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赌约》小狐狸的麦田

40、夜景

　　失踪者与施暴者，加上尸体一具。

　　=====深夜，小镇=====

　　布莱克换了轻便的衣服与软底的鞋子，拉上罩衫的帽子遮住脸。
　　夜晚的空气有些寒冷。
　　天空的颜色几近纯黑，星星多不胜数，街道上静悄悄的，偶尔有老鼠的声响或者猫狗的一两声叫唤。
　　安静得需要放轻脚步，像猫一般行走。
　　不自觉地想起莉迪亚养的午夜来，那么优雅的生物，叫它也不过来的高傲与从容。
　　但是现在骑士却在冷风中抖抖地站在街道的阴影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啦>_<
　　原因就在于斯图尔特先生。
　　原本的四人密谈确定了骑士盯着斯图尔特顺便搞定少女心的爱丽丝小姐……结果晚上布莱克就没睡着——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踪人家又不被发现。
　　这样折腾到深夜，困的不行的时候，居然听到了走廊上轻微的脚步声。
　　谁啊……布莱克困得不行，但听觉此刻格外敏锐……
　　没多久，就听到那轻轻的脚步声远离了。
　　于是骑士深呼吸了几次，轻手轻脚跳下床来，布莱克的房间在正对庄园大门的那一侧，而这个庄园没有后门……
　　通常半夜起身还轻手轻脚的人，都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维克多的怀疑论。
　　布莱克拉开窗帘一角往下窥视。
　　……确实有个人影从大门出来了，而且还穿着斗篷。
　　谁在半夜出门啊！要是仆人的话，半夜做什么诡异的事情？要是主人的话就更糟糕……没两秒钟布莱克就换好了衣服，打开窗子从二楼的窗沿跳下来——下面是草坪，完全没事。
　　那个人行色匆匆，回头看了好多次，相当谨慎。
　　布莱克一路跟着他往前走，看那走路的方式和身形，他可以判断是斯图尔特，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看到斯图尔特用斗篷把自己遮得无比严实，还提着包裹。
　　不知道要去干嘛，不过既然是目标人物，布莱克还是认为自己的跟踪是十分正确的——虽然夜晚的冷风让他不住地打哈欠，只想回到被子里去好好睡上一觉……
　　斯图尔特半夜出门……绝对有问题！
　　一直穿过了大半个小镇，斯图尔特把包裹放在了一辆马车的后备行李箱中，那是辆双人马车，很安静地停在那里，车夫看到斯图尔特便打了招呼。
　　布莱克躲在附近一户民宅墙边。
　　两人交谈了几句，车夫便拉上帽子继续睡觉，而斯图尔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咦咦？不是要上马车？布莱克觉得更加奇怪了，悄悄跟上。
　　绕了两条街，眼前高大的建筑是……圣索菲亚教堂？
　　喂喂，半夜来这里搞什么……想一想就奇怪。
　　斯图尔特绕到了后门那里，掏出钥匙打开一扇小门进去了。
　　布莱克当然进不去，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只好在那附近走动，周围都是一片寂静，隐隐地有什么喧哗声。
　　隔了一条街有户大房子还亮着灯，在这附近是难得的二层，所以布莱克看得见。
　　然后是隐隐的说话声，似乎有人离开，屋子里音乐似乎未停，隐隐绰绰看得见人影。
　　布莱克往那里走了几步，回头看教堂的那扇小门，毫无动静。
　　那间屋子似乎十分热闹，这么晚了还在演奏音乐唱歌跳舞，真是活力十足，布莱克推测不时有人进出。
　　等着等着，布莱克便来了困意……
　　呃……通常放松就是问题的开始，当他再次清醒时，天已经有点儿发亮了。

　　布莱克暗念了一句该死，再看教堂后那扇小门，完全看不出是否再度开启……
　　无论怎样，斯图尔特应该会回到马车附近吧？那么得先去确认马车是否还在——布莱克脚步匆匆地往回赶。
　　拐过一个弯就能到马车原先停的地方。
　　这周围的房子都很旧，房子之间有不少暗道，超近路也许更快。
　　“……喀吧。”
　　很小声的一个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断了的声音。
　　就在他刚路过没多久的一个房子后面传来。
　　布莱克立刻顿住脚步，连呼吸都放轻。
　　然后是很轻的放下东西的响声。
　　悄悄后退，然后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也是刻意放轻。
　　布莱克贴在墙上，鼓起勇气探头过去，看到阴影里的一个人飞快逃遁，斗篷的衣角刹那间飞扬起来。
　　……没有勇气去追。
　　布莱克僵在那里，双脚似乎冻结在地面上了，软鞋底被青石板路硌得有些疼痛。
　　因为……那里躺着一个男人，脑袋很怪异的歪斜着，一看就是脖子断了。
　　这周围都是浓烈的，呛鼻的酒味。
　　绝对是死了。
　　骑士几乎不能呼吸了。
　　天空还是深灰色，再过不久就会变成淡淡的紫，之后再变蓝。
　　街道安静极了，连闹到深夜的那户人家也无声无息。
　　突然马车的粼粼声传来，车轮声在这一刻显得过于刺耳，布莱克震了震，迅速掉头往马车的方向奔去。
　　那马车已走远了。
　　……斯图尔特…………………………不，不会的！
　　布莱克呆呆地目送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夜晚的寒气似乎都把他冻僵了。

