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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一吻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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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后,范子忠皱着眉,双臂伸长,让大家静一静,他有话说。
范子忠道:“你们觉得不觉得此事有点奇怪?昨天我提议今天去逛街,大师兄同意了的,他并没有拒绝。”
钱向节立即说:“对呀,大师兄还说了,逛街可以,吃东西什么的,必须自己花自己的钱。”
众人:“……”
范子忠:“大师兄刚才明显是在说谎,他的房间门没有关,我们去找他,《起居注》就放在桌面上没有收拾,我们自然就看到了。”
众人想了想,皆点头,认为二师兄说得很对。
范子忠又道:“我们看了,就被福伯“碰巧”进来瞧见了,然后福伯就生气,说要将此事告诉师父。”
众人顺着二师兄的思路一想,的确是这样呀。
钱向节恍然大悟道:“莫非,是大师兄安排的,就是要整我们。”
范子忠正色道:“这一招够狠,其目的是为了在师父面前告我们的状,我当真小看了他的心机。”
这话有几分道理,他们都是贵公子,要么是官二代,要么是富二代,刚才竟然对福伯这个老家奴低声下气地赔不是。
他们感觉受到了侮辱,而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大师兄说谎。
张山甫与范子忠的蜜月期,俩人的塑料花兄弟情,彻底结束了,大师兄老早就得了个外号“万人嫌”,现在大家更是话都不想再跟他说了。
狄咏全程没说话,他目瞩了经过,反而内心开始窃喜,他才不管小哥哥和二师兄闹成什么样呢。
拉爆了关系最好,他才有机会呀,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昨天他还因为小哥哥和二师兄的秀恩爱而失眠,今天二师兄就被他小哥哥摆了一道,他的内心是绝对偏向小哥哥的,是否设局也不干他的事,既便得罪了所有师兄弟,也与他无关。
最好是小哥哥只有他一个朋友,只和他一人交往,这一刻,他真是这么想的。
……
当晚三更时分,狄咏准时敲响了张山甫的窗户。
好像知道他会来似的,张山甫立即推窗,然后笨手笨脚地爬出来。
狄咏拿出安眠香,朝屋内吹了一管,让福伯安静地睡两个时辰再说吧。
然后他牵着小哥哥的手,俩人走出了无闻寺。
狄咏有很多话想说,现在面对真人,却支唔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山甫先问:“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
狄咏抓抓脑袋:“那什么,小哥哥,今天你撒了谎吗?”
张山甫轻笑出来反问他:“我有哪天不撒谎?我天天撒谎,你不知道吗?”
“不是这个意思,你晓不晓得,从你的静房出来后,二师兄认为是你欺骗了大家,害我们被福伯骂了一通。我觉得以后可能,大家就要疏远你了。”
“无所谓,我不在意。”
“小哥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我有时候觉得挺了解你的,有时候又觉得看不懂你。”
张山甫温和地说:“你还有什么疑问?”
“还有,你上次窃书的事,我以为二师兄去告状,你们的关系肯定要闹僵,没想到你们反而交情更好了。我这阵子都过得不开心,我吃醋了,我看到你与二师兄成双成对的样子,都快酸死了……”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透了,好在天黑,张山甫看不见。
张山甫竟然呵呵笑起来:“你能看懂多少,就看,看不懂的只能来问我,不要通过别人去打听。”然后他正色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窃书的事?”
狄咏如实道:“此事我思前想后,啄磨了许久。我觉得小哥哥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你不甘于现状,总想挑战一下腐朽陈旧的规矩,于是你故意窃书,是想引起人的注意。现在好啦,得到了好的结果,监丞大人给皇上写信,皇上还派出专人来整理此事。”
张山甫捂嘴笑起来。
狄咏看他笑也这样欢乐,撒娇道:“小哥哥,以后你要玩这样刺激的事,请事先带上我,因为我也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你故意引我去藏书阁,然后我带二师兄过去,事情才曝光出来。可这整个过程,我都没有什么参与感,不够刺激。”
张山甫继续笑:“……”
“小哥哥,今天你放了我们的鸽子,只不过是贪玩摆了,可是二师兄他们却把你想得这么坏,我不服气。”
张山甫笑得已经流出眼泪,他缓缓道:“我准备玩个更大的。”
狄咏激动起来:“什么什么,怎么玩?”
