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饲养守则》西瓜爱夏天

5、恶魔饲养守则

　　教会的人走了之后，乔迪弄来热水给艾尔温擦洗。

　　原本艾尔温是拒绝的，但是乔迪一脸嫌弃的说：“你也不嫌脏，神殿的人早走了。”

　　艾尔温只好同意。

　　乔迪脸色紧绷的坐在艾尔温身边，用热水帮他把脸上的污渍一点点擦干净，艾尔温看他戒备得像是在是提防猛兽，疑惑道：“你在害怕吗？”

　　随即轻笑了下，“放心吧，我只是不想惹麻烦，就算真被发现了，我也能把你安然的送出去。”

　　狭窄得只容得下一张床的小隔间里，艾尔温说话时温热的气流像个小勾子一样丝丝密密缠绕在乔迪心里，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的心脏挤压得变形。

　　乔迪跟着艾尔温两年，从未见他笑过。

　　他就像是身上背负了血海深仇一样，即便对外人总是彬彬有礼，但心思沉重，从不笑。

　　这会偶然轻笑一下，像是记挂了数年的念头骤然消散的解脱，和平时有种完全不同的洒脱感。

　　乔迪脸色胀红，佯怒道：“你多威风啊，纵火，还把自己烧成这个鬼样子。你不疼吗？”

　　“我从小就被高压训练，这点烧伤不算什么。”艾尔温撑着坐起来，慢慢撕扯脸上的东西。

　　那都是被火烧着贴在脸上的胡子或者灰尘。

　　乔迪下意识屏住呼吸，见艾尔温撕扯的过程有点困难，他把热毛巾粘上水，贴到了他的脸上。

　　温热的手指触碰到艾尔温温热的脸颊，乔迪手指一哆嗦，险些把整张手贴上去。

　　“去帮我拿个镜子过来。”

　　破旧的小阁层里哪来的镜子。乔迪答应一声，转身就飞到隔壁屋子里，偷了个镜子过来，正巧看到隔壁桌上摆着油灯，顺手拿在手里。

　　不透光的房间设计，逼仄的房间里骤然一亮，视线格外清晰，是乔迪举着灯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艾尔温粘在脸上的假发已经脱了下来，属于他自己的银色的短发干净得几乎在发光。

　　攀援大半张脸的络腮胡子也被清理干净，侧对着乔迪的半张脸完完全全漏了出来。

　　那是一张上帝也要自叹不如的脸——乔迪单方面发誓光明神绝对没有这样的手艺。

　　玻璃折射出来的乳白色光线静静照在他的左脸上，明艳斑斓的色块投映在他颧骨的位置，像是画了国都里流行的花瓣状容。

　　修长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形状优美的嘴唇，甚至是流畅的下颚线，无一不恰到好处，英俊夺目，而且，他还有双大海般深邃幽蓝的眼眸。

　　湛蓝色的眼眸看过来，“镜子给我。”

　　乔迪腿一软，险些给床上的父亲磕头。

　　他慌忙别过脸缓解尴尬，也平复自己内心的激动，再次转过脸来时，猛然撞见镜子里艾尔温另一半，完全被烧毁的、丑陋狰狞的伤疤。

　　那道火烧过的伤疤从额头处开始蔓延，纵横了几乎二分之一的脸。

　　半张脸天使，半张脸魔鬼。

　　乔迪一把冲过去，掰过他的脸，急切的说：“我看看。”

