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闻涧

11、视频

　　走到福利院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奚逢熟门熟路在天台找到颜之睦。颜之睦正隔着天文望远镜看星星，听到他的脚步声，就回过头来。

　　奚逢一瞬间觉得很有意思。在大学里他也见过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看星星的小情侣，别人看星星是为了浪漫，颜之睦看星星就是为了看星星。

　　人和人真的很不一样。

　　奚逢前一刻还在感慨颜之睦的专注，下一刻就被颜之睦扑过来抱住。

　　颜之睦很喜欢抱他，抱住就不撒手的劲儿，特别黏人。他一来，颜之睦眼里就没有星星了，只剩下他。

　　奚逢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突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好。

　　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颜之睦亲近其他人，颜之睦性格孤僻，但在他们的相处中，他总是忘了这一点。

　　——小颜白天有跟其他小朋友玩吗？

　　他试探着问，实在不是很放心颜之睦的状态。虽然自闭的天才不少，但自闭终归不能算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颜之睦十分坚决地摇头。

　　——没有。

　　奚逢心想果然如此，于是接着问。

　　——为什么不和其他小朋友玩？

　　颜之睦的手势打得飞快。

　　——不要其他人。

　　奚逢试图跟他讲道理。

　　——那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孤单？

　　颜之睦对这句话很不满意。

　　——小奚哥哥在，不是一个人。

　　——那小奚哥哥走了呢？

　　——等小奚哥哥回来。

　　奚逢差点问“如果我不回来了怎么办”，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不会是颜之睦想要听到的，于是克制住了自己。

　　颜之睦的自闭让奚逢很忧愁。

　　他过早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艰辛和不易。要考虑这个，要担心那个，时时刻刻不得安歇。

　　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颜之睦，有时候就算发现了问题，也解决不了。

　　奚逢的假期只持续到大年初四。他打工的地方又要开始照常营业，所以他必须在这之前赶回去。

　　临走那天，颜之睦不是很开心，因为知道他一旦离开，再见面时又是暑假了。

　　奚逢哄了他很久，最后被逼得没办法，手把手教颜之睦学会了视频聊天。

　　——这样等小颜想我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我了。

　　他耐心地安抚着颜之睦，好不容易等到颜之睦绷着的小脸放松下来。

　　然后……

　　然后没过几个小时，奚逢就后悔了。

　　告别颜之睦后，他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去了火车站，上车时接到颜之睦的视频请求，他顺手点开，看到屏幕正中毛绒绒的小脑袋。

　　他起初还觉得挺开心，没想到一直到手机电量都耗光，他也没找到把视频中断的机会。

　　每次他想挂视频的时候，颜之睦都会表达强烈的反对。奚逢一向惯着他，惯到颜之睦在他面前无法无天，他稍微说一点重话，颜之睦都会不开心，以至于他很少拒绝颜之睦的任何要求。

　　于是，自己惯出来的孩子，跪着也得继续惯下去。

　　手机自动关机后，奚逢愣愣地坐在原地，抬手捏了捏眉心。火车开过隧道，光明与黑暗交替轮转，他发现自己明明才离开几个小时，就已经开始想念颜之睦。

　　特别想，想到恨不得把人揣进兜里带着跑。

　　如果颜之睦快点长大就好了，这样无论去哪里，他们都可以不分开。

　　回到首都后，奚逢又投入了一周七天的打工生活。

　　他盘算着自己的收入，大三应该就可以还完所有欠债，那么他可以抽出一年时间，弥补之前落下的课业，在毕业前把自己的专业水平提到平均值。

　　他不是不想念书，事实上，他想得不得了，但事情总要有取舍。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他抓住一切机会赚钱，还得抽空和颜之睦小朋友通视频。

　　自从颜之睦学会和他视频，就几乎天天缠着他，晚上睡觉还要他哄。奚逢倒不是不想理他，只是很多时候实在太累，时常聊着聊着，就不由自主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