“还没计划好。”
“那你一定要带上我,我想跟你一起玩儿。”
一阵小风吹过,张山甫觉得后背有些凉意,他拉拢了衣襟:“今天他们是不是都很生气?”
“至少二师兄很生气,别的师兄们倒是没说什么。”
“我好像把他们都得罪了,不过没关系,我才不在意。”
“嗯,这样挺好的。”
“为什么好!?”
“因为他们都不跟你一起玩,这样你才能跟我一起玩,否则你都看不见我,当我隐形的。”
张山甫深吸口气,抱着大腿道:“如果有一天,我要干的那件事,会得罪天下所有人呢?”
狄咏:“……”认真想了想,他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小哥哥得罪了天下所有人,那我也会站在你背后支持你。”
“嗯,说得挺好听。”
“是真的,小哥哥,你要相信我。”
“好吧,姑且信你一回,但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干这样一件事,有必要吗?值得吗?”
“到底是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张山甫摇摇头道:“跟你说了,我还没计划好,最终要不要做,还不知道呢。”
“好吧,但小哥哥要记得,干这种大事之前,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嗯,好……”
狄咏将脑袋靠在张山甫的肩上,抬头看着星空,俩人听着蝉鸣声,静静地吹着夜风。
过了一会儿,狄咏问道:“小哥哥,我觉得你是个特别自我的人。只是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今天要给大家开这个玩笑?害大家都被福伯骂了。”
“你看过我写的《起居注》了!?”
“嗯,大家都看过了。”
“哦!”
“小哥哥,你今天是故意留下《起居注》给大家看的吗?”
“对呀!”
“我懂了,二师兄看了以后说将自己的言行记录下来,每过一段时间翻看,又有不同的体会,不但可以检阅自己的品行,还能提高自身修养。”
“哦……”
“难道不是这样吗?”
张山甫摇头道:“不是……”
“那是怎样的?”
“我不想说……”
“好吧!”
俩人聊着聊着,已近五更,该回去了。
狄咏将他拉起来,俩人拍拍屁股上的泥土,一起手牵手地回了无闻寺,又是一夜无.眠,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去上学了……
生活还在继续……
狄咏每次心里憋了许多话,内心各种感情堆积到一定的时候,就要找张山甫出来聊两个时辰,天南地北地聊天,这之后,狄咏就会满足许久。
白天的时候,张山甫并不会对狄咏特别亲近,每月深夜的爬窗相会,一直是俩人的秘密。
师兄弟们静下心来想了两天,的确是他们做得不对,未经允许偷看大师兄写的《起居注》,被福伯骂,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家的隔阂渐渐消除,又互相说笑起来。
却在这时,排行第八的李信和排行第九的孙敏接到家书,家中产生了变故,面监失学的危险。
他们是富商之子。
在北宋时期,可以说是商人的黄金时代,儒家传统有抑制商业的习惯,历代王朝几乎都制订了抑商、辱商、贱商的政策与法律,将商人列入市籍,视同贱民。
唯有宋朝是一个例外,宋朝商人受歧视的程度最低(不是说全无歧视),商业环境最为宽松。
孙敏的祖父,就是南商有名的儒商,有“孙半城”的称号。
李孙俩家有生意往来,却因为一桩共同投资的生意,这次一起翻了船。
孙半城向衙门供应一批酒出了问题,追查之下,是用了霉变的粮食,然后孙半城被抓……
虽然孙半城入狱后认罪,凭一已之力,承担了所有,却因为年纪大了,经受不起狱中折磨,不了几天就断了气。
树倒猢狲散,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孙家一落千丈,李家因为是周转商,财富也被腰斩。
李信和孙敏接到家书的时候,不顾往日温文尔雅的形象,趴在一方书桌上,俩人都哭倒了……
俩人商量之后,决定退学……
张山甫和范子忠力劝老八和老九留下,正当青春少年,失学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难道从此踏入商界了吗?
