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四年前初恋了》知焚

1、画展

　　一月，北-京的雪下得很密，稍微在街道驻足便兜了人满脸。
　　C大举行的画展在艺术廊，来的人不是特别多，大概也是因为天气，筛掉了一大批只是来看热闹的人，通向艺术楼的梧桐大道上三三两两聚着学生，梧桐树早就剥落了宽大的绿叶，被北风啃咬得剩下一堆嶙峋的骨骼，承受着深冬的抽痛。
　　秦叙冒着雪从图书馆到艺术廊，大衣下摆已经洇湿了，他在台阶上抖了抖伞上的雪，随便找了个储物柜放进去。
　　来的学生大多数是美院的，他对绘画没有多少了解，却一直喜欢看这些东西，大概高中时养成的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改不掉了。
　　刚从玻璃门进去，眼镜就染上了一层雾气，把周遭世界晕得一片模糊。秦叙近视程度不高，除了上课或者听讲座，一般都不用戴眼镜。大门边上排着两个单桌，斜带着红条幅的志愿学生是两个女孩子，看着他笑了笑，脸似乎有点红，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害羞了。
　　“同学你好，这次画展是我们艺术社的活动，一共是六个展区，”个子高一点的女生递来一张卡片，上面是艺术廊各个展区的大致地图，原木色的，设计古朴简洁，“你可以去六个展区打卡盖章，满三个就可以去下一个展区兑换一些小礼品，还有机会和校外合作方的画家近距离接触！如果想参加抽奖的话按照这里的操作指导报一下名，只有一个名额哦。”
　　几千人里面挑一个，概率一直是很玄乎的东西，算一算真的不可能，然而对一些人来说却是百分百。某些事总得有人失望，反正他的福源很浅薄。
　　秦叙走流程似的扫了二维码之后报名，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里，他走得并不快，小礼品和近距离接触大师没让他染了窗外雪的脸庞融化哪怕一点，但他天生的气质跟他开玩笑一样，莫名其妙总带了不像属于这个时代的，一种十分撩人的古静温柔。
　　第一个展区主要是学生素描，左拐就是，两个单桌排在走廊尽头，他顺道盖了个章，看了眼旁边放置的小礼品，有书签手环明信片之类的小物件，还有一些氢气球，印了一堆毛茸茸的Q版小动物，再大一点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玩偶。
　　秦叙一眼扫过去，脚步顿了顿，玩偶堆里有只灰色的企鹅，圆滚滚的，憨态可掬，他正愣神。“秦叙！”旁边突然有一道女声叫他，这人还拽了拽他衣服的下摆。
　　“嗯？”秦叙转过头，索性摘了眼镜放到大衣里，定神看了看，笑了，“早啊，林学姐。”
　　“还真是你！我都不知道你考C大，我们学院离得太远了。”林娇现在在念研究生，被他叫得有点脸红，这点小细节被她男朋友看见了，这男孩就喜欢吃醋，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打量起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四生。
　　秦叙声音听着温和，长相却是刀剑裹挟般逼人，将近一米九的高个，比他还高那么四五厘米，发尾略长，但意外得干净利落，摘了眼镜后看得出他的眼睛很特别。
　　是那种很纯粹的黑，像把整个夜空拧干了皱缩在一起，眼尾有些上挑，微微低头看人的时候就显出一种不要钱似的深情。
　　戴翼吃着飞来横醋，把自己酸得浑身难受。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明显了，秦叙不由问了一句，“学姐，这位是你的你男朋友？”
　　“是，是啊，”林娇比较容易害羞，看了一眼戴翼，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又乱发酸了，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你又瞎想什么呢，他是秦叙，就我高三时候班里的学委，后来复读了一年，跟你说过的，人特别好。”
　　“哦，我叫戴翼，田共戴，翅膀的那个翼，娇娇的男朋友，我刚刚误会了，”戴翼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对不住啊。”
　　“没事，你跟林学姐很般配。”
　　“你不用这么叫，还叫我林娇就好。”
　　说话之间，秦叙的手机叮咚了一声，是今天的天气更-新了，再过一两个小时雪就停了，是个午晴。
　　一般雪后的阳光都很好，C大雪景出了名的好看，校园里还专门有个初雪湖，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残荷还没有完全败落，叶子上会托着很薄的一层雪花。总而言之是个很有文气和艺术气息的大学，也算是很多高中生的梦中情校了。
　　戴翼本性是个直率热情的，排除了秦叙这个臆想情敌，话又活络了很多，“这次C大的画展是我们艺术社团负责安排的，场面是真的大，要不是下雪估计能挤死人。听说还有挺多国内外大手画的画，排面！”
　　“那都是跟校方说好的，”林娇跟秦叙解释道，“我去年是文学社的，就没请到过这么多前辈……”
　　“娇娇去年是文学社社长。”
　　林娇撇撇嘴，压着声音凑到男朋友耳朵旁边，“你闭嘴吧，班门弄斧四个字会不会写啊。”
