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贬》闻茳

50、久别

　　所有人都尽力了。

　　据说那天元璟看着爱人掌心里白色橡皮泥捏的水饺，闭着眼，泪水依旧决堤。
　　时钧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挺喜欢……紫藤萝的……如果可以，把我放在那里吧。”

　　——为情所生，为爱而死。
　　——我从未后悔爱你。

　　欣荣医院出乎意料的被批准了默哀一天，他们会为来往的病人家属指路去附近有名的医院，冬至后的这一天拒不接待。
　　申请人正是彭涯。

　　彭涯跟院长谈了很久，“他不止有心疾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就是胃也有很大问题。”
　　“我们一度认为他活不过一个月，可他撑过了今年冬至。”
　　“他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烈，假设我们医学技术再发达些，如果他的病症能提前有治疗方法的话……再或者，没有那些被放置在蔬菜里的毒素。”

　　余下的话彭医师没说，只在心里过了一遍：
　　『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还在银行忙碌着该怎么转账的怀邸被路过孩子的屏幕怼了一脸，看着那条写着【智舟大学时钧同学已逝】的标题，怀老板红了眼眶，向员工询问后发了条短信出去：

　　“It will pass.”

　　戚师傅找到了女儿戚娟，也知道了那两位好看的客人，筠景湖墅的少年，分别叫时钧还有元璟。
　　帮他寻人的，叫时钧。
　　于这一年的冬至，晚23：40与世长辞。
　　戚师傅抱着女儿戚娟，父女俩哭成泪人。

　　云聚尹铺长以及长溪白老板也相继收到了消息，两个人看着屏幕沉默了很久，鼻尖都红透了。

　　后来呀，该在无数剧中发光发热的人走向海底；活泼俏皮的学长甘愿坠楼；善心显著的老板娘音信全无；护崽的经纪人请辞颓废；清风朗月的少年郎消散于世；皎若秋月的小少女随之离去……好像，所有人都因为那一个人而散了。

　　后来的后来，所有人都有了消息，除了时钧。
　　比如绝望入海的人恰巧被渔民捞起，所幸仅仅呛了几口水。比如音信全无的人自行重回视野，比如经纪人找到了自家艺人后就又回归岗位，比如坠楼的人被接住了没什么损伤。

　　说到底，真正没了的不过还是那两名站着就恍若能让时光停溯的异世神君，再加上一个时钧。
　　元璟颓废的时候会想，如果自己没忙里偷闲去参加《我行我素》也从未带时钧去过父母那里，那样的话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最起码，他会离开在一年盛夏，而不是殒命于区区一场寒冬。

　　还在上学的同学们听到消息后失神了很久，心中满是失落。

　　全世界中知道元璟和时钧故事的粉丝们齐刷刷到了湖栀，据说还引起了一段时间的城市拥挤。
　　他们在允许的地方画上Q版小人儿，写了这样一句话：
　　『我们在瑰夏湖栀，等一场不可或缺的久别重逢。』

　　而元璟，他的情绪大起大落后归于沉寂，简而言之就是心死了。他只是给怀老板回复了句“不会了”，又依次给旧日好友发了“好好的”，关了手机。

　　“我还没见过他穿制服的样子，穿上制服他也会是人群中特别亮眼的一个吧。”
　　“可惜我再也没机会看到了。”

　　后来的日子里，寒煊黎浔带着元璟去商场，当问及喜欢的口味时，元璟愣了愣，答：“嗜辣，喜酸。”

　　听了后寒煊大手一抖，一袋零食砸在了地上。寒煊的认知里，元璟一直都最喜欢甜，可如今回答的两种，无一种是甜。
　　是谁的口味不言而喻。
　　就连黎浔也怔了怔，黎浔清楚那人的口味，元璟的说法和那人不能说大致相同吧，只能说一模一样。

　　有人为了另一半改变性格，有人缓缓活成了另一半的样子。

　　世间何其悲哀，又何其暖心。

　　据说后来的日子，元璟靠着小邱的那段录像以及书桌抽屉里发现的字帖度过。
　　每每泣不成声，都是缩在角落里，跟仓库里见到那个人的状态一模一样。

　　……

　　来年四月，一位笑起来温温和和的客人在“寻竹花圃”买了一束蓝色满天星，加了灯串的。花店没有人，有点像自助的，仅在每束花前标了价格。
　　好看的客人放下钱抱起了花，一步步离开。
　　殊不知身后的鬼一点点显出身影，看着他的方向若有所思。

　　“楚泫的神识？呵，有意思。他竟也来过此处，还当他在做那述姓王爷呢。”
　　“那一届天上的神君格外有趣呢，好玩儿。”
　　他是花店店主，用这里的话来说，是只鬼，名尤寻竹。

　　尤寻竹又看向门口，喃喃道：“满天星用来祭奠？倒也是个奇人。”

　　穿过一片花海，便到了一处墓园。抱着满天星的好看客人正是淡出视线的元璟，元璟看着碑上清晰的“吾夫时钧”，轻拍了拍落上的灰尘后浅笑了下，说：“我又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他放下蓝色满天星，又放了一篮水果，没有多说什么，就是认真看着，就好像能透过这层冰冷看到那个人。

　　“他们总说我褒贬不一，有时候把特定的东西说成好的有时候又把这个说成坏的，”元璟笑了笑，“我想说，你站在眼前，就是对褒义最完美的诠释。”

　　“candy丢过六天，我找了好久，差点就以为她瞒着我去见你了。”

　　元璟说着日常中出现过的撕心裂肺，任由泪水悄然落在满天星上，喃喃道：“我差点就疯了……真的，如果连什锦糖都去了，我就也要去了，毕竟，我们是一家三口啊……”

　　“找到她的那天，我小声唤着她的名字，她是疾跑着扑到我怀里的。”
　　——那晚，一人一猫哭了很久很久。

　　“……”

　　很久之后，元璟伸手接住了不小心落下的紫色花瓣，出神了片刻，哑然失笑：“你是在回应我么？谢谢。”
　　元璟站起身，哑着嗓音道：“差不多要说再见了，那么，下次我再来看你。”

　　“紫色”的花藤随风摇曳，总有不小心落下的花混入泥泞，就像人的一整个人生。
　　元璟走出墓园，仰首，有泪停留在脸颊。许久才带着几分难过喟叹说：
　　“时钧，我有点想你了。”

　　元璟忽然想起了让人啼笑皆非的初见，不合时宜弯了弯唇角，眸中满是思念。
　　不知猝不及防闯入我世界中的你，还会不会再来找我呢？再不济，黄泉路上等等我也是可以的。

　　他最爱的少年，在一片紫藤萝下长眠，待来年春起，花期将至，蝶形花朵或许会带去再也无法传达的思念。
　　“答应我，如果还有那么一丝可能重活一世，再也不要倾尽所有去爱一个人了，是我也不行。”

　　愿漫山遍野芬芳盛开，你于尘世中漂泊，清风拂面，则你不请自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