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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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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当湛蓝天空上的那轮红日渐渐西沉及至变成一抹五彩霞光的时候,钱府房顶上方成群结队飞过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享受天黑前最后的光亮。
天幕虽然暗下来了,但是地气上浮的闷热劲却丝毫不逊于白日。
热了一天的下人们终于在听到前厅几声响动后逮着空隙,赶忙聚在一起躲懒嚼舌。
“要我说,这次估计还跟以前一样,她被撵到柴房忏悔,三天不许吃东西也就算完了”
“我觉得恐怕悬,你们想想,自从老爷半年前去世之后,夫人和小姐对她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以前老爷在的时候她们还做做样子,现在啊、是装也懒得装了”
“谁说不是呢?其实今天这事儿不怪人家小芜,是小姐自己撞上去的,我看得真真儿的”
“这娘母俩这么对待她们的恩人,迟早啊…”
“嘘,你小心点说话…”
后院声音渐小,前厅里头的声音却是越来越高亢。
姜芜拍拍耳朵,有点哭笑不得:“赵姨,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是玉珠突然出现的,还把吓了我一跳,她又刚好撞那碗上,碗碎了、划烂了她的裤脚,真不是我故意的、我…”
“你还不承认”!钱玉珠怒目圆瞪,一根手指都快戳到姜芜的鼻子上了。
“我没做过你要我承认什么呀”?姜芜很无奈,两条眉毛都快拧成麻绳了。
自从她穿越过来之后,就处处不顺。不过才三天的时间,这母女俩就已经找茬不下十次。
她不熟悉这边的情况,为了口吃的只能暂时忍受,想等找到生计之后就搬出去。
以前工作之余她也看过几本穿书小说,大体知道是个什么套路模板,所以也不敢在府里待太久。
扫地洗衣、做饭洗碗、甚至伺候钱玉珠她母女俩穿衣这样的事情她也做,只当是抵了三顿吃食吧。
干饭嘛,不丢人。
可是今天,她刚洗好一叠碗要往碗橱里放,钱玉珠突然嘿哈一声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把她吓的半死。她猛拍着心口哎哟直喘气,愤愤地剜了钱玉珠一眼。
本来被她吓得要死的表情逗的捧腹大笑的钱玉珠一瞬间就拉下脸,伸手就要推她。可是地也是刚拖过的,还有水渍没有干透,钱玉珠脚下一滑,想推她的手瞬间收紧变成想要抓住她。
但估计脚上受力不住,她伸出的手没有抓到手臂,反倒是碰到了姜芜手上那叠碗。
“刺啦”的几声,那些碗全碎了。
好在碎片没有伤到人,只是把她的裤脚划烂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姜芜也没想到会这样,赶紧就要拉她起来。
可是钱玉珠又哭又闹就是不起来,非说是她故意的,还说、要不是她命大,那些碎片子就要戳死她了,她姜芜就是有心要害她!
姜芜是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哄让她先起来再说。
钱玉珠看她态度软和就更加肆无忌惮,哭天抢地好一通,终于把她娘哭到了现场。
赵翠英就这么一个女儿,看见眼前那副景象差点没昏过去。
好不容易把钱玉珠哄起来换好衣裳之后,赵翠英就开始质问姜芜为什么要杀她的宝贝女儿。
按照习惯认知,赵翠英理所应当地认为,禁不住她几声大呵姜芜就会乖乖认错道歉,再给她们加倍当牛做马赎罪。
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骂的都有些词穷了,姜芜却依然站的笔直,丝毫没有要下跪认错的迹象。
赵翠英心里奇怪极了 ,自从三天前姜芜醒过来后,她这人仿佛变了个样子。
指派她干活她也干,洒扫、洗衣做饭这些年她都做惯了的杂事自然不在话下,最近让她伺候玉珠起居也做的不错。
最重要的是,她还跟从前一样,像个没嘴的葫芦不爱说话。
可赵翠英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听到姜芜顶嘴的这句“我没做过你要我承认什么呀”,赵翠英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以前的姜芜任劳任怨的像个老黄牛,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来,总是一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衰样。这些年,她最放心的就是她不爱说话这一点。
可是现在这个姜芜,做事做的也勤快,但就是不再像个老黄牛:任劳。但不任怨。
以前的姜芜哪敢像今天这样顶嘴啊?
赵翠英总结出来了,姜芜变了,她的精神气变了。
“不承认是吧、嘴硬是吧”?
赵翠英气的哼哼,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你既然不想承认那就算了吧,你如今也大了,我们钱府养你这些年也算是还了当年你父亲的恩情。你走吧,自立门户去吧”。
她一个弱女子既没本事又没本钱的,出去了就只有饿死,再不然就是找那下九流的生计,我看她还怎么嘴硬!