　　他轻轻抬手，无比轻柔的抚摸上艾尔温脸上温热的、带着血腥气且凹凸不平的疮疤。

　　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像是碰到了艾尔温隐藏在烧伤之下的血管。

　　没来由，乔迪忽然口渴了，他咽了咽口水，甚至想张嘴舔一舔疮疤。

　　他想尝尝艾尔温的味道。

　　乔迪的目光直白露-骨，艾尔温自然发现了。

　　他微微往后避开，“不要紧的，这些都不重要。帮我把镜子拿住。”他单纯的以为乔迪是在担心他。

　　乔迪举起镜子。

　　艾尔温用温热的毛巾敷住右眼——从乔迪第一次见到艾尔温起，他的右眼就被布遮住了。

　　乔迪从未见过他扯下眼罩。

　　这会，艾尔温把热毛巾拿开，在一整片连贯的疮疤上，他对着镜子慢慢睁开了他的右眼。

　　乔迪吓了一跳，他从没想过艾尔温的这只眼睛能睁开。他一直以为艾尔温的眼睛是受了伤。

　　看得出来，艾尔温睁眼的过程也小心翼翼，他似乎在忌讳着什么。

　　眼球在凹凸不平的皮肤表面动了动，艾尔温要睁开眼睛了。

　　乔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盯这艾尔温的右眼。

　　他缓缓睁开来，这只右眼完好无损，眼白干净得像是被圣水洗涤过一番，眼球明亮夺人心魄，除了瞳孔的颜色和左眼完全不同外，似乎并没有任何需要隐藏的地方。

　　乔迪正要纳罕，猛然意识到，艾尔温的这只眼睛，是纯金色的。

　　圣安帝国没有任何人的眼眸是灿金色，据大家口耳相传，唯一一个拥有金色瞳孔的，是光明神！

　　乔迪瘫坐在床上，因为太过震惊，连头顶传来酥麻的感觉都不知道。

　　“你，你这眼睛？！”乔迪指着艾尔温问。

　　艾尔温静静的望着镜子里的眼珠子，语气平淡的说：“两年前我逃出神殿的时候，这只瞳孔还是蓝色的，后来我发现里面似乎有根金丝线一样的东西存在。没想到短短两年，已经变成这样了。恐怕过不了多久，我这只左眼也会变成金色。”

　　说着，他嗤笑一声，像在嘲讽，只是不知道在嘲讽谁，“被光明神摒弃的叛徒，竟然拥有了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珠子。究竟是信徒的悲哀，还是神殿的悲哀？”

　　“你的眼珠子变色意味着什么？”乔迪追问，他语气里有遏制不住的颤抖。

　　他感觉似乎有什么即将超脱他认知的事情要发生。

　　人的眼珠子怎么能变色呢？

　　为什么他会变成和传说里光明神的眼珠子一模一样的颜色？

　　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我也不知道。”艾尔温靠在了床上，眼神坚定灼热，“我要见光明神一面，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而见光明神的契机，在乔迪身上。

　　“你是神殿的叛徒，见他，会死。”乔迪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控制不住自己觉醒，控制不住这个觉醒的过程会惊动光明神，更没有能力在神的意志下保护艾尔温。

　　艾尔温摇摇头，“人这一生总有些必须知道的事情，为了我所追求的东西，死而无憾。”

　　“那我呢？！”乔迪忽然暴躁起来。

　　艾尔温愣了下，摘掉已经烧得发焦的手套，用修长秀气得不像习武人的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到时候你就逃到地狱之门去，那个门只有你能打开，自然也只有你能进去。”

　　他要抛弃我了！

　　他不要我了！

　　他要死了！

　　潮水般的愤怒淹没了乔迪，连着两天心神俱疲的状态如一片飘摇的小舟，瞬间就被海浪拍倒，眨眼睛就海水侵蚀了。

　　“乔迪，乔迪！”艾尔温终于意识到他不对劲，连忙呼喊他。

　　可是乔迪没有半分回应，他漆黑的瞳孔半点光都不溢出来。

　　他就像是被控制住了。

　　从未有人见过恶魔该是个什么样，但是艾尔温觉得，既然现在的乔迪能有正常的、不好血腥杀戮的人格，那么恶魔血统觉醒后，他也一定还是主人格。

　　他不希望乔迪的觉醒会带来尸横遍野。

　　艾尔温温声安抚他，“嗨，乔迪，还认识我吗？”

　　乔迪漆黑的瞳孔盯在艾尔温身上，看到他形状秀美的嘴唇一张一合，突然猛然扑过去。

　　艾尔温略一偏头，乔迪就咬在了他的下颚处。

　　这一口怕是下了狠手，艾尔温疼得差点要动手打人。只好伸出一只手，强行掰开乔迪的下巴，逼迫他松口。

　　被迫张开嘴的乔迪清醒了部分意识，他顶着两只瞳孔被放大的眼眸看着艾尔温。

　　委屈得像是零食被抢走的三岁孩子。

　　他侧过身体，低下头，声音像小孩含着奶渍，又像是带着哭腔，“你都不要我了。”

　　艾尔温心脏骤然一软，像是滚烫的热水流经心脏。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人这样全力依靠，像救命稻草一样被需要。

　　而不是扣着“神选之人”、“天生双子”的巨大头衔，被身边的人敬仰着、羡慕着。

　　竟然舍不得推开，于是温言道：“你距离觉醒还早着呢，放心，只要我还活着，绝不抛下你。”

　　乔迪再次朝艾尔温扑过来，这次，他没有动嘴咬，而是眷恋的抱着艾尔温的身体，用脑袋蹭着艾尔温的侧脸。

　　从未与人有过这么亲昵接触的艾尔温一时间有点不习惯，他犹豫了片刻，才缓缓抬起手，拍打着乔迪的后背，“好了，没事了......等会，你头发里面是什么顶到我了？”

