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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踏雪寻泉 践丘为壑 ...


  •   厉熏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保证的话说到口干舌燥,最后拿丞相府作保,裘太医才放下他高悬着的一颗心,一五一十告诉厉熏熏全部真相。

      末了,或许出于医者天性仁慈,或许对季扶昙怀有愧疚,他写了药方:“这个可以滋补心血,药材及做法都在上面。” 并一再强调:“不运功可享有普通人的生活,运一次功伤一次身,运功次数多了恐年寿难永。”

      厉熏熏声称药方是在一位游医那里得来的,吴先生说没有大问题,谢衿才敢让季扶昙吃,因着是厉熏熏拿来的药方,她也乖乖吃药。不日渐渐恢复心神,只是饭吃得不如往常多,不过脸上倒是有了血色,而今可以出门采红梅了。

      不知何时,小刺猬会探出头来找季扶昙要吃的,随时随地任她捧它们于手心,她给胖刺猬取名叫小狗,瘦刺猬叫小猫。一天醒来,胖刺猬变瘦了,身下多了三个小刺猬,季扶昙大喜过望。

      野外的刺猬在冬天会选择冬眠,它们提前储备粮食过冬,半个月吃食一次,撒尿拉屎一次,家养的刺猬有主人为它们提供温暖的环境和充裕的食物,它们不需要冬眠,但习惯使然,它们睡觉的时间大大拉长,清醒的时间则很短,倒是阿泉占了大便宜,可以整日跟在季扶昙身边,大白羊与雪融为一体,季扶昙经常寻不见它,呼唤它的名字,时常也是它靠近了才发现它。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大雪纷纷扬扬,又急又快,显得凌乱不堪,真像诗句里描写的那样,揉碎了的云朵,如同炸线棉衣飞出的破败棉絮,充满破碎感的美。

      叶染已领着相思子天仙子扫雪。

      季扶昙衣着柔蓝玉扣上袄,群青烟霞流云暗纹裙装,外披一件鹅黄镶丝火焰雀纹斗篷,像往常一样带着一身羊羔绒的阿泉在王府各处瞎逛。

      雪停了,天地万物银装素裹,天空显现金轮,铜锣一样闪着黄光,一瞬间光彩夺目,季扶昙眼睛有点酸,不敢再直视,一个不留神,阿泉又没影儿了,叫它也不来,定是跑远了。

      季扶昙不想劳动其他人,自娱自乐,捉迷藏般自个找了起来,好容易叫她发现蛛丝马迹,顺着羊蹄印,她像一只灵活的小兔子般追踪而去。

      偏院的人大都诚惶诚恐,不晓得王妃怎么突发奇想来她们这破地。

      嗑瓜子的将瓜子塞进衣兜里,闲聊的话头戛然而止,嬉笑打闹的立刻站在原地,吃饭的也停下筷子,纷纷向季扶昙问候行礼。

      季扶昙很少关注王府中人,以前她眼盲看不见,后来她觉得自己不会久留,现在她也觉得终将会离开,无论是这里的人或这里的事,她都不想过多牵连,但大家都是认得她的,王府的女主人,但凡见过一面就不会忘记。

      季扶昙再三强调她只是随便走走,然而众人还是紧张兮兮,她消失在视线中,他们才半信半疑,小心翼翼进行着原本的动作。

      “阿泉,你在这干嘛,可让我逮着了。” 季扶昙三步并两步来到阿泉面前,阿泉求助般地叫了两声,开始周而复始地撞门。

      这是间柴房,里面有个虚弱的声音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季扶昙听不清,她抓起门边的木棒,准备跟阿泉一样大干特干,随即放下木棒,走到堆满柴火的小院门口东张西望。

      两个看门的小厮吃饱喝足,悠闲自得地来干活,苏丁让他们看管这间柴房里关着的人,颇为轻松的活,他们乐的自在,相当尽职尽责。

      猝然看见王妃,不免大吃一惊,嘴里叼着大饼,手中抓着瓜子,又忙着行礼问安,一时间捉襟见肘。

      “把门打开。”季扶昙指指柴房。

      小厮略显为难,苏管家交代过除了送水送饭,没有他吩咐不能放人出来。转念一想,苏管家能大的过王妃?只稍犹豫片刻便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饭菜看起来像刚送进了没多久,很干净,还冒着热气,水也不冷,但显而易见,妇人没有吃喝一口,她双眼涣散,说话含含糊糊,难以分辨。

      季扶昙轻声问道:“你在说什么啊?她像是别人的话也听不懂。

      一旁的小厮回答说:“她在说丘丘。”

      “丘丘?那是什么?”

