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凝香

9、延少归来

　　其实林莎对柯莫辰的质疑是有些不公平的。平心而论，柯莫辰对家里的生意还算上心，工作起来还算效率高，只是有点天赋的人往往不那么勤奋。
　　柯莫辰搞家里那些涉黑生意眼光毒辣，在洗白这一道路上也目光远大，作为一个继承人来说没什么好挑的，只是他一般一周去公司转一圈，转一圈还用一半的时间搭讪公司新招进来的美女。
　　当陈铭姗在早上七点钟的时候接到自家老总“马上到公司来”的电话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是看看外面太阳从哪边升起来的。这种最爱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家伙居然在早上七点钟现身公司？
　　火星撞地球了？！
　　疑惑归疑惑，职业助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打点好自己开车到公司——这车还是她到柯莫辰手下不久柯莫辰买了给她的，理由是：“我的助理怎么可以自己没有车呢？！”

　　陈铭姗匆匆赶紧总裁办公室的时候，这职业流氓兼职总裁正坐在老板椅上两只腿搭桌上，懒洋洋的对着她笑：“铭姗，我觉得你该去申请吉尼斯纪录——洗漱化妆下楼开车停车上楼，你是怎么完成在二十分钟之内的？”
　　陈铭姗面无表情的回答：“商业机密。”
　　——柯氏远近闻名的高岭之花，随时随地都显得冰雪冻人。私下里被人叫做“冰雪女王”，无他，这位女士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从业数年以如此美貌居然没有一桩同她相关的绯闻出现。
　　“这几天我没在这边，没什么事吧？”
　　陈铭姗看他一眼：“一切如常运转。您走之前留下的那桩合并案已经顺利完成，后续工作的报告我今天下午回交给您。”
　　“是不是还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呗。”
　　陈铭姗迟疑一下，说道：“这原本不在我工作范围之内……”在柯家这类地方，不看自己不该看的、不要听自己不该听的，尤其重要的是不要管自己不该管的。
　　柯莫辰笑道：“我给你加薪怎么样？铭姗，你心很细，这几年没有你在旁边帮衬我肯定不会做得这么顺。”
　　美女看着他笃定神色，思索了一下说：“我要说的都是辛家小少爷回来以后发生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巧合。”她从手边的文件袋里拿出一个U盘，走到柯莫辰办公桌上的电脑旁边，利索的调开U盘里的资料，然后垂眼站在柯莫辰身后等待他把资料看完。
　　柯莫辰仍旧靠在老板椅上，只是偏头看向这边，伸出一只手去按空格。他眼睛原本就极深，此刻眸色渐渐黯沉，半晌发出一声轻笑。
　　他说：“铭姗，我该给你翻一倍的薪水。”

　　暮色渐沉，辛家别墅的庭院里已经点亮灯盏，铺设精美的桌布的长桌上摆着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低缓的音乐流淌在带着甜香的空气之中。辛延单手端着酒杯，微笑着和来宾一一寒暄，眉目流转间尽是翩翩佳公子的风流态。
　　又和一个客人说笑几句后，他有些不耐烦的拈着酒杯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皱着眉低头看手中令人发呕的酒液，旁边一个仆人小跑过来低声说：“少爷，柯少来了。”
　　辛延怔了怔，笑得很妖气：“怎么办，王子来了，作为等待他的公主是该去迎接呢还是在这里摆足公主的架子？”他有些忧伤的抚摸着自己花边繁复的袖口：“你说他会不会给我一个甜蜜的吻作为我们重逢的礼物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柯莫辰没给他一个拳头已经是最好的了。