　　乔迪还在懵懂，艾尔温已经把手插进了乔迪的发丝。

　　发丝那贴着头皮，艾尔温的手伸进来的时候简直像在按摩，乔迪舒服得恨不得闭上眼睛。

　　艾尔温摸到乔迪头顶处有个凸起。

　　他解开乔迪的头发，一眼就看到这个东西的模样。

　　艾尔温愣住了。

　　乔迪有点心慌，“你，你看到什么了？”

　　在乔迪头顶前方的位置，有个约莫一个指头粗的凸起，那像是个肉瘤，细细长长的模样又像是某种特定的器官。

　　艾尔温以前从未见过。

　　乔迪慌忙伸手去碰，才碰到，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抖。

　　这种感觉，就像自-渎的时候碰到下面一样。

　　敏感，又刺激。

　　这是他的恶魔角，传说中恶魔最宝贝、最不能受伤的位置。

　　它终于长出来了。

　　艾尔温伸出手指戳了戳，像戳到了一团肉，但是比肉团要硬。

　　“撕——”乔迪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

　　他巨大的反应吓到了艾尔温，艾尔温讪讪的把手收回来，“怎么了，是弄痛你了吗？”

　　乔迪脸色红得堪比猴屁股。

　　他只是摇头，不敢说话，看到艾尔温收回来的漂亮手指，他忽然抓住艾尔温的手，慢慢放在了自己恶魔角的位置。

　　电流般的触感席卷全身，乔迪的身体紧绷起来，他一把抱住艾尔温，剧烈的呼吸频率几乎让艾尔温以为乔迪出了事。

　　艾尔温不敢动，只好由着乔迪来。

　　这个东西对艾尔温来说真是个稀奇的存在，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想感受下恶魔角是个什么样子。

　　乔迪简直快被艾尔温没有分寸的手刺激哭了。

　　恶魔角还小，艾尔温捏了会感觉捏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放下了手，“是不是和小孩长乳牙一个道理？”

　　乔迪没吱声，他的手搂在艾尔温的腰上，瘦劲的腰肢几乎一只手就能环绕。

　　“好了，你又不是小孩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帮我去弄点吃的吧，我想喝点番茄汤。”

　　乔迪不情不愿的嗯了声，把头发扎起来，起身去镇上的餐厅里买点饭菜回来。顺便买了个大桶，给艾尔温沐浴用。

　　吃完晚饭，眨眼就到了晚上。

　　乔迪去找男爵商量修缮费用的事情，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艾尔温洗完澡，披了件从火场抢救出来的灰色袍子躺在床上。

　　他抬头望着隔层里唯一一个，方寸大小的窗户。那里有月华的光照进来。

　　他没有再伪装脸部，而是清晰完整的把他银色的头发、精致的下巴都露了出来。当然，还有半边像恶鬼的伤疤。

　　“你怎么不缠绷带？”乔迪说着，就要去拿药。

　　“不用，留着吧，神殿会再来的。”艾尔温的姿势分毫没动。

　　乔迪一惊：“为什么？”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艾尔温往床里面挪了挪，示意乔迪坐过来，这个房间里除了床位没有可以坐的地方，“神殿有种东西叫大预言术，号称无所不知。”

　　乔迪坐到了床边，想了想把鞋脱了和艾尔温挤进了一个被窝，压抑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故作天真的问：“有这么神奇吗？”

　　“我不知道。”艾尔温转过脸，乔迪正好看到他光滑细腻的左脸，一时间连眼睛都晕眩了，“预言师要是心诚感动了光明神，预言出来的就是真的。要是感动不了神，就无法预测。”

　　不就是瞎蒙？乔迪撇撇嘴。

　　“不早了，睡吧，欠男爵的钱我们明天再想办法。”艾尔温说着，躺了下去。

　　乔迪却僵硬了。

　　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他起身把自己狠狠搓洗了一番，保证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清新的气味，然后再蹑手蹑脚的熄灭油灯，爬上了床。

　　黑暗中，艾尔温呼吸的声音几乎听不清了，只剩下他自己强有力的心脏正咚咚直响。

　　乔迪翻了个身，假装不经意间把腿搭在艾尔温身上。

　　谁知，腿才迈到一半，忽然被某个硬硬的东西挡住了。

　　他十分奇怪，伸手去摸这个东西是什么，发现这个东西简直像是一堵墙。

　　乔迪惊呆了，掀起了被子。

　　艾尔温往床里面翻了个身，小声道：“你昨晚挤得我没法睡，我就设了个护盾，明天早上就消散了。睡吧，这样我也不会打扰你。”

　　乔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