范子忠属于特别能言善辩的人,他例举了各种前途作为事例。
张山甫平常话极少,很多事情能不说话他都懒得说,此时也是极力相劝,家败了,还可以兴,但要怎么兴,就要注意策略了,弃学经商,或许能将这一时撑过去,但若能考中进士,不是更能光大门楣吗?
道理说了许多,俩人也都懂,可,他们也不想失学。
张山甫就问他俩是否还有什么难言之隐?都这时候了,有什么话不能跟大家讲?
李信和孙敏支捂了半晌,才道,是因为钱,家里已经没有条件继续供他们读书了,虽然住在无闻寺,吃斋饭,不花钱,但是国子监的学杂费就成了问题。
张山甫对狄咏道:“在我们之中,属你最有钱,你就没想过帮助一下八弟和九弟吗?”
狄咏满脸疑惑:“……”
“我们的生活都靠父母供养,唯有你拿着朝庭的奉禄,你的钱存来干什么?”
狄咏想了想,答道:“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总之还没想好。”
“既然你没想好,怎么不接济一下他们?”
狄咏:“……”
李信和孙敏未料到大师兄会这样提议,都惊了。
狄咏硬着头皮说:“小哥哥,你说该怎么办?你给出个主意吧,我都听你的。”
张山甫笑了笑:“既然我出主意,那你就得听我的。”
狄咏只能点头答应。
然后他就安排由狄咏来付俩人的学杂费,包括买书和资料的钱。
其实狄咏并不乐意,凭什么?就凭他吃空饷,就应该替倆位师兄负担学杂费的吗?又不是他亲戚,也不是他喜欢的人。
心里有万千不满,狄咏也不会表露出来,因为这一切是他小哥哥安排的,小哥哥是他喜欢的人。
再不乐意,也迫于小哥哥的安排,只有拿出来咯。
李信和孙敏互相看了看,见十一弟同意了,俩人真是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都道大恩不言谢,他俩将狄咏的恩情记在心里。
李信和孙敏的手竟然在颤抖,在这一刻,狄咏感受到帮助别人所带来内心的平静,这种体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
狄咏又看着张山甫,那眼神似在说:我懂了,小哥哥,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第一次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同时也能为我自己带来满足。
李信和孙敏现在无法给十一弟任何承诺,只能期盼以后出人头地,欠下十一弟的这份人情,只怕永远也还不清了。
其余师兄弟们也纷纷表态,咱们十一个师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狄咏虽然应下了这件事,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
朝庭给他们四兄弟发的奉禄,都是统一发到狄府,因为没有分家,钱财由父母保管,现在狄咏要动用这笔钱,肯定要给父亲交待清楚,这钱要拿去干嘛。
于是狄咏给父亲写了一封家书,信中直言了李信和孙敏的遭遇,要替两位师兄付担往后的学杂费,他不太乐意,但是碍于小哥哥的情面,不得已而为之,还请父亲体谅。
这是狄咏第一次在信中直接称呼张山甫为小哥哥,习惯成了自然,心里有所想,自然就这么写出来了。
狄青收到儿子的信,信的内容洋洋洒洒一大篇都没写到主题,有好多人写了半天,你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这就是狄咏的写文风格。
狄青看到小哥哥的称呼时,怔了一怔,然后猜到这位“小哥哥”,就是张山甫,咳咳!!
