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后说再见》见涸生

8、Chapter 8

　　第二天那场晚宴，陈幼微见了太多张陌生脸孔，那些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富家女孩，或是西装笔挺的男人，听见赵婉的介绍，都笑吟吟端着酒杯上前，对她说：“幼微，生日快乐。”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一个个却都表现得如此亲密。
　　陈幼微心里生厌，脸上表情冷淡疏离。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今天这场生日宴的主角并不是她。

　　赵婉陪着她待了一会儿，就回到唐嘉华身边去，两人一起招待宾客，那样亲昵的姿态，是多年夫妻才有的样子。

　　陈幼微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抿着一杯红酒，冷眼看着游走在人群中间的两个人。忽然，她听见一阵起哄的笑声，人群自动自觉分开退后，让出一块宽敞的地方，唐嘉华单膝跪地，双手捧着装钻戒的盒子递到赵婉面前。

　　赵婉惊喜地捂住嘴巴，有些不知所措。

　　周围的人在善意地起哄，笑着说“答应他”，只有陈幼微仍旧坐着，眉眼冷淡没有半分情绪。

　　什么为她举办的生日宴，只不过是个幌子，唐嘉华只是随便拿她的生日做了借口，来创造一个向赵婉求婚的时机。

　　头顶的水晶吊灯坠下迷离炫目的光，耳边声音吵闹喧嚷，周围的一切都让陈幼微心烦。
　　她忽然想起陈望来，想起曾经摆在客厅里的他和赵婉的那张结婚照，他是不是也像这样向赵婉求婚过，将所谓真心换成钻石捧给她，又毫不珍惜地蹂躏抛弃？

　　陈幼微放下酒杯，起身，背对着人群聚集的方向，朝洗手间走去。

　　才走出没几步，楼梯侧面的转角，陈幼微迎面碰见骆凌。

　　他像是等待已久，手里的冰葡萄酒都换了好几杯，陈幼微出现的时候，他正和一个一袭酒红色长裙的漂亮女人说话，瞥见她过来，他立刻绅士得体地从女人身边离开，走到陈幼微面前。

　　“生日快乐。”骆凌举杯，扬手把杯底的酒饮尽，朝她笑笑，“幼微，你今天很漂亮。”

　　陈幼微穿一条素白长裙，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风格，她的生日宴，她理应打扮得光彩照人才对，可她不仅穿了一条最简单朴素的裙子，甚至连妆都没怎么化。

　　即使是这样，陈幼微依然是人群中最惹人注目的那一个。

　　她的漂亮，从来不需妆容捧衬。

　　骆凌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陈幼微看都没看，越过他就要往前走，骆凌却忽然抓住她手腕。

　　陈幼微冷了脸，转头瞪着他：“放手。”

　　骆凌笑了笑，温柔地说：“幼微，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身后的宴会厅里，声浪一阵阵涌来，推着小推车的服务生急匆匆从身边跑过，为那场隆重的求婚仪式及时送上精致的蛋糕。

　　陈幼微心情烦躁到极点，用力甩开骆凌的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我可以等。”

　　陈幼微简直要佩服骆凌的死皮赖脸，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你去哪？”
　　见她要走，骆凌急忙追上来。

　　“回家。”

　　推开酒店大门，夜风萧瑟，是一种和室内的热闹截然不同的气氛，陈幼微站在台阶下，掏出手机准备打车。

　　骆凌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语气温柔得像在哄自己刚娶回家的小妻子：“我送你。”

　　陈幼微最听不得他这种语气，好像他们有多亲密似的，明明在她的世界里，骆凌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她抬起脸，冷淡地说：“骆凌，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恶心。”

　　骆凌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拿出所有的耐心全部赌在陈幼微身上。

　　“这里比较偏，不好打车的。我送你吧。”

　　“用不着。”

　　骆凌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好，那我陪你在这里等。”

　　马路冷清，偶尔有风吹过，掠起几片干瘪枯叶，发出稀稀拉拉的声响。陈幼微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忽然手腕一凉，她如针扎般惊了一下，偏头看过去，骆凌正往她手腕上戴一条钻石手链。

　　“专门为你挑的，总要戴戴看才知道喜不喜欢。”
　　骆凌把装手链的小盒子放进她外套口袋，唇角笑意温柔。

　　陈幼微皱眉，她抬手想解开手链的搭扣，可越是用力越是解不开，一圈碎钻把她纤细手腕勒出一道浅浅红痕。

　　她的情绪几乎在爆发的边缘，狠狠拉扯着手腕上的手链：“我不要，你拿回去！”

　　一条手链而已，骆凌没想到陈幼微的情绪如此强烈，他只好附和着说好，一边去帮她解搭扣，一边为自己解围：“你不喜欢这个款式，我再挑别的送你。”

　　骆凌低头靠近的一瞬间，陈幼微闻到他身上气味，那是很多种香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甜腻呛人，她咳嗽起来，伸手想把骆凌推开。

　　凉风骤起，呼啦啦吹动树叶细枝，那一瞬间，她猝不及防听见一道熟悉声线。

　　“陈幼微。”

　　梁一站在路边浓郁树影里，飘摇的影子落在他半边脸上，一晃一晃，他身后停着她那辆橘红色的玛莎拉蒂，幽暗夜色里如火光般灼人眼睛。

　　他抿了下唇，声线紧绷：“阿姨让我来接你回去。”

　　陈幼微再没去管手腕上那条如枷锁般的钻石手链，她一把推开骆凌，快步朝梁一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小跑。

　　骆凌微眯着眼，看着陈幼微的裙摆如白蝴蝶般在夜色里飞舞起伏，他忽然嗤了一声，没有半点刚才的风度，脸上带着讥讽的微笑，冲着她的背影说：“幼微，这是你的新司机？”

　　陈幼微脚步一滞。

　　她已经来到梁一面前，他安静地站着，挺拔身形落下一道茕茕孑立的影，她清晰地看见他放在裤线边上的手，是如何用力攥成拳头再慢慢松开。

　　那一刹，陈幼微感到一种心脏骤然收紧的疼痛，她下意识去拉梁一的手，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梁一低头，看向陈幼微的手。

　　她细白手腕上戴着骆凌刚才亲手为她戴上的手链，链子垂下来一头，坠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钻石蝴蝶。

　　风一阵阵地吹，可是蝴蝶没有飞走。

　　梁一垂下眼，终于握紧了陈幼微的手，一点点和她十指相扣。

　　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