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绑定了运动计步系统》一十三川

31、第 31 章

　　桑语大概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有些纳闷，居然已经折腾了一个晚上了吗，这就天亮了？

　　越靠近出口，桑语越发现不对劲。这光亮有点奇怪，好像不是自然光。

　　脚下的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坚硬的水泥地，周边的墙壁也没有了地道中那种常年阴暗潮湿的感觉。
　　贺丞南和桑语一前一后出了地道口。

　　视野之内灯光大亮，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开——”
　　“六、六、六！唉呀！”
　　“押全部！”
　　“伙计，来一下—— ”

　　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桑语有一瞬间的蒙圈状态。

　　地道的出口居然是个——赌场。

　　场内凭空钻出了两个人，但是大家好像都对此毫无兴趣。
　　有为数不多的人分出眼神看了贺丞南和桑语一眼，又回归到赌桌上继续自己的事业。
　　大部分人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大活人。

　　贺丞南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扯了扯桑语的袖子，示意她跟上自己。

　　桑语躲避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端着茶水点心以及骨牌骰盅的小伙计，步伐微微有点踉跄，但还是勉强跟上了。

　　越是往前走，桑语越是对这个地方感到惊讶。场子顶棚低矮，一眼看不到头，但是目之所及，尽是叫喊声高低起伏的赌局赌桌，桑语二人走了好长好长的路，才终于走到了场子的另一边。

　　二人无论是从神态气质还是从衣着上看，都和这里格格不入，但是这一趟穿行，仿佛隐身一般，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出了赌场大厅，到了外堂，几乎是一瞬间，身后热闹得堪称喧嚣的世界好像顿时息声。

　　有个身穿鲜绿色衣服的小伙计走上前来，什么话也没说，只低着头，一副等待吩咐的样子。

　　“请一下四叔叔，就说老七到了。”贺丞南跟小伙计说道。

　　桑语从刚刚就一头雾水，看贺丞南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憨憨。
　　原来这就是拿了路人剧本的感觉吗，跟在主角身边东窜西窜，看着主角花式表演，最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里，桑语用力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还是得活着，什么都可以放弃，但不能放弃活着。

　　她这里思绪飘忽到了北冰洋，没看见门口进来了一个衣着十分华贵的人。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桑语，主要是这人的身高——大概只有八·九十厘米。

　　直到对方开口说话，桑语才挪去了视线。

　　“老七来了，许久不见了啊。”说话的人虽然是小孩身高，但很明显是中年男人的面庞。
　　桑语有一点点惊讶，但是出于礼貌，只正常看了一眼，便神色如常听贺丞南和他讲话。

　　“四叔叔。”贺丞南点了点头。

　　“坐。”中年人几乎是爬上了大厅中的主座位置，神态却丝毫没有变化，完全不在意旁边人的眼光。

　　贺丞南给桑语使了个简单的眼神，二人便坐在了客人位置。

　　“我早就知道会有人来，但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居然是老七你。”中年人双手平放在双腿上，要是不看他严肃的脸，居然会觉出一丝乖巧或可爱。
　　桑语微微皱眉，对自己这个诡异的想法感到了些许无语。

　　感觉到桑语在看自己，中年人又坐得更正了一些，问道：“这位是？”

　　“是我一位朋友。”贺丞南毫不犹豫道。

　　两人的关系自然远远算不得朋友。不过桑语早就觉出了这里气氛不太寻常，所以贺丞南这样说，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附和着笑了笑。

　　“哈哈。”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有意思，中年人突然大笑出来。

　　然后一瞬间又收回了笑声和笑容，神色严肃地看着贺丞南和桑语。

　　桑语有一瞬间为他感到忧心，这么喜怒无常，怕是会影响心脏功能吧。情绪起伏变化太剧烈，不利于身体健康，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老规矩，接个故事，你们就可以走了。”中年人说的话到没什么威慑力，但是语气莫名其妙让人觉得头悬危机。
　　算了，还是不提醒了。

　　“从前有个人，他是他父亲的大儿子。他父亲战功卓绝，万人敬仰，他也从小就想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大英雄。”没有什么征兆，中年人开始讲他的故事。

　　“可惜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别的孩子都开始窜个，只有他还矮矮矬矬的。到了十三四岁还是如此，二十多岁还是如此，四十多岁还是如此。”
　　桑语听明白了，这是这个中年人自己的故事。刚刚听他说，从这里走出去的办法是接个故事，这以真人经历改编的故事可不好接，一不小心就冒犯到人了。

