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绑定了运动计步系统》一十三川

32、第 32 章

　　桑语向来是十分能想得开的人，有少许的时刻她会反思，自己这样的思路是不是只是为了不思进取找的借口。
　　但是更多的时候，她甘于做一个没那么鸡血的凡人。

　　慷慨陈词完毕之后，她还很满意、很自我认可地点了点头。

　　她说话的时候，萧奉明一直认真听着，并没有因为她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而轻看半分。
　　听她说完之后，这个因为天生缺陷困扰多年的中年男人沉默了一瞬，然后笑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桑语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总是听到这句话，又是那种“我走过的桥长过你走过的路”之类的老生常谈。

　　“但我希望你能一直想得这么简单。”萧奉明又跟了一句。

　　饶是思绪迟钝如桑语，也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十分复杂的意味。

　　我萧奉明的一生，是迷茫还是落魄，是独绝还是迥异，都如此了。
　　物换星移，月圆人缺，天下大抵悲欢有数。
　　这世上若是有人真的能够自在一生，姑且当作以我的悲哀，换来的荣幸。

　　桑语其实没弄明白，她只是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某些感情俘获了，但是可能因为人生经历和视野确实有限，她并不能分辨其中的细腻之处。
　　她有些迷茫地看了贺丞南一眼，后者微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桑语闭了闭嘴。

　　椅子上端坐的萧奉明突然“哈哈”一声，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时间不早了。两位请走吧。”

　　突如其来地赶客，就像这个不太寻常的中年男人做的其他任何事情一样。

　　贺丞南先站起身，桑语立刻跟上，二人颔首行礼，然后出了厅堂。

　　回去的路上，贺丞南又主动给桑语解释了一些问题。

　　大周朝定都京城二百余年，各宗族势力基本已经定型，而各个势力的地皮宅院，也基本都有了自己的曲折回绕。
　　也就是自己独一份的跑路路线，再说白了就是地道暗巷之类不为人知的小路。

　　但是京城中四分之三的地道，都会接四叔叔萧奉明这个赌场作为一个出口。

　　地道出口不止一个，中间甚至还有交界点，不同的分叉口导向不同的出口。
　　桑语想象了一下，感觉这简直是大周朝地铁雏形……

　　这样的好处是万一自己路线被人守株待兔，也不至于插翅难逃。而且只要到了萧奉明的地盘，哪怕是当今圣上要人，萧奉明也能不动声色地把人安安稳稳保出去。

　　不过萧奉明自然不是什么渡人渡己的大善人，他会向借路的人讨要些东西，银钱酒肉、权势美人，什么都有过。
　　而贺丞南自从小时候认识萧奉明以后，每次找自己这位四叔叔帮忙，四叔叔都会让他跟自己接个故事。

　　以前找他帮忙都是些小事情，请他帮自己扎个风筝，请他带自己出宫玩，请他帮忙喂一只自己暂时喂不了的小狗……
　　没想到这次萧奉明的条件还是如此，贺丞南一边觉得意外，一边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桑语认真听着贺丞南的叙述，时不时还会提问一些细节。
　　大部分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放风筝？我都没放过风筝，立个小目标，找个有风的天气去次放风筝。京城经常刮风吗？”
　　“还好。春季风盛一些。”

　　“你有只小狗？什么花色的？”“……斑点的。”
　　“吃的多吗？”
　　“正常食量。”

　　“你四叔叔让你接故事，你接不上来的话，会哭鼻子吗？”
　　“你这都什么问题？”

　　“我就是想脑补得更具象一点罢了，这样接收信息才会比较全面，印象也会比较深刻。”
　　说着说着桑语打了个哈欠，倒不是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实在是一夜没睡，她可太累了。

　　年纪大了，熬不起大夜了。

　　她想起一个长辈曾经回忆：年轻的时候三天三夜不睡觉，牌桌上叱咤风云，毫无倦意；岁数一大，打牌熬不到三点钟，再一看人都已经掉到板凳下面了。

　　她想了想觉得好玩，嗤一声笑了出来。

　　贺丞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第不知道多少次觉得这个姑娘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倒也不是那种令人敬而远之的不正常。
　　非得说的话，还有点有趣。

　　天空一点点变白，四周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桑语走着走着突然感到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个人，她下意识靠近贺丞南，瞬间提高了警惕。

　　却发现来人自己居然认识——是赵明。

　　本来七殿下只是出门给七公主买件衣服，没想到久久等不来人影。意识到可能出事了的那一刹那，赵明觉得觉得他看到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尽头，甚至还有可能是生命尽头。