狄青给儿子回信,并且派人将银钱送来,以资助李信和孙敏。
这个举动在狄青看来,是一件功德,李信和孙敏是儿子的师兄,不知道便摆了,既然知道了,又在能力范围以内,肯定要帮两个孩子一把。
李信和孙敏俩人看狄咏的眼神,饱含深情。
狄咏这个铁憨憨,直接无视,还在心疼这笔钱……
张山甫看破不说破,只能内心翻白眼……
又到过年,狄咏满心计划着要像去年一样,与小哥哥双双在街市上寻家客栈租一间房,结果又是他想多了,十一位师兄弟除了三人回去,其余八人全部继续居住在无闻寺,国子监也有大多数同学没回老家。
为什么?因为大家感觉到危机,明年要会试了,能否进集英殿,就看当下的努力,大家都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回家了。
狄咏早早就给父亲写了信,道明自己今年不回家过年的事,狄青派人送来许多礼物,由狄咏张罗着送给师兄弟和同学们。
大家互相赠送了些年货杂货什么的,继续窝进房里看书,街面上再热闹,也不关他们的事。
元宵节时,斋堂里准备了糯米团子,大家围坐在一起吃也挺热闹。
……
第三学年开始了,狄咏觉得这样每天读书的日子过得特别舒坦。
明天,是狄咏18岁生日。
这也是他认识小哥哥的第三个年头。
今年特别重要,因为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会在年底举行,休沐日也缩短到每个月只有一天,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努力了三年,就要见真章。
张山甫也不再做妖,因为他感受到压力大得已经没法分心去干些引人注目的事情了。
三更时分,狄咏准时敲响小哥哥的窗户,然后朝屋里吹一竹管的安眠香,以保证福伯能沉睡两个时辰不醒。
狄咏牵着他小哥哥的手,爬过窗户,从无闻寺的后门溜出来,坐在田坎上,俩人吹着小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张山甫原本抱着膝盖端坐着,确实太累了,就将脑袋靠在狄咏的肩膀。
狄咏也已经习惯了小哥哥靠着他……
聊着聊着,就没声音了,狄咏扭脸一瞧,小哥哥呼吸平稳,睡着了……
狄咏轻轻动了一下,手掌托着他的脑袋,将人慢慢给顺下来,直接睡在他的怀里,应该比较舒服。
今夜的月色极好,狄咏的视力也极好,他甚至能看清小哥哥的睫毛。
小哥哥生得真好看啊,这鼻子,这眉毛,这嘴唇,简直像仙人下凡一般吸引着他。
狄咏下意识地,低下脑袋,嘴唇落在小哥哥的额头上……
张山甫无知无觉一般,任由他摆布。
狄咏的胆子就有点大了,他继续凑过去,嘴唇轻轻扶过小哥哥的面颊,然后去亲他的鼻尖。
这时,张山甫睁开了眼睛。
狄咏吓得差点飚尿,他的嘴唇正好碰到人的鼻尖,就醒了……
场面一度很尴尬。
狄咏心跳加速,赶紧将脑袋抬起来……
张山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刚才,你亲了我!?”
狄咏竟然害怕承认,他怕小哥哥生气,从此与他绝交,担心自己内心龌龊又卑劣的想法被小哥哥发现。
张山甫发现姿势不对,爬起来坐好,他抬头看着天空,默了默,道:“过了子时,又是新的一天,今天是你18岁的生日对吗?”
既然话题已经被转移开来,狄咏也不再尴尬,而是装得可怜兮兮道:“是啊,去年的今天我满17岁,小哥哥送了我一只扇面,现在我满18岁了,小哥哥准备了什么礼物要送给我呢?”
张山甫微笑了一下,神秘地说:“当然有准备,你先把眼睛闭上。”
狄咏就特听话的样子,乖乖闭上了眼睛。
有动静,好像他站起来在寻找什么东西,能听到衣裳的磨擦声:“不准把眼睛睁开。”
狄咏笑起来,乐道:“好!”