　　到时候是竖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就不好说了。

　　“他成为父亲的美梦永久破灭了，他的父亲从某一天起，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中年人停住讲述，贺丞南也没有出声，桑语不明觉厉，安静地在一旁当个鹌鹑。

　　“你说，你要是他，你会怎么做呢？”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发问。

　　桑语听完中年人的问题，面上还是入场，心里却一个激灵。这是送命题啊。

　　不论怎么答，都不会是正确的答案，因为中年人本人的人生明显是个悲剧。
　　桑语已经在心里为贺丞南捏了一把冷汗，却听后者不慌不忙开口道：“我倒是想知道，四叔叔会怎么做呢？”

　　桑语愕然，还能这么玩的，皮球一样就把问题踢回去了？

　　更奇妙的是那被贺丞南称作四叔叔的中年人居然真的接下去了。

　　我还以为这问题属于那种不回答就会被鲨头的死亡问题呢。桑语想了想，倒也不是说贺丞南回答得多么巧妙，主要是谁也没想到这么简单粗暴的路线居然行得通。
　　桑语有点自我安慰的意思，没事的，自己的应变能力其实也不是很差。

　　“我想他应该比常人更加努力，比常人更加用功，让他的父亲看到，他比旁人更加优秀。”中年人语气平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沧桑，“可是有什么用呢，他父亲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气氛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良久，中年人又道：“该你了。”

　　“如果是我，只需要尽己所能便可，做到比别人优秀本身就已足矣。所谓‘父亲的认可’，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执念罢了。”人活一世，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
　　桑语听了贺丞南的话，无意识地点点头。

　　“四叔叔觉得呢？”贺丞南把问题又丢了回去。

　　二人你来我往，桑语从两人的对话中大概总结出了这个中年人的身份——他是镇南王的大儿子，萧奉明。
　　也就是他们刚刚逃出来的那所宅院的主人——萧奉开——的大哥。

　　桑语对朝廷格局不了解，但是就算天天关注朝堂的人，恐怕也很少有人知道，逝去的骁勇之将镇南王，居然有个侏儒的大儿子。
　　有些人似乎曾经听过老镇南王在当今镇南王之前，好像是有过另外一个儿子，但是却一直不见他出来活动，后来更是毫无声息了。
　　大家都以为这个孩子是夭折了。

　　事实却是，镇南王看不起甚至厌恶自己这个大儿子，不仅绕过他把王位世袭给了自己的小儿子，还抹杀了大儿子的存在。
　　根据先帝的授意，镇南王的儿子和当今皇帝兄弟几人是顺序排列的，表示他们情同手足，以兄弟相称。

　　萧奉明应该是这群兄弟中的老三，但是自从他被发现发育不寻常之后，人人口中的“三殿下”就成了当时年龄只有三四岁的萧奉开。

　　贺丞南是在和三皇叔萧奉开一起玩耍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萧奉明的。
　　当时三皇叔介绍道“这是我的兄弟”，年幼的贺丞南见后者不如三皇叔个子高，便按顺序排了下去，称呼了一声“四叔叔”。

　　没有人纠正他。
　　萧奉开没有，萧奉明也没有。
　　后来知道了实情之后，贺丞南也没有刻意改口，一直叫到了今天。

　　“该你了。”萧奉明说得有些口渴，把话头还给了贺丞南。
　　贺丞南没接：“刚刚我已经接过了，该四叔叔了。”

　　“该老七了。”
　　“该四叔叔。”

　　“你们要是实在不行，要不该我了吧。”桑语看两人推来推去，犹犹豫豫开口道。

　　贺丞南和萧奉明皆是一愣，随即，萧奉明居然露出了一个笑脸：“那你倒是说说。”

　　“说之前我确定一下背景。”桑语问道，“请问这个主人公家是不是很有钱，一辈子不干活也够吃够花的那种？”

　　似乎是没有想到桑语会问这个，萧奉明愣了一下，肯定道：“是的。”

　　“那就好说了，要我是他，我就雇几个人跟在身边，带上盘缠，游山玩水！”桑语说着说着眼睛里带上了光，“大周朝疆土这么辽阔，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出去看看。他这个父亲厉害是厉害，榜样确实也算得上榜样，但是成为这样的‘别人’不仅难度贼大，还毫无意义，只有我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风景，才算数！“

　　说到这里，她转头拍了拍贺丞南：“小兄弟，你刚刚说的努力做好优秀的自己之类的，我不是说你这有一丝不对。不过要是我，我才不会管自己有没有别人优秀，天下总要有庸人常人，我为什么不能是其中一个！”

　　世上的天才和英雄屈指可数，人要是不能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又要如何立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