　　急速召集了凤琛府最精英的人马，找了一整个晚上，终于见到自家殿下毫发无损地归来。

　　桑语看了看赵明，想了想二人的遭遇，不禁感叹，这要是等着自己的亲卫来救命，贺丞南恐怕已经不知道命危多少回了。

　　“属下……”赵明正要激情陈辞三千字以表达自己的羞愧之情，被贺丞南摆摆手止住了。

　　“请风道明到凤琛府上来。”贺丞南简单利落地吩咐道，“派两个好暗中跟着桑语，不容有失。”

　　赵明二话没说，便去安排。

　　贺丞南又和桑语交代了几句，请她最近注意安全，有凤琛府的人跟着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自己这边一旦查出最新消息会通知到她，如果她遇到意外之事，也可以随时告知。

　　桑语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丝盟友的感觉，明明前不久这人还觉得自己是个奸细……

　　两人在桑语小院临近的巷口告辞，桑语高高兴兴回了家。
　　今天不用上班，耶！

　　虽然这一天的休息是用一晚上的生死时速换来的，但是，不用上班，耶！

　　回到院子里，桑语直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但是环视了院中一圈，却没发现什么。

　　等她补了一上午觉，醒过来之后，那种感觉还是存在，她奇怪的巡视了一番，最后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她已经修缮完毕多日的房子内部。

　　！

　　居然有了壁饰！

　　桑语这房子自打宋记家具铺老板帮自己找人修缮之后，就一直空放着。

　　一开始是因为刚刚建设完毕，不着急住人。

　　后来晾放的差不多了，桑语却一直没有攒够墙壁内饰的钱。

　　虽然白墙石板地也简约得很，大部分人都会直接入住，但桑语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有一间风格独特的房子。

　　就像眼前的样子。

　　这个世界可以选择的内饰也就几种情况。
　　富裕一点的家庭会请工匠在屋内进行复杂精巧的工序，让墙壁的花纹美观精湛，又有内涵又有格调；寻常家庭可能会直接购买内饰贴物，类似现代社会的墙纸壁纸，直接糊在墙上，方便又省力。

　　而桑语屋内的内饰，以上两者都不是。

　　是纯手绘的全景壁图。

　　桑语几乎是看到屋内景象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了。

　　画家。

　　她想起来自己之前又一次去画家的小画坊待着，曾经说自己想要住在一个主题画卷的房间内，那样每天一定会很快乐。
　　画家否定了桑语的说法。

　　“太鲜明的主题虽然能够给人带来段时间内的快乐，但是长久面对同样的元素，会让人产生疲惫感。而复杂多样的元素，并不利于眼睛和思绪的安定，不适合用于休息的环境。”

　　桑语本来想的是一个巨大的春日乐园，花草清香，阳光明亮，河边唱歌的姑娘和草原上奔跑的孩子。

　　最终画家给她的，是一个淡绿色的春天。
　　整个屋内都是淡绿色的，带着一点略微稳重的暗色调。清新但不晃眼，安稳但不低沉。
　　鲜花不多，只有正厅的两角有从地上开到空中的大团花簇，卧室内一角有偷偷露出的一枝桃花。
　　没有青草。
　　没有姑娘，没有孩子。

　　卧室另一个角落有一只猫。

　　那是一只机器猫。

　　桑语看到的时候差点落下泪来，那是她某次实在手闲，便在画家的小画坊里信手涂鸦的。
　　被画家画到了景象中。

　　那时候桑语并不知道画家已经离开这个地方，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但是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就是最后的告别。

　　桑语没有立刻去小画坊找画家，她知道她不会在那了。

　　她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但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桑语知道画家离开了这里一定也会过得很好，画家是个那么自我的人，没有什么会影响她。

　　有段时间桑语非常纳闷，为什么一个看起来从来没有卖出过画作的人，能够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拥有一座处于闹市区的小画坊。
　　后来某一次看到画家十分熟练地接过某个小厮送去的信封，毫不避讳地当着桑语的面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数额巨大的支票。

　　“是方家给我的。”“为什么不要？”
　　“过段时间我就跟他们要一大笔钱，离开京城，到处采风。”

　　桑语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
　　画家在不知名的悠闲小镇上，阳光和煦，清风袭人，有人低声讲话，画家对着不知道哪个倒霉的仁兄，毫不客气地出口一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