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青云之巅（11） ...
-
灯火煌煌，夜色浓稠，空里飘着些细雪，守门的丫鬟将手拢在袖中，低声儿同当值的小姐妹悄悄说着话。
“今年冬日真是来的格外的冷，你说，西殿的那位会不会还闹着？”
“谁知道呢？不是有个词叫什么成王败寇么？谁能想得到不过大半年颠覆至此呢？”小丫鬟声音低低细细，“不过说回来，如今的那位长相俊美，又无妻妾，若是谁能得到垂青，可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想些什么呢？萧公是什么身份？哪是咱们能肖想的？像萧公那样的人定是要娶那些女公子、翁主公主的，怎么瞧得上咱们？我看你有这心思还不如肖想肖想姜先生呢。”
“不行不行，姜先生……”那就是玉做的人，温柔纯白，看上一眼都觉得亵渎，哪还敢肖想？
小丫鬟正说着，余光一瞥就瞧见远处一点灯火缓缓靠近，执灯的是个白色人影，通身拢在雪貂大氅中，身量高挑，顺风捎来几丝药香。
不必看，姜先生来了。
“问玉。”
踏入内室，令珩先解了大氅，抖净上面的雪粒子后交给迎过来的婢女，才抬起头来。
“夤夜叫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容戟眼圈下有深浓的青黑，略显疲态。他将手边的暗报递给令珩，“今日传来的消息，何太后勾结十常侍亦欲废帝另立新帝以垂帘听政，魏恕急召谭种入京。”
顿了顿，他道：“携二十万镇北军。”
令珩心中暗道不好，一目十行扫完全过程，啪的一声将暗报扔在桌上，“胡闹。”
她并不是指何太后之事，而是指魏恕，不是个男主么，怎么这么没有脑子了？
镇北军可是驻扎在大梁北边的边关铁刃，不可撤后半步，他居然把镇北军都带回京师，是准备做什么？奔丧吗？
镇北军一走，五胡势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魏恕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不能让谭种将镇北军带走。”令珩敲敲桌子，沉吟，“主公如今才拿下并州，城中豪强尚未得到州城易主的消息，一旦消息走漏必定生乱，镇北军再走，天下生乱过早，不宜掌权……”
她拱手：“我愿去拖住镇北军。”
容戟不能离开并州，其他人不知容戟身份，她是容戟的前妻，因她女扮男装，他们和离之事只有原来在寨子中的朱四九杨初六他们知道，镇北军是容戟一手带出来的，出生入死恩重如山，若是她前往军中以容戟之妻的身份出现，再佐以信物，拖延一段时期不是问题。
话落，令珩补充：“且何太后勾结十常侍不日事发，何氏外戚独大，宫中必有一战。以魏恕的……能力何氏大概率会败，不过时间已经拖得够久的了，必定有人按捺不住以清君侧名义入宫，而后天下诸雄并起，已经到大争之世前夕了。”
因此不管是想争天下还是要保住边关，镇北军绝对不能动。
容戟找令珩来也是有意让她去，他最信任的只有她，不过若非这半年来她的身子大有好转，此行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影响的话他也不会同意的。
只是他们在一年半内接连拿下青并两州，这两个州加起来地盘不小，势力盘根作结，若是完全掌握他们再见就是三年五载之后了。
容戟压下心中的不舍，道：“好，明日我让履长带两万人护送你去。”
“不必。”令珩摇头，“朱校尉不是镇北军中人，且大战将起，他不能走，我一人即可。”
两万人太容易暴露目标，且是他身边四分之一的战力，不能要。
“什么？不行！”容戟声音都拔高了，“简直胡闹！”
她身子才好些，此行若有第二个人选他一定把她看在身边，两万护卫他都觉得少了，还一个人，她怎么不上天？
容戟的反应在令珩的意料之中，她抿了口蜜水，退后一步：“三千近卫。”
早在势力初建之时容戟就力排众议给令珩配了三千近卫，全部选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效忠于令珩一人，只是那三千近卫自从交到令珩手中后容戟就不再过问，如今也不知道他们实力如何。
容戟瞅了瞅令珩的脸色，就知道不能商量了，他要是再说她一定敢连夜一个人直接走，一个人都不带，只能同意。
啊，头疼！
—
镇北军远在益州，与并州中间隔了个幽州。
令珩手上拿着个用树枝穿着的烤胡饼，盘腿坐在地上，膝上铺了张地图。
她咬了口胡饼，指尖抚到幽州第一险关西岭舟关处，略有深思。
【主人，你看西岭舟关做什么？】
“西岭舟关，幽州第一险关，重兵把守。”令珩指尖往斜上方移了寸许，“这个地方……我看游记中有提到此处有条古道分风道，若是带兵从此处斜插，里应外合即可破关。”
