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闻涧

19、讲座

　　十月底的时候，在全校师生对颜之睦的关注都逐渐平息的时候，颜之睦又一次刷了屏。

　　这次是因为，小天才通过公式推导，发现了一颗星星。

　　整个学术圈都沸腾了，一颗此前从未有过任何相关记载的小行星，因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得以为人所知，简直就像个奇迹。

　　很难想象大一新生可以拥有如此成就，但如果对象是颜之睦的话，就丝毫不令人感到奇怪。

　　学校决定趁热打铁做一波宣传，于是安排颜之睦在周末的小礼堂里做一次私人讲座。

　　宣传海报早早贴在了各个教学楼的墙上，电子传单也在朋友圈里广泛流传。奚逢毫不意外地得到消息，特意查了查日历，发现自己那天有空。

　　能够名正言顺去看颜之睦，他当然不会放弃。

　　周六下午，奚逢穿戴整齐，启程前往母校。

　　颜之睦的讲座原本是不限人数的，但由于网上反响热烈，很多人表示会到场，学校有关负责人不得不临时更换了讲座的场地，从一两百人的小礼堂换到了五六百人的大礼堂。

　　奚逢到得已经很早，却还是只能在后方观众席落座，面前乌泱泱的人头令他陡然生出一种在演唱会现场的错觉。

　　但事实就是，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学术讲座。

　　下午六点整，讲座将正式开始，颜之睦已经提前一刻钟坐在了台上，正低头过最后一遍幻灯片。

　　望着台上的颜之睦，奚逢内心生出一丝惆怅。

　　很多年前，他从福利院里把他挑出来，从平庸里把他拉出来，然后他就再也做不了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颜之睦变得越来越好，走得越来越远，让他连仰望都困难。

　　颜之睦是天上的星星，虽然从前只发出很微弱的光，甚至是只有奚逢才能看到的光，但他总有一天会被万众瞩目，毕竟他是一颗星星。

　　而这一天已经到来。

　　奚逢觉得骄傲，可惜这份骄傲无处诉说。

　　为了等会儿不错过颜之睦要说的每一句话，奚逢提前去上了个厕所。

　　在返回观众席之前，他隐约听见与后台直接相连的休息区里，有人在打电话，声音十分气急败坏。

　　“堵路上了？说了让你早点来早点来，说给狗听了？这下好了，没翻译讲座怎么开始？全礼堂的人等你一个翻译，你脸怎么那么大呢？”

　　“平时怎么交流？平时他拿着平板写字，你也知道他的手速快，完全能跟得上别人的说话节奏没有问题，当然不需要贴身翻译。但现在是讲座！讲座！你能让他当众手写演讲稿然后直接投影吗？”

　　“现场找？你说得容易，那你给我找一个啊？你以为手语是英语，随便找个人都会？”

　　奚逢不由得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女学生，妆容精致但满脸暴躁。他认出似乎是这场讲座的主持人，再联系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就猜出了前因后果。

　　他走过去，拍了拍女主持人的肩，迟疑地问，“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会手语，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女主持人闻言激动地回头，一把握住他的手，拼命上下晃，“能能能，太能了！同学谢谢你啊！你帮了大忙了！你贵姓？”

　　“奚，我叫……”

　　“好的好的，奚同学！”她也没仔细看奚逢的衣着打扮，直接默认成学生了，风风火火挂断电话，朝身后吼，“来个人带奚同学去化个淡妆，跟下面说一声，五分钟后开始，让他们再等五分钟！所有人动起来！”

　　五分钟后，奚逢被推到台前，坐在了颜之睦身边。

　　颜之睦已经过完了幻灯片，正在研究矿泉水瓶上的条形码，很有点百无聊赖的意思。听到身边的动静，他抬头看过来，随后睁大眼睛。

　　奚逢朝他笑了笑，掌心沁出一点汗，镁光灯下，颜之睦的脸白皙得不像话，那种带着微微惊讶和茫然的表情忽然和小时候重叠在一起，干干净净的感觉。

　　——你的翻译堵在路上了，我来给你做翻译。

　　比完手势，奚逢才想起来颜之睦现在是能听见的，只是他们习惯了用手语交流，所以他一时半会儿没改过来。

　　颜之睦的惊讶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就点点头。

　　女主持人补完最后一遍妆，走上台前，开始介绍颜之睦。

　　颜之睦才十四岁，但履历已经丰富得可怕，并且几乎没有业余活动充数，全部都是各类专业竞赛和研究项目。

　　奚逢默默听着，想，原来这就是天才，轻轻松松可以完成旁人也许拼尽全力都无法做到的事情，而那些甚至只占他人生中很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