　　=====爱丽丝庄园=====

　　“你又跑到哪里去了？”莉迪亚早餐都吃完了，才看到布莱克推开门走了进来，连爱丽丝都被突然出现的骑士吓到。
　　“我睡不着，所以出去走走，抱歉。”布莱克微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维克多面无表情地说：“你错过了早餐。”
　　“可以要热水吗？”骑士勉强维持的微笑似乎都要碎掉，莉迪亚看着维克多不为所动地递过去一杯热水，连利奥看向他的眼神都担心不已。
　　“斯图尔特哥哥一大早就回去了。”爱丽丝很遗憾地说，“布莱克先生，你错过了送他的机会喔。”
　　“我们都错过了吧！”莉迪亚笑道，“葛洛希亚夫人很严格的，他一定怕迟到吧。”
　　维克多递过去一碟涂好果酱的吐司，布莱克接过了，却没有吃。
　　“你怎么了？”利奥忍不住问。
　　布莱克沉默下来，眼神黯淡得不见光芒，莉迪亚再次见到初见骑士时那忧郁与哀伤的眼睛。
　　“我想我有点着凉。”骑士的声音确实有点变化，“我好像有点鼻塞……”
　　确实，脸色很苍白，甚至可以说面如死灰。
　　维克多站起身，“早晨散步是很好，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但是骑士先生你应该多穿一件衣服吧？”
　　“我在这一点上总是会忘记。”布莱克目前还能正常地应答。
　　“爱丽丝小姐，可否让骑士先生去休息一下？他似乎不舒服。”维克多征询主人意见。
　　“啊啊！不舒服绝对需要休息的！”爱丽丝点点头，脸上的担心显而易见。
　　“希望你不要发烧了。”维克多这句话的意思莉迪亚捉摸不透，但布莱克却是谢过了便回房间。
　　莉迪亚看了看利奥，他也是完全不懂。
　　这一个上午布莱克都躲在自己房间闭门不出，而爱丽丝明显心神不宁，莉迪亚看着她这么明显的感情外露，倒也觉得有趣。
　　吃午饭时骑士终于出现了，带着他一贯的笑容说道：“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身体怎么样？”爱丽丝急切地问。
　　“喉咙有一点痛，不过没有问题，也没有发烧。”布莱克凑近爱丽丝，“要试试看吗？”
　　爱丽丝立刻脸红，但还是胆怯地伸出手试了试……“没有发烧耶。”
　　“看吧。”布莱克笑得很开心。
　　“你不要惹爱丽丝啦！”利奥取笑道，“你弄得人家很紧张。”
　　“本性就是这样……”布莱克作出一副委屈样，众人大笑。
　　“骑士先生，你生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请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维克多这话说得一板一眼，爱丽丝好奇地问道，“布莱克先生以前也有这样过吗？”
　　“没错，很容易发烧，而且一不舒服就是早上那幅表情，不知情的人绝对会被吓到。”管家说得头头是道，莉迪亚利奥布莱克心里都觉得他简直是舌尖能生出一朵花来，说谎不打草稿，但这也巧妙地遮掩了骑士早上归来时的那副不寻常。
　　爱丽丝听了之后松了一口气，众人又一片欢乐。
　　在之后的几天中布莱克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告诉维克多说详细事情等回城堡再慢慢解释。
　　当天下午那件事就传开了——死了一个男人，据说是个有点儿身份的人，死在离圣索菲亚教堂不远的两幢房子间的空隙。
　　众人都觉得这件事非常搞笑，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喝醉了酒走夜路，似乎是绊了一跤但是倒霉到家，结果脖子摔断了。
　　于是这便成了一个超级笑话，似乎街道上的人们都在互相开玩笑“别喝太多酒，喝了很多酒之后千万别走路，走路就千万别摔跤！否则就蒙主感召啦~”，莉迪亚他们对这个消息也是笑个不停，骑士笑得尤其厉害，还即兴编了相关笑话来调侃那个倒霉蛋。
　　又住了几天之后，莉迪亚启程告辞，临别时爱丽丝依依不舍，一个人住虽然有老管家和女仆陪伴，日子一定非常寂寞。
　　“我们要去拜访葛洛希亚夫人一段时间，回来之后我就给你写信，邀请你来德里克城堡玩好不好？”莉迪亚对她下了许诺，爱丽丝是个可爱又讨人喜欢的朋友，交往起来很有乐趣。
　　“一定喔~”爱丽丝拉着她的手。
　　“我说话算话。”莉迪亚笑道。
　　于是便这么踏上回程，路上布莱克一言不发，沉寂得堪比维克多那万年不动的冰山脸。

