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负意》无可非

7、第七章

　　吃完饭时候也不早了，展昭哈欠连天地帮着秦笙收拾碗筷，一向话痨的包拯也累得不说话了，他拍了拍公孙策的肩膀先走了几步去门口等着，公孙策便会意地起身，却在站稳时微不可闻地倒吸了口凉气，眉头也皱了一下。

　　“怎么了？”秦笙一向耳尖，凑过去问。却见公孙策谨慎地侧耳听了听确认没有别人发觉，这才探了探寻住她的手腕捏了捏，向她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明摆着不想让别人知道。秦笙心下担忧，却还是压下疑问回拍了他的手臂，转身将碗筷向展昭手里一摞，“好展昭，你身轻体快，就劳烦你把这些送回厨房去。我向你公孙大哥借几本书就睡，你们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息。”

　　包拯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几人在门外分别。秦笙跟着公孙策进了房间，关了房门，才发现公孙策撑着桌子借力缓缓坐下，显然有些不适，眉宇间皱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

　　“到底怎么了？”秦笙快步走过去，自己都没意识刚才在语气里过分的急切和担忧。

　　公孙策拧了拧眉毛，手探寻着撩开衣摆，“今天磕了一下，恐怕有些破皮淤青，劳烦秦姑娘帮我看看有没有晕到衣服上？”

　　“衣服有什么重要，要紧的是看看严不严重及时包扎！”秦笙急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受伤了反而要惦记一件衣服，伸手就要去撩他的裤脚。

　　“哎，男女有别，不可…”公孙策立即死死地按住裤子，顺带按上了秦笙的手。柔软的触感让公孙策一怔，觉得不妥就要缩手，可松了手就势必让秦笙给撩了裤腿，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耳根登时红了起来，额上也冒出了几滴汗。

　　秦笙只当他是牵扯了伤口疼得流汗，心里越发担忧，却又不敢大声招了别人来，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掰他那只覆在自己手背的大手，一边低声但快速地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一点都不在意，更不会觉得谁占了谁的便宜，你拿我当朋友就放手，检查伤口要紧！”

　　这个世界其实民风十分开放，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夸张。可是公孙策是谁，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连带着也比包拯他们矜持了许多。

　　她恨透了无用的教条礼仪，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因此语气也重了几分。

　　公孙策显然是被她的强硬态度惊到了几分，又知道她的话其实有理，手松了几分，可还是没放下。

　　秦笙索性跪坐在地上，看着他这下真疼出来的冷汗，缓声说，“方才你不想让包拯知道，想必是是怕他们担心，那就更不能让这伤势发展下去，我帮你包扎，再看看衣服上有没有沾染上血迹，旁人也就不会知道了，是不是？”

　　公孙策犹豫了片刻，下意识地松了手，终于主动撩开了裤腿。

　　膝盖处一大片青紫，看着就疼，秦笙咧了咧嘴没敢碰，又看最中间破了一块，索性流血不多，只是衬裤上有一小片。

　　“床边有药酒和布带。”公孙策道，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秦笙沉默的拿来，狠了狠心才用棉花沾了药酒去擦那片伤口。她从小最怕疼，也看不得别人疼，遇到这种场面通常是捂眼就跑，可现在唯有咬牙去做。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她可以，而且，她愿意。

　　她尽力保持着手不抖，然而在碰到伤口的时候还是瑟缩了一下，仿佛疼的是她自己一样。公孙策却很镇静，脸上反而一丝疼痛也无，眼神低低地落在她身上，但是额间的汗却没消。秦笙知道他是在忍着。

　　她想说点话来转移注意力，又觉得有点不解，“这是怎么弄的？”

　　“撞到刑具上了。”他的回答很认真，但是语气淡淡的，仿佛是稀松平常。

　　“包拯他们都在旁边，怎么会…”

　　公孙策没回答，只是嘱咐，“此事不要跟希仁说。”

　　“你私提犯人了？”秦笙一脸震惊，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公孙策愣了一下，继而无奈地笑了，似乎是被她这个神奇的脑洞逗笑的。

　　“没有。”他柔声说，“正因为当时希仁在我身边，我才不能让他知道。”

　　这下轮到秦笙愣住了，她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就代表是包拯引着他走动的时候公孙策才撞到的，他不想让包拯知道了自责，所以才一直瞒着忍着直到秦笙发现。

　　要是她今天不问，还不知道公孙策会忍到何时，难道忍到伤口自己痊愈吗？怪不得他床边时刻备着药酒……

　　“秦笙？在想什么？”公孙策听得她长时间的沉默有些不习惯，侧着脸俯身将她从思绪中唤回。

　　“没什么。”秦笙下意识地回答，其实心里满满当当全是这个温柔隐忍的公孙策，为他的善良，他的不易，他的满身才智……她清晰地感觉到，这些天来，有些情愫已经占据了她的心房。

　　公孙策拿不定她的心思，有些局促地解释道，“目盲之后，我的空间感和方向感也再不如常人，因此磕磕绊绊实属正常，怪不得他们粗心。希仁与展昭平日已然迁就照顾我许多，查案又劳神费心，我实在不愿让他们知道了再多想自责。”

　　秦笙玲珑心思，早猜到了几分，她只是没想到原来看不见如此不便，也更替他经受的苦痛心疼。

　　“我会保密，”秦笙放轻了手下动作，低头不看他，一字一句地接着道，“只是，以后若再出现这种事，不妨交与我。”

　　她正色看他，“我要你答应，以后不再瞒我。如若你不应，我立刻就去告诉包拯。”

　　公孙策一愣，脸上混着的惊讶和触动一闪而过，继而舒展眉头笑了，“好，我今后不瞒你便是。”

　　不知是不是她感觉错了，秦笙觉得公孙策似乎对她几乎流氓似的威胁并不抗拒。她不敢问，可心里又暗暗地升起些希望，直到她举着药酒犯了愁。

　　这么大的淤青，肯定是揉散了才好得快，可这种想想就疼的事她还是不敢做。

　　“那个，公孙策…”她举着药酒瓶子碰了碰他的手背，“这淤青得揉，你，你自己来吧。”

　　“自然是。”公孙策反手握住药瓶，回答地飞快。他倒了些在手心里搓热了，可下手的时候却找不准究竟哪里结着淤青，只在伤口的大致位置按了按就抬了手，带着迷茫。

　　“来，这里。”一双温暖纤细的手慢慢握住他的，引着他的手落在看起来最骇人的地方，带着药酒浓冽的味道，一同袭入了公孙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