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禁忌》左乘风

5、许是人间不适症

　　“仙长？仙长？”坐在马车上，蒋安搭话他：“你为什么要住在山上啊？”

　　苏临瞬间挂笑，选择性答：“我并非仙长。”

　　蒋安选择性装聋，问：“那你为什么要住在山上？”

　　苏临想了想，平淡答：“闲来无事，观景悦心。”

　　蒋安点点头，说：“不愧是仙人，果真心境不同。”

　　“蒋兄言重，”苏临赶紧笑说：“观景而已，谈何心境？”

　　“怎么不谈？”蒋安无辜腔：“仙长对着破草烂木、歪梁倒竹，还能淡然自若，在下不及啊。”

　　苏临假笑，说：“蒋兄，我已多次申明，我并非仙长。”

　　蒋安无辜看他一下，叹气：“好吧，在下不叫就是。”

　　苏临想了想，说：“蒋兄若真有事要说，唤别的即可。”

　　蒋安眨眨眼，一本正经应：“好的花燃，没问题。”

　　苏临语塞，又笑道：“蒋兄，这......”

　　“花燃，”蒋安抢话，问：“你家在什么地方？原来住哪里啊？”

　　苏临深呼吸，想了想依旧挂笑道：“往事不便多言。”

　　蒋安点点头，答：“那好吧，我还担心在下寒舍，会不会委屈你了？”

　　苏临瞄他一下，笑说：“蒋兄多虑了。”

　　“但愿如此。”蒋安笑说。马车恰好停了，车夫喊：“到地方喽！”

　　“还劳烦花燃，随在下改走水路。”蒋安撩开车帘，说：“请。”

　　苏临瞄他一下，率先迈步下去，暗想：改走水路？罢了，随他。

　　走上船去，才觉得这船有些......富丽堂皇？苏临坐在一间房里，暗自皱眉想：如此昂贵的船票，当真是寒舍之人？

　　“叩叩叩！花燃？”蒋安又不知何事唤他：“仙长？”

　　苏临无奈，走过去拉开门，笑问：“何事？”

　　“啊，”蒋安递给他一食盒，说：“请花燃尝尝，也不知凡俗吃食，能否入得了仙长的口？”

　　“多谢蒋兄，”苏临淡然接过来，问：“还有何事？”

　　摇摇头，蒋安答：“仙长早些休息，明早见。”

　　苏临笑答：“蒋兄劳累，也当早些歇下。”

　　蒋安暗挑眉，迈步走了，苏临才突然觉得不对劲：明......早？见？

　　看着手里的食盒，又想想莫名其妙的“明早”，苏临突然有些呆滞。

　　随手将食盒搁在桌上，他摇摇头，又暗想：罢了罢了，初入人间，许是有些不适。

　　可这所谓的“明早”，整得苏临一晚上没睡好，频频觉得：人间真难。

　　......

　　“叩叩叩，”三下，传来唤声：“花燃？仙长？醒了吗？”

　　苏临瞥一眼门，犹豫一番，走过去开了，问：“蒋兄何事？”

　　蒋安无辜脸，又给他一食盒，说：“请仙长用早膳。”

　　苏临又接过来，想了想，笑说：“蒋兄不必如此，此事我自去即可。”

　　蒋安无辜点点头，答：“好吧，那也行。仙长现下可要观景？”

　　苏临赶紧说：“不必，蒋兄若是想，自去便好。”

　　蒋安瞥他一眼，又问：“花燃可要宣纸和墨水？”

　　苏临犹豫一番，笑说：“若是蒋兄顺路，便有劳了。”

　　蒋安点点头，迈步走开，苏临暗自松了口气，折回屋子里。

　　没隔一会儿，他又听见外面：“花燃？花燃？”

　　“蒋兄，你......”苏临又又又又又打开门。

　　“诺。”蒋安不等他说完，递给他东西道：“你要的宣纸和墨水。”

　　苏临盯着，接过来笑说：“多谢蒋兄。”

　　“不客气，”蒋安挑眉，答：“就是在这儿卖东西，整得船尾有些乱，杂七杂八的墨水毛笔摆了一桌子呢。”

　　苏临想了想，只说：“那还劳烦蒋兄了。”

　　蒋安随意应一声，慢悠悠转身走了，苏临瞄一眼手里宣纸墨水，暗叹气：还得去买笔不是？

　　摸了摸身上所剩无几的铜板，苏临还是觉得去探一头。走至船尾，果真看见一船商，他上前拿起一支打量。

　　“哎，客官好眼光！”船商搓搓手，说：“极品紫毫，假一赔十！”

　　苏临赶紧收手，笑说：“看看罢了。”

　　“这样啊，”船商点点头，又递给他另一只，推销道：“客官看这个，精品羊毫，假不了！”

　　苏临又赶忙说：“真的只是随意看看而已。”

　　“哎，”旁边伸来一只手，抓起一支问：“那这是什么啊？”

　　“哎呀！客官独具慧眼！”船商赶紧说：“此乃绝品狼毫，独一无二！”

　　“狼毫？”蒋安反问：“好写吗？”