能感觉到小哥哥靠近他,然后俩人气息接近,嘴唇感受到温暖,当他明白了是发生什么的时候,吓得睁大了眼睛……
天啊……
一人站在田坎下,一人坐在田坎上,现在他小哥哥整个人凑过来,勾长了下巴,竟然低头亲吻了他的嘴唇……
在这一瞬间……
狄咏已经石化了……
他觉得……
这个吻……
是他的整个青春……
……
张山甫并未停留太久,而是继续坐回旁边,许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内心也是翻江倒海,但他不愿意表露出来,就强装震定的样子。
“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他说。
狄咏摸到自己的嘴唇,智商都归零了,开启一吻定情模式了吗?
“小哥哥,你,你为什么要亲我?”傻傻地问。
“是你先亲我的。”回答得理所当然,好像逻辑正确。
“……”
俩人互相沉默了一会儿。
“小哥哥,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亲你。你呢?你也是同样喜欢我吗?”
张山甫的眸子微闪动,沉默不语:“……”
狄咏知道小哥哥害羞了,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当即脸色发红起来,低下头道:“小哥哥,我想这辈子都跟你在一起,咱们结拜异姓兄弟可好?”
“不行。”立即说。
“为什么!?”狄咏就有点急了。
“你亲了我,就想撇清关系,结拜兄弟就轻松过关了吗?”
狄咏:“……”
张山甫挺直了腰背,硬绑绑地:“你要对我负责。”
狄咏赶紧道:“当然当然,小哥哥,自从见到你,我就知道,此后余生,都是你。为了你,我可以一辈子不娶妻。”
原本这些话准备烂在肚子里,可现在情况不同,小哥哥主动亲吻了他,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张山甫眉毛一挑,扭脸看着他,质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狄咏镇重地点头。
“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呢?小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不会骗你。”
“你发个誓。”
“……”
狄咏的脑袋有点卡壳,他并没有组织好语言要发个什么誓,根本没概念。
张山甫见他不说话,伸出手掌对向天空,正色道:“我发誓不负狄咏,此后余生,都是你。一辈子不娶妻,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狄咏惊得张大了嘴巴,再次刷新了感观……
小哥哥竟然会主动发这样的誓,当即也跟着,学习小哥哥的样子,伸出手掌对天起誓道:“我狄咏,这辈子只想跟张山甫好,我发誓,永远也不娶妻,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张山甫皱着眉毛,好像并不满意:“不算,重说一遍。”
狄咏:“……”就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你一直都叫我小哥哥,不要说张山甫,要说小哥哥。”
“哦!”狄咏清了清嗓子,又道:“我狄咏,这辈子只想跟小哥哥好,我发誓,永远也不娶妻,此后余生,都要与小哥哥共渡,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张山甫就捂着嘴,轻声笑起来。
狄咏看呆了:“小哥哥,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呢?”俩人交换了誓言,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害羞一下吗?
张山甫又笑了两声,冷下来了:“就是突然觉得很悲哀。”
“为什么会悲哀?”
“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以色示人,出卖色`相是不是很悲哀呢?”
狄咏一怔:“……”
张山甫看了他一眼:“其实刚才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些玩笑话摆了。我们都不可能摆脱自身的命运,若要违背天意,才会真的不得好死。”
“我可不认为是玩笑话。”狄咏辩解道:“什么命中注定是天意不可违,为什么不去抗争?其实我真不在意结局如何,我不愿意将将就就地过下去,哪怕最后的终点是不得好死。”
“算了,此话题打住,我的心情已经不好了。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些话太不吉利,还是说点别的吧。”
狄咏想了想,问道:“小哥哥,我跟你一样,是个敢与跟陈规陋习挑战的人,你上次说要办一件大事情,请一定要事带上我,不管多大的事,哪怕与天下人为敌,我也跟你一起面对。”
张山甫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此事我没想好,如果有一天,我真下了决心,再通知你。”
世人的认知范围不会超出自我局限,就好像有农妇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后娘娘挑水,肯定是用黄金水桶和黄金扁担。
同样,狄咏的认知范围也在自身的局限以内,他当时的理解,所谓的要办一件大事,是他小哥哥要与家族抗争,儒家社会里的第一件大事就讲究孝道,这是许多人永远也摆脱不了的。
他甚至猜测,小哥哥要办的这件大事,肯定是挑战孝道,违抗父命不娶妻,这是他心目中最坚难的一步,就设想,这也是他小哥哥面临的最坚难一步。
还是他内心戏太多,后来才知道自己完全猜错了。
……
之后,狄咏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感觉。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小哥哥主动亲了他,还主动发誓为了他不娶妻,从此以后俩人关系就不一样,俩人的关系肯定会更近一步。
可实际上呢!?
