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兴何妨共富贵》登舟

2、第 2 章

　　城郊的这个住处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废弃的仓库。

　　当然，四面有墙屋顶也不漏，比八面来风的桥洞是好多了，姜芜心满意足。

　　明天再好好收拾收拾，住人还是不错的。

　　墙角有两张可能是以前换下来的门板，擦洗干净之后就可以当床了。好在现在天气炎热，即便是夜里也不会太冷，没有被子也不会着凉。

　　简单洗漱之后两人各自就寝。

　　没一会儿阿妲那边就响起打鼾声。
　　阿妲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很累了。

　　姜芜却有点失眠。
　　睡觉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可是以后吃穿用度该从哪里呢？

　　没穿书之前，姜芜是做电商运营的，在行业里待了四五年，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运营主管的位子。

　　电商运营是个脑力活，外行人都以为运营也就是每天刷刷后台数据骂骂美工就下班，但其实只有内行人才知道，做这一行的，是在拿命拼明天。

　　想准时下班？没气儿了再说。
　　行内人都自嘲：愿天堂再没有电商（阿弥陀佛.jpg）

　　姜芜所在公司做的是户外运动系列，线下实体店分布各大城市，各个网商平台也都开了网店，她负责的部分则是线上的阿东和阿猫两个平台，目前两个旗舰店的主推款单品销量已经做到整个平台的前五。

　　要想在电商红海市场做到这样的成绩，其中努力可见一斑。

　　本以为今年的双十一跟往年也没什么两样，忙就完事。
　　可谁知双十一当天凌晨，正是见证前期努力结果的时刻，看着后台成交额一路上飙，姜芜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昏倒在了黎明前的曙光里。

　　再醒来时，她就变成了这本小说里同名同姓的女配。

　　现在姜芜特别愁，她大学学的就是营销，因为兴趣又选择了电商，之后就没干过其他行业。线上那套玩法她贼熟贼六，可是那套技能放在不通网的古代，她感觉自己怀才不遇。

　　别人穿书都穿成某国公主什么侯府小姐的，再不济也绑个什么系统，金手指开的贼粗，怎么到她这儿就只有个被扫地出门的待遇呢？

　　姜芜翻了个身，觉得自己很倒霉。

　　依照她的预估，今年那两个平台四五家店铺的销量应该能突破亿万大关，她的年终奖必定很丰厚，年后冲刺运营总监她也很有底气。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她就穿书了，还穿到这么个十八线配角身上。

　　原书里的姜芜就是个被作者虐待的配角，身心俱虐的那种：先死爹妈，后被收养后却又当牛做马，连下人都不如，至少人家下人还有月钱领呢。

　　后来结局好像也不怎么样，由于作者断更不能确切知晓，只是底下有的评论猜测说她好像死了。

　　炒蛋的人生呐。
　　姜芜无声骂了一句，看着墙壁缝隙透进来的月光，睡意渐渐来袭。

　　翌日一早，姜芜还在睡梦中，忽听得外头似有人敲门。她揉揉眼睛，觉得应该是听错了，谁会来找她啊。
　　翻身继续睡。

　　可是下一秒，她就被人强行摇醒，睁眼一看，是阿妲。

　　“怎么了”？姜芜看见阿妲神情不对，心里满是疑惑。

　　阿妲急的要哭：“外面来了好几个官、官差。”

　　官差来干嘛？姜芜更加纳闷，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别急，你先去开门，看看再说。”

　　阿妲虽然平时很刚强，在那些长舌妇面前有胆子护着她的小姐，可真要遇上大事，她就慌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她颤巍巍地问道：“几位官爷、有什么事情吗”？

　　“没你的事儿”，为首的官差一把推开阿妲，径直朝里进去，大喊道：“姜芜在吗？赶紧出来。”

　　语气很不善。

　　“官爷找我有何公干”？姜芜从隔墙后面出来，最后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不卑不亢地问道。