      “丘丘是她女儿。”

      另一个小厮胳膊肘撞了一下回话的小厮,小厮立刻闭嘴,季扶昙再问什么,他就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季扶昙换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关着她?”

      小厮灵机一动,把问题抛给了苏丁:“苏管家让关的。”

      季扶昙让小厮把妇人送到原来的住处,并请来吴先生。

      季扶昙不放心别人,亲自等吴先生诊断。

      “她生的什么病?”

      吴先生把了脉,翻翻妇人眼皮:“忧思过甚,营养不良。”

      苏丁闻讯吩咐人请王爷前来,他念叨一万遍:可一定下朝了啊。

      他匆匆赶来,王妃在此,他不敢贸然造次。

      懂眼色的端上来热饭热菜,对妇人道:“石娘子,泼天的福气呦,王妃亲自来看您,您该赏脸吃两口吧。”

      听到“王妃”两个字,妇人聚焦了眼神,嘴唇颤抖着,眼眶盈盈热泪,下床跪在季扶昙脚下:“王妃,您为我可怜的孩子做主啊!”

      她因虚弱和激动而发抖,季扶昙扶起她:“嗯,我知道了,不过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

      石娘子清醒了神智才发觉饥肠辘辘,端起碗狼吞虎咽,一方面因为饿一方面因为王妃说吃完饭会为她做主。

      石娘子看到苏丁警告的目光,季扶昙顺着看过去,赶走了屋里所有人。

      “你别怕,这里就你我二人,有什么冤屈你尽管跟我说。”

      “我的丘丘死了,就因为她说了句王爷王妃没有新婚燕尔的样子,更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有人粗鲁地推开门,不用抬眼皮,季扶昙也知道敢在王府这么放肆的只有谢衿。

      谢衿二话不说,居高临下看着季扶昙,他不开口,她决不说话,谢衿泄了气:“别闹,跟我回去。”

      季扶昙仍然不搭理她,只对石娘子道:“你继续。”

      石娘子一言不发,眼神怯怯。

      谢衿瞥她一眼,看不出喜怒,对两个小厮说:“知道玩忽职守的罪过吗?”

      小厮重重跪下:“王爷恕罪。”

      连个解释都不敢,这就是他的专制,问罪,认下,不管有罪没罪,受着,天意如此,能伤害你的都是你的劫数,不质问任何人,不为自己讨公道,因为习惯了求助无门,只学会了沿着命运的齿轮逆来顺受。

      季扶昙恍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可怕之处,他不只是谢衿,他更是中原国皇帝的儿子,是潇陵王爷,掌握着潇陵王府众人的生杀大权。

      手心有冷汗渗出,她能感觉到两个小厮的惶恐不安,又想到丘丘的死,她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寒噤:“不关他们的事,我自己闯过来的,他们什么都没说,石娘子什么也没说,我看她可怜给她碗饭吃,就是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声嗤笑,季扶昙陡然抬头,可看见的是他一如既往温煦的眼神,那一声嗤笑仿佛不是来自他。

      谢衿敛藏起眼尾残留的一晃而过的不信任,嘴里吐出不容置疑的字眼:“我知道。”

      季扶昙依然警觉:“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们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吗?”他笑了。

      季扶昙也跟着笑了笑:“没错,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不见,自己的笑里全是欲盖弥彰的假。

      乖乖地,任由谢衿牵着,阿泉也不再胡闹,隐约以为自己闯了祸,在人类创造的压抑气氛中屏息凝神,和女主人一样不敢快一步或是慢一步。

      季扶谈的低眉顺眼,谢衿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旋即自嘲般地笑了笑,她的乖顺和阿泉一样,都只是一时片刻的,过了这个村,到了下个店,她又会变成她自己。

      这样吓吓她未尝不好。

      丫鬟不知道王妃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回道独愁居后,她沉默寡言,她们忧心忡忡,但见王爷王妃夫唱妇随,恩爱可亲的样子又颇觉欣慰。

      谢衿往季扶昙碗里夹菜,不止夹菜还喂进她嘴里,相思子天仙子觉得没眼看,拉着叶染已出去了。

      “几日不同食,饭量见长啊!” 季扶昙吃的多,谢衿是高兴的,可下一口刚吞下,季扶昙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她急忙端起桌上空盆,将上翻的食物吐进空盆,谢衿大骇,给她拍背顺气,一边朝屋外大喊:“来人,快请吴先生。”

      吴先生心急如焚,以为王妃运功引起毒药发作,把了脉,擦了把头上的汗:“虚惊一场,王妃只是吃撑了,别无大碍。”

      他交代了几句:“饭不是越吃多越好,别补过头小心适得其反,七分饱最适宜,还有啊,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我陪王妃出去走走,你们下去用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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