他对小哥哥的感情是不一样了,从暗中转为公开,却得不到相同的回应,因为小哥哥他的眼神,并无任何特别。
狄咏这人表面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有颗特别纤细而又敏`感的内心。
他看张山甫的时候,要么害羞,要么脸红,各种不自在,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眼睛,这些都是源自他内心真实的表现。
反过来,张山甫似真似假地说过“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而且还赌咒发誓“不负狄咏,此后余生,都是你。一辈子不娶妻,若违此誓,不得好死。”但这之后看他的眼神,与之前并无不同,看他就像看一棵大白菜。
狄咏依然喜欢当众讲笑话,以往张山甫都会在众人欢笑的时候偷偷看他,现在不看他了,众人狂笑的时候,张山甫刚笑了个开头,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去翻书,然后默背了几句,再关上书本,继续心里默默背诵。
张山甫似乎进入了自我隔离的,忘我的学习状态,无论狄咏讲什么笑话,他都融不进去,因为心里老想着学习,听不进这些笑话了。
狄咏投给他含情默默的目光,他都视而不见,看到文房四宝才会有兴趣,只有书本文章才会让他双眸发光。
不但张山甫是这种状态,其余的师兄弟们差不多都是这样,全部都像傻子似的。
狄咏永远也达不到这样的学习境界,但心里真的挺佩服,同时也下了决心,在会试之前,不再让小哥哥分心,他俩人的事,要等考完之后,再说。
天下学子成千上万,三年一次会试,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点也不假。
出名要乘早,年级轻轻就想金榜提名,需要负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年少时光太短暂,有多个少三年?
一转眼,盛夏已至。
无知方丈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狄咏他们十一个师兄弟分批到师父床前。
这个时候无知方丈基本已经不说话了,都是无耻师叔代为问话,无非是问一些学业的情况,他们如实回答,师父都会平静地点点头……
大家商量好,每人每天晚上去师父房间守夜,以尽孝心,也不用守整晚,只守上半夜。
其实既便不守夜,大家与会在房间看书到三更过。
现在不过是改了地点,到师父的静房旁边的耳房看书而已。
师父的时日无多,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每晚子时,敲更之声响起,无知方丈都要醒来,然后问师弟:“现在什么时候了?到中秋了吗?”
“还没呢?”
“还有多久?”
“还有十六天。”
这样的问话每天都会重复。
狄咏当然也听到了,他就觉得特别奇怪,好像师父在盼着中秋,对于师父而言,中秋是个什么日子?
无耻师叔听到他这么问,轻叹道:“中秋节这天,是师兄的生日。”
狄咏“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说:“那咱们应该给师父好好过个生日啊。”
“师兄只是在盼一个人,没见到这人,他咽不下这口气。”
狄咏:“师父在盼谁!?”
“唉!你别问了。”
“……”
渐渐的,十一个师兄弟都传遍了,他们都知道师父有放不下的人,但没人知道这人是谁。
……
八月十五中秋节转眼将至。
今年中秋节的晚上,寺庙将主持放灯仪式,无耻师叔让大家一起去参加。
听说师父安排的,那就去咯,也当给自己放个假,今天晚上放松一下。
狄咏以为可以和小哥哥单独约会,又是他想多了,张山甫和其余师弟们全部带上书卷,守在放灯会现场没问题,但这个时间不能浪费了,他们利用那里的灯光继续看书……
天色渐晚,范氏两兄弟走在最后,乘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两人就溜掉了。
他们蹲在无闻寺后门外的草丛里,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