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闻涧

17、大学

　　每日例行一堵后，几位教授终于放开颜之睦。

　　颜之睦微微低头，目送他们离去，然后一手插兜转过身，再一次看向奚逢。

　　——想一起走走吗？

　　记忆中颜之睦那双软乎乎的小手已经变得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这是很自然的招呼，不像他们六年未见，也不像他们初次相见。

　　奚逢又是一阵恍惚，六年真的太久，久到所有熟悉中都混合着陌生。

　　有些话因此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先一步出现。

　　——你还记得我？

　　颜之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似的。

　　奚逢看着他的表情，也反应过来，然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真是的，他都在想什么呢？

　　他们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穿过树叶缝隙的阳光落满肩头，暖洋洋的。

　　奚逢原本就是来找颜之睦的，可真找到了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之睦看起来也没有想要和他交流的意思，仿佛只是单纯邀请他一起走一段。

　　影子被拉得很长，重叠在脚下，分分合合。有人骑车路过，丁零零的响声带着校园里特有的悠闲气息，男孩的后座上带着女孩，女孩环抱住男孩的腰。

　　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到不真实。

　　几个你推我搡的女孩子从他们身边路过，其中一个好奇地转头去看颜之睦，然后零碎的细语飘荡过来，是不带任何恶意的玩笑。

　　“哎，这就是那个物理系的小天才啊！”

　　“小弟弟好可爱，有点心动怎么办？”

　　“去追啊，追到手变成小男朋友！”

　　“那怎么行？他年纪这么小，跟他谈恋爱简直就像在犯罪。”

　　“去试试啦，说不定这样的小男孩就喜欢姐姐呢？”

　　“我才不去，要去你去！”

　　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闹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飘散在风中，又渐渐远去。

　　奚逢忍不住想，他以前想象过颜之睦念大学时的模样，和现在非常像。

　　一个闪闪发光的少年，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对象。

　　真好啊，和他一点也不一样的人生，真的很好。

　　林荫道的尽头是食堂。

　　现在到了饭点，学生们从四面八方的教学楼涌来，转瞬间充满了每一个角落。

　　颜之睦抬头看他，目光中有询问的意味。他点点头，陪着颜之睦一起走进去。

　　在窗口点菜的时候，颜之睦就站在他身后。奚逢很习惯在食堂里只吃青菜和白米饭，点完菜下意识要刷校园卡，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毕业了。他看向颜之睦，有些不好意思。

　　——能替我刷一下卡吗？钱我手机上转给你。

　　颜之睦拉住了他的胳膊，目光中满是不赞同。

　　——你就吃这一点？

　　奚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餐盘，想起现在已经不是当年要省吃俭用还债的时候，只是长年累月的习惯不容易改变。

　　颜之睦见他毫无反应，眉头皱得更紧，越过他直接对窗口的师傅比划起来。

　　五分钟后，奚逢端着满满一大盘饭菜，哭笑不得地跟着颜之睦找到位置坐下。

　　颜之睦还在长身体，食量大可以理解，但他被颜之睦推己及人，着实无言以对。

　　可毕竟是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为了照顾颜之睦的情绪，奚逢还是认命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很撑。

　　饭后他们继续沿着林荫道往回走，散步消食。

　　在经过一家饮品店时，颜之睦又买了一杯奶茶灌缝，甚至还想再给他也点一杯，被他死活拦住了。

　　奚逢觉得自己现在是真没什么话想说了，他处在吃饱犯困的状态里，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太有明确的感知。

　　颜之睦下午还有课，要一直上到晚上，毕竟公选课基本都集中在大一大二，所以他们在博理楼分开。

　　上课铃响之前，颜之睦对着他打出了那天的最后一串手势，既无愤怒也无伤心，只有平静。

　　——小奚哥哥，你当年为什么不要我了？

　　然后不等他回答，就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