　　柯莫辰穿着一套深色的休闲西装，衬衫的领口敞着，一手揣在裤包里歪着嘴角笑：“延少，一年不见又漂亮不少啊！”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个死娘娘腔怎么一年不见越来越娘了，他妈的居然还穿这种收腰的真丝宫廷衬衫，你怎么不穿小礼服出来接客啊你。
　　辛延笑得比蜜还甜：“果然在你心里我是最好看的。”
　　柯莫辰嘴角抽搐一下，变态总是怕遇到比他更变态的变态。他假模假样的咳了一声，旁边侍者托着托盘走过来，柯莫辰顺手取下一杯香槟冲着辛延举起：“欢迎回港岛，延少。”
　　辛延优雅的旋转酒杯和他的杯沿碰了一下，柔柔的说：“我回来了，柯少。”
　　你回来管我屁事！柯莫辰一边腹诽一边小心避开辛延的酒杯碰过的地方干了整杯酒，他奶奶的你想和我间接接吻沾我便宜门都没有！
　　辛延倒是很优雅的抿了一小口，接着非常自觉的说：“我们到那边去聊聊怎么样？一年不见，很是想念你啊。而且也有许多在意大利的见闻想要说给你听。”
　　柯莫辰哈哈笑道：“行啊。”
　　辛延又说：“就我们俩……”他的视线飘向站在柯莫辰身后一步的黄鑫，黄鑫很自觉的退后一步示意自己不会跟上来。柯莫辰一边在心里骂你他妈怎么当贴身保镖的一边不高兴的跟辛延往庭院边上走了，黄鑫站在原地，和同来的柯家保镖说：“你们说少爷的贞操会有危险吗？”
　　旁边的人打量了一下穿着酒红色真丝宫廷衬衫、身高堪堪一米七六、四肢修长背影单薄的辛延，又想了想那张阴柔女气的脸，诚恳的说道：“我比较担心延少的贞操。”
　　黄鑫摸着下巴：“但愿少爷不要狂性大发……”
　　“少爷上次说：他每次看到延少，就错觉自己是个ED。”
　　众人沉默三秒，终于有人说：“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谎言说一百次，就成真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众人担心“贞操问题”和“隐秘部位健康状况”的柯莫辰不耐烦的站定在希腊式立柱的阴影里，看着转过身来的辛延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真是不客气啊，”辛延轻轻的笑着，“我想说的么？如果我说我真的只是想表达我的思念的话，你会怎么回答？”
　　“你脑子被门夹了吧。”没有外人在场柯莫辰也懒得掩饰自己对辛延的厌恶，靠在柱子上手伸进西装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只叼上，辛延拿出打火机靠过来仔细替他点上。柯莫辰皱着眉，终究没有推开面前的人；庭院正中的灯光到这里已经很稀薄了，昏暗的光线中跳跃的火光让辛延柔和的眉目显出一种妖异的精致。
　　辛延点好火候并没有退回去，而是压低了声音说：“莫辰，这一年在意大利，无论我和谁□□都会想起你。”他笑里的妖气让人脊背发寒，“真奇怪，你是混血吗？那么多的意大利男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有比你更深邃的眼睛。”
　　柯莫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是变态吗？”
　　辛延又笑，手指触上他的脖颈，在柯莫辰打开他的手之前退到安全的距离，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中的银质打火机，斜眼盯着柯莫辰：“世界上有比你更不解风情的人么？这么多年来我表达得还不够明白么，为什么不试试看？”
　　柯莫辰的声音很恶毒：“我对娘娘腔没兴趣。”
　　辛延伸出手抚着自己的唇角，挑高一边的眉梢，吃吃的笑：“很好的理由，亲爱的。暂时不说这让人伤心的事了，我想感谢你这一年来对辛家的照顾。”
　　柯莫辰哼了声：“啊哈，你自作多情了吧。我只是不想招惹麻烦上身而已。”
　　“是啊，港岛的大家族之间彼此制衡，你贸然出手的话不仅吃不到螃蟹还会惹上一身腥吧？我回来之后看到的是落魄的你的话，也许会很伤心呢。”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倒是我曾一度怀疑从意大利那种地方回来的延少会染上某种难以启齿的疾病呢。”
　　“嗯哼……很可惜，我很注意这一点。”辛延抱起双手，垂下双眼慢慢的说着，“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辛家在这一年里或多或少有柯家护航是事实，我作为辛家的继承人向你表达感谢不为过吧？当然我不会只是口头上对你表达感谢，去年一整年辛家收益的1%就作为我送给柯少你的礼物吧——”
　　他弯起嘴角说：“满意吗？对这份礼物。”
　　柯莫辰咬着烟哼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接着又促狭的笑了：“延少一向大方，我就却之不恭了。”
　　辛延走近一步，笑着说：“因为我真的很不喜欢欠人东西啊——我比较喜欢被欠债的感觉。”他按着自己的胸口，轻声说：“——尤其是对我爱的人。”
　　柯莫辰仿佛听到了一个荒谬的笑话，大声笑了起来。远处的音乐若有若无的飘过来，静寂里唯有他的笑声一声一声的敲击着这个隐在黑暗里的空间。柯莫辰微微弯下腰平复自己因为大笑而变得急促的呼吸，慢慢直起身体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给你机会让我欠你债的，安心吧，延少。”
　　他冷冷的看了辛延仍旧微笑的脸，掐掉烟头转身离开。辛延站在原地，保持着右手按着左胸的姿势，单薄的身影在阴影中绷得笔直，仿佛一根高音琴弦。

　　之后的时间里辛延并没有再走过来和柯莫辰对话，柯莫辰也乐得自在，站在长桌一侧和几个熟人谈笑。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庭院中央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突然亮起灼人眼睛的灯光，辛延迈着优雅的步子端着酒杯站到舞台上，低柔得仿佛丝绸彼此摩擦滑落的声线响起在庭院之中：“时隔一年再见各位，我实在是很高兴……”
　　接着是没有新意的一套说辞，大意无非是表达自己对港岛的想念和对各位对辛家或多或少的照顾的感谢，柯莫辰压根就没听，低着头看手中的红酒。缓慢旋转的酒液有着醉人的光芒，仿佛一朵半开的玫瑰花。柯莫辰漫不经心的想淮阳现在该在做什么，这家伙好像每天都很闲的样子。
　　在他百无聊赖的重新抬头的时候，辛延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他听到这个相貌阴柔精致的辛家小少爷用刻意压低、带着几分暧昧感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辛家的辛延，回来了。”

　　场地里有片刻的静默，随即响起节制而热情的掌声。
　　柯莫辰慢慢的拍着手，懒洋洋的看向白色舞台上微笑的辛延，那人的笑容这样笃定，隐含着某种尚在孕育期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