着，曾雨辰忙轻轻拍着它的背，柔声道：“我现在不是回来了么？你傻得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辰……”

　　“对不起，绛瞳，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发誓！”

　　“嗯……我相信辰！”

　　听到这声“相信”，曾雨辰不由得鼻子一酸，绛瞳是傻瓜，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无瑕的人儿摆在自己面前都不懂珍惜，甚至残忍的去伤害它，差点就这样错过了。

　　“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说离开我了，否则我就把你收到收妖瓶里，将你永远关起来！”

　　“嗯！只要可以每天都见到辰，关起来我也愿意！”

　　“你……”

　　曾雨辰又想骂它傻瓜了，于是轻轻拉开了怀中之人，看着一张笑得如孩子般灿烂的脸蛋，顿时情不自禁的吻了过去，虽然只是分别十来日，自己却早已相思成灾，没有一刻不在想念着这可人儿身上的馨香气息，想念着对方在自己臂弯中的柔婉温存。

　　吻得正起劲，想到对方还是满身灼伤，曾雨辰还是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唇，将那个被自己吻得迷迷糊糊的人儿小心的放回了床上，施了个睡眠咒让它睡了过去，自己则准备进城里去买些滋补的东西来。他都不知道这小傻瓜这几日是怎么过的，被一群普通人弄得现出了蛇身，还虚弱成这副样子，几乎连自保的灵力都没有了，真怀疑它过去那一千年是怎么平安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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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唉，好雷，我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