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兰花》苏之灼

2、沼泽兰花

　　“我不信你想一辈子在这儿。”

　　苏兰不说话，他跟在她身后说着：“一辈子就在这儿上山下山，帮他们运这点东西，有意思么？”

　　脚步声哒哒相连，点到路面湿泥马上离开，声音不大，步子同样不大——身后过来的是个正在跑步的小孩儿。

　　啪叽一声，沈聿脚边多了只手。沈聿俯身：“以后小心点。”

　　“谢谢哥哥......”小男孩儿借着沈聿的手起身，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啊！追来了追来啦！”

　　沈聿跟着向后看，跟这男孩个头差不多的三五个小孩儿追了过来。

　　“玩游戏小心点。”沈聿嘱咐了句，扭头发现哪里还有苏兰的影子，朝前看去才找着。

　　“你不想去找你爸妈？”泥点子溅得沈聿两裤脚都是，他跟上之后放慢脚步。

　　这话一落，苏兰终于止住脚步。她身前的泥已经干了，可又被雨水润湿了些，后背没有泥，留给沈聿的背影是干干净净的，可沈聿未必不知道她身前的狼狈模样。

　　“沈聿。”

　　苏兰叫他名字：“要走，你可以走。”

　　这下换沈聿不说话，苏兰将肩上的硬带子朝上揽了揽，手托着身后竹筐正了正位置，抬步子朝上走：“你觉得没意思，你就走。”她话语没有温度：“谁求你在这儿了。”

　　知道她这样说是在生气，也知道她是在激自己，沈聿默默跟在她身后，没回她的话。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回了村子。

　　交了东西，苏兰回到自己家，有条土狗摇着尾巴窜出来扑向她，狗爪子上的干土碰上她身前的湿泥，一人一狗互相不嫌弃，狗闹得欢，苏兰伸手揉了揉这狗的头，叫了声“大黄”。

　　亲昵够了，大黄落下前边两只爪子，跟着苏兰进院子。苏兰走到墙边的水缸旁，掀开盖子舀起半勺水倒进手边的盆子里，两手握着盆沿晃着涮了下盆把水泼出去，又打了盆水，放在地上蹲着洗脸。

　　太阳爱折腾人，上山了才出来。

　　苏兰掬起捧水，闭紧眼睛毫不温柔地拍上自己的脸，落下的水砸回盆里，带着的泥在水里化开，看似消失在盆里，悄悄聚集在盆底。
　　阳光照进盆里，水波粼粼，倒还挺好看。

　　大黄蹲坐在地上吐着舌头，这会儿太晒，它热。

　　身边罩下一道阴影，想都不用想是谁。
　　苏兰没抬头，接着洗脸，也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你爸有饭吃，没你他活得更快活。”

　　越是了解，就越知道刀子捅哪儿最痛。

　　“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苏兰轻笑，抬头没看他，看向另一边——终于露面的太阳。她被刺得眯眼，水顺着脸颊滴下去：“你不会，因为你只看得到你自己。”

　　说他和他爸，他心上毫无波澜。
　　可她说他只看得到他自己？

　　“我为什么还不走，你还不知道么？”沈聿直直看着她，大黄囫囵喝水的声音响在两人耳畔：“我不信你是真想一辈子待在这儿。”

　　他在等，等到她也愿意走的时候。

　　苏兰牵挂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