　　“她高中的时候是语文课代表。”秦叙笑着点点头，示意林娇也不用太谦虚。
　　“没没没，就我这水平，比我们那届一个高一的理科生差远了。”林娇推脱道，脑海里挖出了高中不断二作、三作、四作死磕的日子。“我高考语文分数离谱，查到分数简直感到不可思议，被C大录取了还恍恍惚惚的，现在想想可能就是作文仿他的文风，超常发挥了。”
　　“理科生？”戴翼觉得有点意思，“作文这么好为什么不学文啊。”
　　“谁说作文好一定得学文，你什么直男思维。”林娇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有点尴尬，“是个很帅的男孩子，秦叙也认识呢。”
　　她的音调很低，然而就因为提到了一个人，“砰”地一声就像撞到了秦叙心上一样。
　　秦叙目光凝住了，也低声缓慢回复道，“嗯，那人是我男朋友，目前单方面分手了。”
　　戴翼：？？？
　　“分手？”林娇愕然地抬起头，声音不由自主地比平常大了一些，吸引了一些周围看热闹的人，本来他们三个长得就很出众，走在一起又突然说出这么一个引人遐思的词语，这下四周传来的目光稍许都有点打探暧-昧，她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对不起，我刚刚反应过激了，你们……怎么回事？”
　　戴翼在旁边已经懵了，虽然说他不抵制这种恋情，但是真的是在生活中第一次见，没反应过来，“什么？”
　　“原因挺乱的，”秦叙没打算解释，侧过头望着他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娇心不在焉地问。
　　他们不知不觉就在一幅画前站住了，秦叙斜靠在墙壁上，“觉得恶心吗？”他就像在问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问题，好像也不是很期待别人的回答。
　　“怎么会，”戴翼不自在地回答，“其实吧，现在大家接受度都挺高的，而且只要互相喜欢，性别也不用卡的太死，虽然我是个直男。”
　　秦叙看了看戴翼的眼睛，突然笑了，“谢谢。”即使他觉得接受度高不高对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很大影响，分手和依然忘不掉彼此也不矛盾。
　　“对不起……，”林娇木木地开口，她接受起来很困难，“但是这件事没有错，喜欢就是喜欢，感情没有错。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欠你一个道歉。”
　　“没关系，我不在乎你接不接受，”秦叙又把口袋里的眼镜戴上了，那双眼镜在镜框之后就少了很多亲近感，从高处看人天然的疏离，“毕竟这是我跟谢相辰两人的事。”
　　“好了，那什么，我们继续逛逛？”戴翼看着这氛围不大对劲，忙打哈哈，“学生展区跟艺术社评奖有关系，还有学妹学弟让我和娇娇投他们几票来着。”
　　“那你们去投-票，我就随便看看去了。”秦叙歪了歪头，“我下午还有课，可能赶不及。”
　　“啊？哦，哦，也行，我下午也有课，晚上还得去写论文，也没法慢慢逛。有空来找我和娇娇玩。”
　　“等一下，秦叙，”林娇把手从男朋友口袋里抽出来，音调急促得像寒夜的虫鸣，“你是不是还没找到他？是不是从他出国之后再也没见过他？你就不能醒醒吗！你要等他等到什么时候啊？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同……追你的女孩子遍地都是，你这样，”她抬头看了眼秦叙，突然就好像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你这样值得吗？”
　　“你替我急什么，”秦叙对她连珠炮一样的言语不为所动，甚至还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公共资源，总不能来者不拒吧。”
　　他在林娇肩上拍了拍，朝戴翼使个眼色，“带她玩玩吧，哄哄。”
　　“呃，那行！”戴翼把女朋友护到身后，“校外画作展出往前直走就能看到，你慢慢欣赏哈。林娇，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听话好不好？”
　　“很抱歉，第一次见面就打扰到你俩了。”秦叙低头在戴翼旁边说了句，“你们以后份子钱我多随点。”
　　“不是，”这一句话把两人都闹脸红了，林娇稳了稳声音，“该说抱歉的是我，以后我们有消息会告诉你的，我们原本高中约定好的每年一次聚会还算数，你有什么我们也能帮帮，毕竟大家都算是有了点自己的成就，人脉多了也方便。你要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没有的事，我还能坚持很久。今天谢谢你了。”
　　“那我们先走了啊，冲你这句话，哥们，下次我请你吃-饭。”戴翼朝秦叙比了个拇指，被林娇拽了一下，依旧笑嘻嘻的。
　　“你别看着他闹，有空确实要一起吃个饭，有什么事都能联系我们俩，等等我把戴翼微信也推给你。”
　　两人最后朝秦叙摆摆手，一起往学生画作展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新人试水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