她的嗓音低而轻，带着惯有的温柔，“若是破关，直取幽州不过是时间问题。”
若是取了幽州，再加上益州、青州、并州，大魏九州取其四，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西岭舟关三十万重兵把守，就算主人你顺利拖住镇北军，镇北军的上层将领都是魏恕的人，你们三千零二个人怎么打得过三十万人？】
“是啊，三千零二个人怎么打得过三十万人呢？”令珩轻笑，“所以我并不准备只拖住镇北军啊。”
系统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不解：【可、可就算取得三十万镇北军的领导权他们也不能离开边关呀，守关的还是连魏恕都敬三分的保皇党老将廉牧啊。】
令珩饮了口水，“所以这就要感谢魏恕了。”
当年魏恕陷害冠军侯一族之后军中将士哗变，差点没有压住，他自此就对镇北军格外忌惮，只是镇北军是西北边关的门户，而且他才动容戟，要是再动镇北军，不光朝中大臣不同意，光是西北三十六郡以及天下文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因此他另派了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与镇北军一起驻扎在边关。
说是驻扎实则监视。
这支大军名为西北军，主帅万华强，构陷容家的主谋之一。
若是除掉万华强，掌控西北军，入分风道，下廉牧，则幽州就如探囊取物。
这其中，还需要一个关键人物。
令珩指尖定在益州，点了点，没再说话，三两口吃完了烤胡饼，翻身上马。
夜雨瓢泼，黄泥官道上一行人马疾行，泥泞的黄土地上车辙印纵横交错。
天将明时，高达肃穆的古老城墙逐渐进入视野，令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扬眉一笑。
……
“先生。”马车里，明玉垂首回道，“只是奴有一事不明。”
令珩横卧软榻上，手上账本翻过一页，“嗯？”
“若是先生欲取益州，不应直接拜访益州牧么？为何要先拜访范府？”
“你倒是敏锐。”令珩挑眉，眉目温柔，“取益州益州牧并不重要，范勰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步棋。你想想他的身份。”
“身份？奴只听说范勰乃是并州牧的母舅，据说太夫人十分庇护。”
“这就够了”令珩笑着掀开帘子的一角瞧了眼外面，“瞧，到了，你很快就知道了。”
明玉不明就里，点了点头。
范府的家奴已经等在外面，看见马车上下来的令珩先是打量了眼才迎上来：“敢问可是宋郎君？”
令珩拱手，端的是温润如玉：“正是，今日特意来拜访范公，劳烦了。”
“不敢不敢，宋郎君请随奴来。”
这吃人的世道家奴何曾受过这般礼遇，霎时对眼前这少年郎君的好感激增，脸上的笑都真诚了许多。
范府占地颇大，令珩很是走了会儿才道范勰院中的花厅。
“哈哈哈，我等子正许久，终于来了。”才踏入花厅，便听闻一声大笑，令珩快走几步，正见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从内院方向走过来，他生了张和善的脸，圆胖喜人，瞧着很有几分和蔼亲切感。
子正，是令珩此次假身份的字。
“劳范公久等。”令珩淡笑，“丰见过范公。”
“哈哈哈，好，好一个少年郎君，子正快请坐。”范勰抚着美髯踱步进来，笑弯了的眼不动声色上下着眼前人。
眼前的少年面如冠玉，修眉杏目，唇角一直勾着笑，浅淡温和，偏偏那眉眼生得好，眼波柔和又盈盈，光是轻勾唇慢含笑，便有一种花明人净胜三春韶光之感，长身玉立于花厅之中，一身风华灼灼让人不敢接近，恐惊了天上玉人。
此子，非池中物。
范勰心中掠过这句话，面上笑道：“古人云见字如见人。昨日子正于我投拜帖，我还想那拜帖中的字铁画银钩，颇有苍山劲松风骨，不知何等人物能写出这般字迹，今日一见子正果然不欺我也。”
“范公谬赞了。”令珩拱手，“一手字竟然能得范公如此夸奖，令范公愿见我这无名小辈，是我之幸。”
系统不服气：【哼，老匹夫，明明是那一百万金才敲开他这见钱眼开的府门！】
令珩将它摁下去。
范勰听得浑身舒坦，再加上昨日的一百万金，对令珩的态度十分之好：“不知子正找我所为何事？”
范府是沾了太夫人的裙带关系发家的，之前就是个屠户之家，因此范勰不懂含蓄，问的直接。
直接好呀，最近还有许多事，令珩也不想与他虚与委蛇，拱手：“丰想先问范公一问。”
“子正但闻无妨。”
令珩浅笑，声音压得低：“范公欲为州牧否？”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青云之巅（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