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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狐媚如何 唯我愿成(上) ...


  •   雨后初晴,碧空如洗,七色彩缎悬于天际,躲雨的鸟儿纷纷飞上柳枝头,欢快地歌唱,似乎在庆祝大雨终于结束。

      彩虹的另一端烟霞四起,映照在季扶昙脸上,红扑扑的,连一向清冷自持的谢衿额上也染了红晕。

      入了宫门,季扶昙突然叫停马车,声音慵懒,对谢衿说:“马车颠簸、步辇不稳,你抱我回富天殿。”

      谢衿依言,下了车,袍袖往后一甩,上身探进车内,抱出季扶昙。季扶昙的头斜靠在他的肩膀上。

      因着皇后寿辰,红墙绿瓦间都点缀了灯笼和蜡烛,雨后的青石板还很湿润,步行时,泥点渐在谢衿白色的外袍上。

      午宴结束后,女眷们聚在一起欣赏歌舞,写赋作诗,男客在皇家练武场蹴鞠、射覆。玩累了便在一处谈天说地或到御花园赏花,也有在允许的各处闲逛的。

      不少外臣女眷远远望见谢衿抱着季扶昙回富天宫,很快,陛下在午宴时丢下皇后,匆匆离去,原是接昨日出宫赴宴的皇贵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各宫,当然也传到一直忧心忡忡的厉熏熏耳朵里。

      按照惯例,有皇后便不立皇贵妃,有皇贵妃一般没有皇后,从皇上力排众议册封季扶昙为皇贵妃时,新皇后在季扶昙手底下讨恩典求生存的闹剧,在坊间传播开来,若当时众人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态,那么此刻,皇上独宠皇贵妃这件事便是坐实了。

      厉熏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觉得别人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而自己则完完全全是透明的,她简直无地纵容,恨不能紧闭凤仪宫大门,将所有人拒之门外,自己永不见人。

      ……

      富天殿灯火通明,不知情的会以为今天是这位皇贵妃的生辰。季扶昙舒服地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她的样子全然不像受过伤的,但为确保万无一失,谢衿还是让李太医诊治一番。

      “娘娘无碍。”李太医摸完脉,又看了季扶昙腿关节,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才起身退后一步说道。

      谢衿完全松了口气,季扶昙却扶额道:“李太医,本宫头晕脑胀。”

      李太医轻粗浓眉,显出一丝疑虑,忽而眼睛微眯,好似明白了什么,顺着季扶昙的话说:“许是淋了雨,臣开一副方子,吃点药,夜间好好休息,以防病情加重。”

      天仙子跟着李太医去太医署抓药,谢衿为季扶昙盖好被子,自己简单换了衣裳,回望季扶昙,她面色红润,紧闭双眼。

      谢衿缓步往外走。

      “你去哪里?”

      谢衿回转过头,季扶昙已侧起上半身,长发如墨如瀑,眼睛狭长,正一瞬不顺盯着他,等他回答。

      “去赴皇后生辰晚宴。”

      季扶昙目光狡黠:“我淋了雨,身上不舒服,你也不愿陪我吗?”

      她往常并不这样粘着他,谢衿心里有一面明镜,知晓她故意挑在这个时候捣乱,眼波晦暗不明:“午宴我已拂了她的面子,这晚宴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缺席,她是皇后,我不能下了皇后的面子。”

      谢衿去意坚决,季扶昙不再强留,自怜道:“这后位,本该是我的。”

      烛影摇曳,涂亮整座富天殿,宛若仙宫,谢衿心口钝痛,渐渐发觉他与季扶昙之间的隔阂早已不是赵尽知,而是至高的皇位、常人碌碌终生也无法乞及的无上高位。

      可他别无选择,先皇的偏心,先太子的仇恨,他选择走上这条路不是为了私欲,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是我亏欠了她,她只是要我今晚陪她,我竟然还拒绝……

      这样想着,谢衿收回迈出富天殿的脚步,折返回季扶昙房中。

      季扶昙好似一副画像,还保持着谢衿离去时的姿势,静止不动,甚至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讽刺的笑,眼睛则如一滩死水。

      谢衿一阵心惊,身体里的某根弦突然绷断,再也不想顾忌什么国母生辰,什么重要晚宴,他只想季扶昙不要像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

      吻重重落下,从浓密的发顶到光洁的前额,从舒展的眉心到挺翘鼻尖,从柔软的嘴唇到脆弱的颈项,每一个吻都滚烫无比,企图点燃季扶昙生命的活力。

      谢衿的动作从急迫转为舒缓,因为季扶昙的神情从茫然木讷变得有了人味儿,被谢衿激得越发生气灵动。谢衿放缓了动作,甚至可以说极尽温柔,给季扶昙留下喘息的余地。

      鹰击长空的那一刻,谢衿的郁结之气随之一同排出体外,他拥紧季扶昙,像牢牢抓住幸福那样用力,他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陈破红领着一队禁卫军在皇城四处巡查,日复一日,虽然枯燥,但身为统领,保卫皇城安全是他不容推卸的责任,皇贵妃推举他,皇帝信任他,他本当义不容辞。

      午休时间,禁军小将给几位将领打了饭。吃饭的地方不可谓不简陋,但对于一群大老爷们而言,干净整洁已经足够满足他们的需求。

      一顿狼吞虎咽,副统领解了饥饿,就着袖口擦了一把糊在嘴上的油,对着不甚言语的陈破红道:“将军,今天抓的那人怎么处置?”

