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禁忌》左乘风

3、初入人间有点难

　　十天后。人间一处。人声鼎沸，一派热闹景象。

　　上一次来人间，还是一百多年之前应天帝要求。苏临一边走，一边暗自回忆：不知道自己上回随手一栽的树还在不在？

　　本打算去看看自己从前留下的树种，但是站在穿来穿去的人群中，听着四周嘈杂万分的声音，以及吆喝来吆喝去的小贩，甚至有一个“铛铛铛”敲大锣的说书人。

　　暗自扶额，苏临默默转过了身：罢了，还是去茶楼安静。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听见一吆喝：“新奇物件，叫客官开眼！过了我一家，再也没有喽！”

　　“哎，啥啊啥啊？”一拨人围过去，伸脖子瞪眼：“啥东西？”

　　“哎，这位客官！”卖货的喊他：“烦请留步！”

　　苏临停下来，风雅问：“何事？”

　　“这位客官，气度不凡，”卖货的找东西，说：“小生不才，斗胆猜测，您有东西要买。”

　　苏临瞥他一眼，笑答：“确实不才，我并没有东西要买。”

　　“哎，客官放话过早！”卖货的摆一玩意，道：“还请一看。”

　　苏临瞥一眼，见台面上搁一个玩儿赌的骰子，挂笑说：“看过了，确实不才。”

　　卖货的吃惊问：“客官当真无需？”

　　苏临笑答：“当真无需。”，缓缓迈步要走。

　　“哎！客官留步！”卖货的赶紧喊着：“还有一事！”

　　苏临平和问：“何事？”

　　“小生不才，”卖货的捞出一算命盘，道：“斗胆为客官算卦！”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突然多了起来，而且大部分是女子。

　　苏临愣了片刻，又笑答：“不准不要钱？”

　　卖货的果断答：“自然！不准不要钱！”

　　苏临这下说：“好。”

　　卖货的拿起命盘，神神叨叨问：“敢问客官，可有遇过命定之人？”

　　苏临淡然答：“未曾。”

　　“啊！他说未曾！”听见一声尖叫，后瞥见另一个人她捂嘴，说：“喊什么喊？有没有样子！”

　　卖货的瞥他一眼，又神神叨叨问：“客官，世间万花千草，最爱何？”

　　苏临狐疑看他一下，平淡答：“棠。”

　　卖货的拨一把命盘，皱眉问：“斗胆问客官，年岁几何？”

　　苏临想了想，反问：“很重要？”

　　卖货的突然叹气，搁下命盘，说：“小生不才，算不出。”

　　苏临笑笑，说：“那便无需银钱？”

　　卖货的点点头，突然悄声说：“客官，你莫不是神仙？”

　　苏临愣片刻，又笑反问：“什么神仙？”

　　卖货的摇摇头，答：“小生无才，确实不知。”

　　苏临只说：“并非，切莫胡言即可。”，随即迈步离开。

　　只听卖货的嘀咕：“什么破东西，还说准得很呢？”

　　苏临暗自摇摇头，打量下四周，随便找一个人，笑问：“兄台留步，请问茶楼怎么走？”

　　那人想一想，指着前面道：“往前，再往左，然后进了那条巷子里，在鱼之坊的右边的酒地城旁边的第三个岔路口的......”

　　苏临挂笑，打断道：“多谢。”

　　他往前走了一截，又随便找一个问：“请问，茶楼怎么走？”

　　“茶楼？”这人狐疑问：“哪个茶楼？清雅轩还是余音居，茗客斋还是......”

　　苏临挂笑，答：“近些的即可。”

　　“哦，那就是盏香坊嘛！”这人说：“先往右走，进巷子，在那个，鱼之坊的右边那个......”

　　苏临不动声色，笑着打断：“多谢。”

　　他又按指示拐进巷子里，问路道：“请问，盏香坊怎么走？”

　　“盏香坊？”瞥他一眼，这人说：“去茶楼？茶楼有啥好？你来我鱼之坊看看，喷香的！”

　　苏临波澜不惊，笑说：“不必了，还烦请告知。”

　　“往那儿过去，”这人指路，说：“过了这条巷子，就能看见名儿了。”

　　苏临笑答：“多谢。”

　　“哎，”这人拉客：“真不吃鱼？香得很哟！”

　　苏临神色不改，说：“多谢，不必了。”

　　一刻钟后，他终于迈进了茶馆。

　　“客官，欢迎欢迎！”小二迎上来，问：“喝点儿什么？”

　　苏临落座，笑问：“有何？”

　　“这个......”小二想了想，说：“咱们家有一绝茶，六安。比别家的都好，您试试？”

　　苏临正欲点头，伸手一摸口袋，竟然空空如也。

　　鬼才想得到，这这短短一截路，竟然有人把东西调包了。他扶额回忆：究竟是什么时候？......罢了，不知道。

　　“客官？”小二问：“您要试试吗？”