赵翠英心里得意极了,得意她整治这小贱、货的手段越来越高明。
她就等着姜芜痛哭在她脚下,求她不要撵自己走、求她给她一碗饭吃。
可赵翠英没等到姜芜的痛哭,反而是看见她眨巴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旋即点点头,说了两个字:“也行”。
很无所谓的样子。
赵翠英和钱玉珠一时有些愣住了。
这贱、货,好像有骨气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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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几件破烂诶,姜芜一边收拾包袱,一边默默吐槽。
以前她搬家的时候,好歹也要装几个纸箱的,现在这个,一个小包袱就搞定了,以前那姜芜过的都是些什么苦逼日子哦。
衣裳款式老气横秋的不说,还到处都是补丁,一看就是人家不要的。
屋子收拾的干净整洁,摆设却没几样。
一张床,一架单扇衣柜,窗台下面一张裂纹斑驳的木桌就是梳妆台了,上面放着一把断齿的木梳和一小盒面油,这就是全部了。
姜芜拧开盒子看了看,原本就所剩无几的面油,现在就只剩下盒底薄薄一层。
她得带走,她没钱买新的。
拎上包袱关上门,姜芜正准备走,突然阿妲跑过来抓着她的手,不住地掉眼泪:“小姐,让我跟你一起走吧,老爷买我来就是服侍你的,你要走,我也得跟着”。
“可是我还不知道下一顿怎么办呢,你跟着我就是吃苦”,姜芜终于不禁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继续留在这里,好歹还有口饭吃。跟着我,怕是得饿死了,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阿妲信誓旦旦,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就是饿死,我也要跟着小姐”。
“那、好吧”,姜芜勉强笑了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这书她以前看过,是一本已经断更好多年的古言文,书里的阿妲是钱老爷收养姜芜时专门买来伺候她的。
钱老爷对姜芜很好,比对亲女儿还好,可总也有顾不到的时候,比如他不在家的时候,钱府就多了两个不用给钱的丫鬟。
书里的姜芜因为目睹了父亲被山贼杀害的场景,幼小心灵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即使后来被钱老爷收养,她也总开心不起来。
虽然她父亲有恩于钱老爷,钱老爷也对她很好,但她却总是怕麻烦钱老爷。即便那些人对她呼来喝去的不把她当人,她也从没有跟钱老爷抱怨过一次。
不想,也不敢。
府里人因为知道钱夫人的心思,所以都尽量躲着她不跟她说话,还会故意为难她讨好主母和小姐。每次这个时候,都是阿妲出来护着她,替她骂回去、也替她挨钱夫人和小姐的打。
也只有阿妲,还把她当作小姐。
知道这些剧情的姜芜,自然是把阿妲当作自己人了。她现在既高兴有阿妲陪着自己,也担忧以后怎么活得起。
特别是,今晚上睡哪里?
姜芜挠了挠头,想起昨天买菜的时候看见菜市那边有个桥洞,睡俩人应该不成问题。
就是得早点去,万一去晚了被别的叫花抢先了就糟了。
来不及多想,姜芜拉着阿妲就往外走。她心里急,几近于跑。
带起的微风把嚼舌人的声音吹进了她的耳朵:
“你看她害怕的那个样子,夫人也没拿棍子在后面撵啊”
“走了也好,免得我们天天跟着她提心吊胆的”
“你们说,她跟阿妲那个贱、人能活几天”?
姜芜听了满不是滋味的,她自己饿死也就算了,要是饿死阿妲,她心里有愧。
天无绝人之路嘛,总有办法活下去的,姜芜给自己打气。
刚跑到大门口,姜芜就看见门边上站着赵翠英和钱玉珠俩母女。
“还有什么事情吗”?姜芜紧了紧肩上的包袱,吐着气问了一句。
钱玉珠哼了一声,指着阿妲问她:“这是我们府里出钱买的丫鬟,你凭什么带走”?
“我…”,姜芜正准备辩驳两句,却听赵翠英连声“算了算了”。
她又从腰间取下钱袋和一把钥匙递给姜芜,翻着白眼说道:“这里面是十两银子,这是城郊那处房子的钥匙,拿着吧,只当是最后还你们的恩情…”
“娘,你干嘛给她们这些”?钱玉珠被她娘的操作搞的有些发懵,伸手就要抢回来,却又被赵翠英制止。
只听她继续说道:“以后我们两家就两清了,若是以后有人问起你是怎么出去的,你应该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说实话,姜芜也被她搞的有点懵,但赵翠英话里的意思她很明白,况且她现在最缺的不就是钱和房子嘛。
她得拿着,不拿白不拿。
“谢了”,姜芜小心翼翼地把钥匙塞进钱袋,心情愉悦地拉着阿妲走向城郊。
至少,今晚上她不用蹲桥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