　　“那自然是好写！”船商打包票道：“若是不好写，原价赔偿！”

　　蒋安点点头，转问：“花燃，你觉得呢？这个好吗？”

　　苏临瞥一眼，笑答：“还不错。”

　　“还不错？”蒋安问：“若是此物赔礼道歉，可有分量？”

　　苏临想了想，答：“还可。”

　　蒋安点点头，对船商道：“行，我买了。”

　　“哎，多谢客官！”船商眉开眼笑，说：“再来啊！”

　　“花燃？”蒋安走一截，递了笔给他，说：“之前的事，赔礼道歉尚可？”

　　苏临没接，笑说：“蒋兄不必如此介怀，无需赔礼。”

　　“啊？”蒋安无辜腔：“可在下都买了，你不要多浪费啊。”

　　苏临笑答：“蒋兄自己用也好。”

　　“自己用？”蒋安叹气，说：“可在下不会用啊。”

　　不会用？苏临略蹙眉，想：不会吧？

　　“花燃，”蒋安又开口：“你看，既然这样，能不能教教在下？”

　　苏临犹豫瞥他一眼，挂笑答：“蒋兄，此事不妨之后再议？”

　　“也可也可，”蒋安赶紧点头，顺势塞笔给他，说：“既然在下不会，还是不要浪费的好。”，继而转身走了。

　　苏临莫名其妙接过笔，暗想：事态为何发展至此？自己原不想接的才是？

　　罢了，他又想：初入人间，果真有些不适。好在应该快到了。

　　大概五日后，城镇中心。

　　“竟如此之快？”苏临迈下船去，诧异问：“不足五日？”

　　“那是自然，毕竟水路近啊。”蒋安慢条斯理解释。

　　同船的游人从旁边走过去，“哎，你们没觉得这次的船快上许多吗？”

　　“是啊是啊，以前最少也要七日才能到，这次竟然这么快！”

　　“我给你们说，咱们这是碰见水神了！开船的时候我可是见着了，那后边的水哗哗哗的往前跑呢！”

　　“真的假的？不会是你眼花了吧？”

　　“对天发誓，绝对是真的！”

　　听见旁人的对话，蒋安略挑眉，问道：“花燃，神仙会到人间来吗？”

　　苏临不语，内心无奈至极，没见过谁一见面就熟络成这般。整天整天的，左一声“花燃”右一声“仙长”。

　　“蒋兄，你我不过相识数日，这般称呼，未免不妥。”挂起笑，苏临终于提议。

　　“哎，是啊。”佯装点点头，蒋安一摸嘴角，朝他心寒道：“仙长都要去我家住了，还是一口一个蒋兄，当真是生分呐。”

　　无语。苏临已发觉这人完全没看上去那般正经，但谁叫自己踏上了贼船，只得也换上微笑来。

　　“蒋兄言重了，”苏临淡笑道，“不过是礼节些罢了。”

　　“哎，”蹙起眉毛，蒋安又道：“那神仙会来人界吗？”

　　“我并非仙人，如何得知？”苏临推敲开口。

　　“你不知道？”蒋安迈步向府中走去，道：“我知道。”

　　“你如何知道？”苏临跟上他，问道。

　　“我都带神仙回家了，我能不知道吗？”蒋安停下脚步，转头无辜道：“你不就是神仙吗？”

　　“我并非。”接着挂假微笑，苏临朝他开口。

　　“嗯。”先点点头，蒋安接着欠揍一句：“我不信。”

　　苏临只装作没听见，径直超过他往前走。想和这个人讲平和怎的如此不容易？而且还一脸无辜，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关我何事？苏临暗想一句，正欲迈步，却不知方向，犹豫片刻，随意往一边迈了一步。

　　“右边！”背后一声：“花燃你走错了！”

　　苏临赶紧换方向，但不见蒋安追上来，只好沿着这条路走，一直到了岔路口，还不见带路，于是他索性又随便往一个方向。

　　“哎哎哎，往左拐。”背后准确一声。

　　苏临深呼吸，又换方向。

　　“不是那边。”，“哎，右拐右拐。”，“往前边直走。”，“错了错了。”

　　苏临听着身后时不时冒出来指路的声音，平和心态几乎碎裂。

　　自从超过他走到前面之后，竟然任凭自己在大街上毫无方向的乱走？苏临每迈一步都在心虚。

　　“能否请蒋兄给我带个路？”眼看天就要黑了，还在一个无人偏巷子，苏临忍无可忍，转头假笑道：“若是再这么走下去，许是天黑也到不了了。”

　　蒋安瞥他一眼，无辜道：“花燃，其实我们已经路过好几回了。只是在下见你没有要停步子的意思，只得......”

　　简直胡言乱语，一通瞎扯！看看他这万般真诚的眼神，再听听这厚颜无耻的瞎话！

　　苏临顿觉两百多年维持的儒雅随和，平和为先的心态彻底不复存在，眉峰一挑，咬牙道：“蒋、致、桉！你这个......”

　　虽想骂人，无奈没有经验，顿了半响，苏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白、痴！”

　　四周突然涌出一大捆木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顷刻间密密麻麻布满了这个小巷的外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