　　苏临笑笑，风雅答：“不必了，给我上一壶最廉价的就好。”

　　“啊，啊？”小二惊愕片刻，又赶紧点头：“哦哦哦，好的，客官您稍等。”

　　一刻钟后，苏临悠闲的坐在茶楼里，摆着风雅端庄的姿态，儒雅的喝着没什么味道的劣质茶水。

　　堂堂天府山水郎，居然一来就被偷了东西，简直出师未捷。不过没关系，平和最重要。苏临一边用手敲着茶盏，一边在心里保持微笑。

　　“哎，你们听说了吗，常府闹鬼一年多了！听说是杀了好多人的恶鬼！”一名茶客低声议论道。

　　“你说那个西边的大户啊？不是全天下都知道了吗？邪门的很，那个都派了好几个人了！都没用，常府现在悬赏好几千两银子呐！”

　　“真的假的？那个都治不了，还有人行吗？”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两个月之前派了那个谁呢！一准跑不了了！”

　　两人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了苏临的耳朵，“闹鬼？”，“悬赏？”无论从哪一条看，都没有不去的理由，天府之人，自当保世间安定。

　　再说了，自己现在真是身无分文。不过......“那个”和“那个谁”？苏临不禁感叹于人间说话的机密程度。

　　“打扰，”于是他索性走过去，笑问：“请问两位方才说的常府，在何处？”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一人问：“那地方现在去不得，尤其是你这样年纪轻轻的白面小书生，小心被妖鬼抓了。”

　　年纪轻轻？白面小书生？苏临不动声色，又笑说：“还烦请两位告知。”

　　“害，算了，”那人瞥他一眼，答：“常府嘛，这一片算得上大家，就比远那头的杜家差一点，不知道是怎么的，居然闹上妖鬼了，你说是不是这些大家里头都诡异得很，我之前还听说那杜......”

　　苏临假笑，打断他：“请问常府在何处？”

　　“哦哦哦！”那人赶紧说：“走路到不了，你得坐船！坐船知道吧，就是在水上......”

　　苏临笑着打断：“多谢告知。”

　　一出了茶楼，他就开始问路：“兄台留步，请问坐船怎么走？”

　　“坐船？”被问的说：“去哪儿啊？”

　　苏临答：“常府。”

　　“哦！常府！”那人想了想，说：“为啥要去常府呐？杜家走不？我卖票，算你便宜价哦！”

　　苏临深呼吸，继续笑道：“不必，去常府即可。”

　　“好吧好吧，常府，”那人点点头，说：“先去酒地城，第二个岔路口中间的那条小路上面......”

　　“多谢。”苏临即使打断，然后迈步离开。

　　一路上走一截问一截，还几乎用光了最后一点银子，他终于踏上了前往西边常府的船。

　　坐在船舱里，一边欣赏人间寒冬的景色，一边琢磨怎么在不被发现身份的情况下把鬼给捉了。

　　只能骗人了。苏临扶额略微叹了口气：他最不擅长撒谎，不仅如此，还总看不出撒谎的人。

　　陷入沉思，他并没有发现一个带着纱笠穿着白袍的人坐到了他面前。

　　良久，对方沉声问道：“可是去西边常府？”

　　“正是。”赶紧挂上柔和微笑，苏临问道：“兄台也是......？”

　　对面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自顾自继续道：“你可知会遇到什么？”

　　“不过是平常人眼中的鬼怪罢了，我自有办法。”苏临礼貌回道。

　　对方沉默了许久，苏临正要继续思考对策，他却又开了口：“阳春将至，桃花应要开了。”

　　暗自觉得不对，苏临却也淡笑道：“彼时美景，当与良人共赏。兄台可是与在常府之人相识？”

　　“算是。”

　　“友人？”

　　“故人。”

　　“许久未见？”

　　“许久未见。”

　　一语言毕，对方转头望着被船翻起的水波出神，苏临见其无心搭话，也不再言语，一心想着怎么解决常府一事。

　　待船晃晃悠悠来到目的地，已是傍晚时分，苏临跨下船，却瞥见白衣也出了船舱站在他旁边。

　　苏临正欲道礼离开，听见一旁问：“你可知此去，要用你多少时间？”

　　“最多不过两三天而已。”苏临礼貌道：“兄台为何如此好奇？”

　　“勿入红尘，方成大业。”白衣合眼喃喃。

　　苏临闻言一惊，“兄台是天府......”

　　白衣蓦地打断道：“快去吧。”

　　只好不再多语，苏临心道：莫不是月老特地找来嘱咐？

　　又想起所说的故人，也八成是其几百年前认识的世间凡人。

　　苏临摇摇头，感叹：人间情愫，还是勿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