　　“搜”。
　　那官差一声令下，仓库外的衙兵瞬间冲进来，不上片刻便搜到了那个钱袋和钥匙。

　　“有人告发你偷了她们家的银子，和一把钥匙”，官差把东西拎在手里，很不耐烦地斜了一眼姜芜，似乎很看不上她这样的龌龊行为：“跟我们走一趟吧”。

　　姜芜愣住片刻，偷？
　　真有意思。

　　她倒是要去辩一辩，她到底是不是偷的！

　　姜芜没有二话，跟着官差出门。

　　阿妲不傻，听了刚才的话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的小姐生性懦弱不喜招事，即便有事都力求息事宁人，是最好欺负的。

　　从前在府上的时候，就连下人都能随意指使她把她欺负的像只蜷缩发抖的猫；如今被赶出来了，钱氏母女还把她告到衙门，绝计不可能轻易地放她出来的。

　　不死，怕是也得脱层皮。

　　“官爷，我家小姐是冤枉的，那银子…”

　　可她还没说完，就被那官差狠狠瞪回去：“事实如何，自有府尹大人决断，你一个下贱丫头也想做府尹大人的主吗”？

　　“不敢…”，阿妲的声音颤抖着弱下去。

　　姜芜咳了一声，温柔安慰阿妲道：“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你把家里收整一下，看看需要添置哪些东西，你先记着，等我回来我们再商量哈。”

　　“可是…”，阿妲还是不放心。

　　“没事儿的”，姜芜拍拍阿妲的肩膀让她放心，然后扭头对那官差吐了两个字：“走吧”。

　　还挺拽。
　　那官差看着姜芜的背影，心说现在的小偷都这么理不直气还壮吗？

　　公堂威严，若是真犯事儿的罪人见此情景多半是要吓软了腿的。姜芜从大门外笔直地走进来，就看见赵翠英神态自若地立在案首之下，而旁边的钱玉珠则是一脸看好戏的兴奋。

　　按照原书的设定，钱老爷是个丝绸商人，所营生意之大之广，可用“富甲一方”来形容。

　　每年钱府向朝廷的纳税可是这京城里的第一人，曾经只差一步之遥就被点为皇商，只是运道差了些，这也是钱老爷临终前的第二个遗憾。

　　虽说钱老爷不在了，但钱府仍旧是纳税大户，这样的人在追求GDP的府尹大人眼里，那绝对是要捧在手心的。

　　赵翠英如此气定神闲，恐怕也是基于这一点的。

　　见她进来，赵翠英无甚表示，倒是钱玉珠一脸笑嘻嘻地问她：“姐姐，昨晚上睡得还好吗”？

　　这景象落在刚才那个官差眼里，不禁感到有些奇怪：钱小姐怎么对偷了自家东西的人这样好脾气？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不是我等屁民可以理解的。

　　姜芜摇了摇头，答道：“不是很好，门板有点硬”。

　　钱玉珠嘿了一声准备再说，却听四周升堂声起，紧接着府尹大人从后面走来坐到了堂上。

　　众人一起拜礼。

　　那官差把钱袋并钥匙交上堂，然后就听惊堂木一响，府尹问道：“堂下疑犯，你可清楚今日被告详情？”

　　“知道”。

　　那你可有什么辩解吗”？

　　“有吧”。

　　“什么叫有吧”？钱玉珠怪叫了一声：“你偷了我们家东西还想狡辩”？

　　“肃静”，府尹大人又拍了一下惊堂木，继续问姜芜：“你欲作何辩解，说来与本官听听”。

　　“大人”，姜芜拱手，道：“民女请求与钱夫人对质”。

　　这倒是出乎意料。

　　府尹大人与赵翠英对视一眼，同意了她的请求。

　　姜芜上前一步，向赵翠英问：“赵姨，你还记得昨天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没有这回事”，赵翠英不紧不慢地回答，饶有兴致地盯着姜芜：“你偷了东西就跑了，我哪还有机会跟你说话”？

　　“我猜测你当时的意思是你想要点脸，但是现在又不想要了是吗”？姜芜好整以暇地继续问着。

　　“什么要脸不要脸的，死姜芜你给我嘴巴干净点儿”，一旁的钱玉珠耐不住性子要维护她娘。

　　“肃静”！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

　　赵翠英直了直身体，脸上的表情忽然变成痛心疾首：“小芜啊，你在我们府上的这些年，我承认，我确实无法对你投入像对亲女儿一样的感情。但在吃穿用度上，你跟玉珠是一样的，难道你心里还不足吗”？