      要说那人也真倒霉,大庭广众之下大肆宣扬皇贵妃的不是,关于皇贵妃的风言风语满城皆知,老弱妇孺人人都乐得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禁军的本职工作是保卫皇城,按理说只要宫中贵人没有受到人身危害,其他的事情他们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置之不理,奈何他们的统领陈将军偏偏听不得有人说那位皇贵妃的坏话。

      副统领问完话等了一会,陈破红嚼完嘴里的肉才下令道:“打二十杖。”

      “然后呢?”

      陈破红明白,那人罪不至死,抓他只是杀鸡儆猴,于是接着说:“打的时候要讨巧,血水需骇人,但不能商人根本,然后放了。”

      然而,季扶昙依然是臭名昭著,陈破红的做法只是杯水车薪。

      不知道季扶昙和赵尽知的前尘往事是谁传出来的,坊间传言她不仅魅惑君主,离间帝后的关系,更是宠冠后宫却不知检点,与外臣勾搭。甚至还有人说她是敌国奸细,潜入中原国,伴在君侧,只为挑唆君臣关系,简直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御花园的茅草棚与周围的建筑风格迥异,应季扶昙要求,谢衿下令茅草棚百步之内不得有人靠近,厉熏熏想一探究竟,然被人拦住,只得作罢,狠狠道:“表哥能护你多久呢?”宫外流言四起,已经有百姓请愿除掉妖妃季扶昙,“我看你能横行到几时?”

      ……

      茅草棚顶铺就厚厚的稻草,足有五尺高,一定程度上阻挡了酷暑,茅草棚内安置了两台冰鉴,均是陈父陈母托陈破红带进宫的。

      谢衿在批阅奏折,季扶昙吃柚子撑得直打嗝,嘶嘶寒气自冰鉴流出,有些冷意,她随意取了一旁的毯子给自己裹上,不经意间看到谢衿搓了下手,她自塌里翻了件长袍搭在谢衿背上。

      谢衿微怔,季扶昙很少主动为他做什么:“宫里的常坚冰更适宜人的体温,为何非要这冰鉴。”

      茅草棚空间有限,季扶昙一伸手就够得着冰鉴,摸着上面精雕细刻的纹路,道:“你看这上面的一草一木,还有这几条栩栩如生的小狗,都是陈父亲自雕刻的,我从未见过如此用心制作的冰鉴。”

      谢衿收走季扶昙面前的柚子:“柚子寒凉,虽解暑,但也不要多吃。”

      季扶昙吃了个半饱,并没有与谢衿多做争执,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这冰鉴做的用心吗?”

      她像个讨巧的孩子,此刻的她有了一丝与赵尽知说话时的影子,谢衿眼神宠溺,顺着季扶昙的意思道:“很用心。”

      “我怀香雪儿时,多亏了陈家二老的悉心照料。”

      季扶昙话里有话,谢衿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奏折推至一旁,正色道:“你想说什么?”

      季扶昙莞尔:“你的爱妃得了他们这么大的恩惠,你不表示表示吗?”

      谢衿不明所以:“陈破红如今已是禁军统领,也算衣锦还乡,光耀门楣了。”

      夕阳开始西下,透过窗棂洒满茅草棚,给屋内镀上金色,犹如梦境,季扶昙抬手遮挡打在脸上的光,薄纱顺着皓腕滑到胳膊肘,她有些不耐烦:“那是他应得的,陈将军有将才,恪尽职守,禁军统领之位迟早是他的。”

      谢衿起身走至窗前,解开银扣,两侧窗帘合起,没了阳光直射,季扶昙的心情舒缓下来。

      透过微风吹拂淡紫色窗帘望去,远处的夕阳显得格外诡异,谢衿将五指横于眼前,似乎在观察指节骨上面的纹路,言语淡漠:“陈家二老已年迈,总不至于给他们封官加爵吧!”

      “老人的福报在儿孙身上,不如你给微云一个诰命夫人的身份,封作春和翠眉为郡主。”中原国对男子的封号比较敏感,季扶昙知道封郡主的事情算是过分了,如果谢衿力排众议,兴许自己还能如愿,但敕封一笑则是想都不要想,就算谢衿勉为其难答应了,那些言官也会从中作梗。

      季扶昙等着谢衿的回应,谢衿却如睡着了般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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