　　=====德里克城堡=====

　　维克多早几天就写了拜访函也收到了回函，所以一回城堡就开始准备莉迪亚与利奥去拜访葛洛希亚夫人。
　　虽然四个人一同去，但主要还是莉迪亚与利奥两个人与夫人说话，管家和骑士收集消息。
　　布莱克终于在回到城堡当天晚上开口，讲述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你确定那是斯图尔特……？”利奥不敢相信。
　　“我确定。”布莱克声音有些虚弱。
　　莉迪亚无话可说，看向维克多，管家似乎自有主意，对骑士说道：“即使如此，到了葛洛希亚夫人那里，你还是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尽量与斯图尔特先生交谈。”
　　布莱克点点头，“什么都不能说？”
　　“绝对不可以。”
　　骑士看起来懊丧极了，莉迪亚看着他深受打击的样子，不禁觉得悲哀。
　　“你说的……都是你所看到的？完全没有遗漏吧？”莉迪亚想要安慰一下骑士，想来想去，也只有在细节上下功夫了。
　　“一点都没有遗漏。”布莱克沮丧地回答。
　　好像有什么疏忽了……莉迪亚仔细地想了一遍布莱克当天晚上的行动。
　　“你可以确定你是跟着斯图尔特出门的吧？”
　　“对。”
　　“亲眼看到他进教堂？”
　　“对。”
　　“亲眼看到他杀人？”
　　“对。”
　　“你看到他的脸了？”莉迪亚进一步追问，利奥看着莉迪亚急迫的样子，似乎还不明白。
　　而维克多只在一旁微笑。
　　“他出门之后时不时地回头看，我好不容易才没被发现。”布莱克如实回答，“虽然暗，但还是看得到他的脸。”
　　“呃……”莉迪亚觉得在这里就卡住了，利奥问怎么了，维克多做出制止的手势，让他不要问。
　　“那么……你也亲眼看到他从教堂出来了？亲眼看到他的脸，在发现尸体的时候？”莉迪亚问出她的困惑。
　　“呃……”布莱克张口结舌，“……确切地说……”
　　“有还是没有！”莉迪亚眯起眼睛。
　　“……没有，我没有亲眼看到他从教堂的那扇门出来。”布莱克仔细回想，承认了，“我说过那时我似乎睡着了，然后就往马车的方向走。”
　　“你也只是看到了一个穿斗篷的男人迅速从尸体边离开，你刚才是这么说的，你没有看到凶手的脸。”莉迪亚指出这一点，“你这么肯定是个男人？人家穿着斗篷呢。”
　　“个子很高而且看起来块头不小，女人没有这种体格。”布莱克也开始认真思考。
　　“但是你没有看到脸，”莉迪亚再一次强调，“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觉得最好不要怀疑斯图尔特，虽然他过着双面人的生活，但我觉得他不像个会杀人的人。”
　　“为什么这么肯定？”维克多这次插嘴了。
　　“因为——”莉迪亚刚想说她在忏悔室那里有幸见过真正穿斗篷的杀手——也没看到脸，但只觉得害怕，不过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们为好。
　　“因为什么？”维克多露出怀疑的表情。
　　“……因为那天我和斯图尔特谈话时，我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他问我……如果他是，我会不会害怕。”莉迪亚最后还是老实招了一部分，这段之前可没在四人密谈里说过，果然，维克多露出了很不愉快的表情，似乎在埋怨莉迪亚没有事事报告。
　　“你回答什么？”利奥倒是觉得这是关键。
　　“我说‘我也是异类’。”莉迪亚说，“然后我就觉得他放松了，说话也对我推心置腹，我就是这么觉得，他不像是个杀人犯。”
　　“杀人与否，并不是像不像就能决定。”维克多说，“但是布莱克，你没有看到凶手的脸，也不能确定斯图尔特就是那个人，他只能算有嫌疑而已。”
　　布莱克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越来越棘手了。”维克多说，众人有同感，“总之，做好到葛洛希亚夫人家里拜访的准备吧。”
　　“知道了。”
　　“莉迪亚，你的分析非常棒。”利奥赞叹道，“我刚刚几乎认定斯图尔特就是凶手……你这么一解释，确实他只是有嫌疑而已……我也放心多了。”
　　“哈哈……”莉迪亚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向维克多，后者一副“这都是我教得好！”的表情。
　　“遇事冷静分析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被紧张与担忧冲昏头脑。”这是维克多在谈话结束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众人十分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