　　“昨天你失手打碎了碗，还弄伤了玉珠的腿，你扪心自问，赵姨苛责你了吗？不过才说了你几句，你就偷了东西跑了，你这样做，真的让赵姨很寒心呐”！

　　“我什么时候弄伤她的腿了？”姜芜很莫名其妙。

　　“你自己看”。

　　说着，赵翠英把钱玉珠的裤脚稍稍往上提了一点，果然那一小段白皙皮肤上有几道鲜红划痕。

　　姜芜心中闪过一丝惊诧，昨天她看得很清楚，那些碎片根本没有伤到钱玉珠。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并找到赵翠英话里的漏洞，问道：“我说我没有弄伤她的腿，可她现在腿上有伤，算你的话是真的。既然如此，那你说我跟玉珠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待遇理应也是实情，那么大家看看，我们一样吗”？

　　话到此处，堂内众人才发现姜芜和钱玉珠的穿着，确实大大的不一样。

　　钱玉珠满身绫罗，头戴珠钗，环佩玎珰，脚上那双玉锦鞋更是时下里京城正流行的样式，价值千两，满京城里也不出五双。

　　再看姜芜，一身麻衣还多有补丁，头上就插着一根掉了珠花的发钗，光秃秃的像是秋天里落尽了花叶的枯枝。

　　脚上那双布鞋的边缘肉眼可见的湿透了，一看就是常在阴湿处活动的。

　　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眼见众人反应，赵翠英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时嘴快竟然忘了前后逻辑，于是赶紧找补了一句：“你就是故意这么穿的，好显得我们钱府亏待了你”。

　　“小哥，刚才你看得真切，我可有换衣服的空档吗”？姜芜转头问刚才那个官差。

　　那个官差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但也老老实实答道：“应该是没有的，我们去的突然，而且…”

　　“而且什么”？府尹大人追问。

　　那官差看了看姜芜，又看了看赵翠英，突然感觉出一点不对劲：“而且，钱夫人是今天一早过来报的官，姜、姜芜应该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嗯”，府尹大人是早看出这一点的，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姜芜有心偷盗，却又只偷了区区十两和一把破仓库的钥匙？

　　难道是她没有机会接近更值钱的物件吗？

　　姜芜给那官差拜了拜，然后又深深地朝府尹大人拜下去，口内铿锵道：“大人，刚才您都听到了，钱夫人话里的逻辑是不通的，民女是被冤枉的。民女的十两银子和那把钥匙其实都是钱夫人赠与的，不是民女偷的”。

　　“大人”，赵翠英赶紧接着反驳：“她在撒谎”！

　　“十两银子和一把仓库的钥匙对我们钱府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况且她父亲曾有恩于钱府，若我们真想送她什么东西，断然不会如此小气的，请大人明鉴”。

　　“嗯，这件事本官有耳闻的”，府尹大人缕缕胡须，不免赞叹一句：“钱老爷是个知恩图报的，本官很欣赏他这一点”。

　　“钱夫人说的在理，姜芜，你既然说是钱夫人赠与你的，你可有凭证”？

　　“大人，向来都是谁质疑谁举证，况且，谁会在送东西的时候立字据呢”？

　　“可是现在东西是从你那里搜出来的，这是不假。现在，要么你证明是钱夫人赠与你的，或者证明是钱夫人诬告你，你自己选。”

　　“若你现在不主动交代，经本官查实确是你偷盗的话，按照本朝律例，偷盗罪可是要处以墨刑的。”

　　“你再仔细想想”。

　　姜芜咽了一下，现在府尹大人明显是倾向赵翠英，她口说无凭，可她也确实没有实证证明清白。

　　对面的赵翠英和钱玉珠满脸的轻蔑，眼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怎么办！
　　姜芜有些慌了。

　　突然，寂静的堂内重复地响起一声机械的女声：电量低请及时充电、电量低请及时充电。

　　这声音分明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姜芜摸摸搜搜把那发声的东西掏出来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这下不怕她们不认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