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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皮箱(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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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过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坐落在傅山山腰上,或许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盈沸反天的时候。
老人和孩子躲进了屋里,关紧门窗,三两凑在一起,对着被闪着红蓝色灯光的警车包围的屋子指指点点。
秦枫和孟涵到的时候,属实被这个现场震撼到了。
那个冰箱里全是血袋,塞得满满的,门一开就哗啦啦掉下来不少。
就连秦枫这般见到尸体骨骼兴奋不已成天想着肢解好兄弟的人,也对这一屋子血敬谢不敏。
“不是我说啊老大,”孟涵一只手挡着太阳,一只手攥着现场刚拍的照片扇风,“你从哪找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山村里,这么犄角旮旯的地儿的?这什么玩意儿啊都是?你还叫我来,咱们队就我一个女的不能体谅体谅女同志啊?”
“孟姐可别抱怨了,你要是换了上次那个徐良来吧,八成又得跑去吐了。”秦枫边脱手套边朝这边走,“搜出来的血袋正在统计数量,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有多少,但肯定不会少。”
“不会少是多少?”
“那一大锅的单位都已经是升了,你知道吗孟姐,那半点水都不带参的啊那一大锅,不但不参水,还是已经脱过水的,原来的更多,真不知道这为了啥呢这,池言羁,疯子这称号,我今儿可算是可以让贤了。”
“为了提纯。”池言羁捏了捏眉心,“疯子,去对比一下那些粉末,看看和郑秋炀戴玉坤体内物质有没有重合或相应的水解物,那些东西,八成就是他们说的新货。”
“那就还得验,不过我得告诉你,别抱什么希望啊。”秦枫从工具箱里扯出一张单子递给池言羁,“自己看看吧,没有可疑物质还怎么比对?”
没有可疑物质?池言羁打开单子一看,是郑秋炀和戴玉坤的体内物质检测单。
“秦主任,”孟涵凑过来瞥了一眼这单子问,“这有什么不对的吗?诶老大你给我看看吧。”
池言羁把单子折起来收好,板着孟涵肩膀往反方向推:“拉倒吧你能看得懂啥啊?干活去去去。”就把她支走了。
“你看出不对劲了?”秦枫问。
“这还不简单,一眼就看出来了。”
“哪里不对劲?”
“这还用问?”池言羁翻了个白眼,“没有不对劲,就是最大的不对劲,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了。”
“走了?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市局啊?”
池言羁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秦枫手机一响,收到池言羁的一条微信。
帮我请个假,回家换车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微薄的工资支撑不起换手机,大概秦枫的手机已经亡命于此。
“秦主任,干嘛呢?那边喊你。诶老大他人呢?”
秦枫抹了把脸,艰难地开口:“他,他请假回家了。”
“请假?他拿什么理由请的假。”
秦枫把手机拍到孟涵手上,戴上手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回家换车。”
池言羁拉开车门坐上车的时候,林渊正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座在明朗阳光下依然阴郁的房子。
人也跑了,地也查了,只可惜池队长那个脑子不很够用的家伙,还没看出是怎么回事。
“还看,这么舍不得?”
林渊灰棕色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证明他还没有变成一块僵硬的装饰板,缓缓的哦了一声,没继续理池言羁。
池言羁没得到回应,也不生气,开车上了下山的路。
“去哪?”
“回家。”
……
不对劲啊,池言羁寻思着,自从看到那鬼地方后林渊就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以林先生之伶牙俐齿,此时回怼一句,“你一队长一天到晚这么闲没事要干,查出来这么大一问题居然还有功夫回家,池队长真是爱岗敬业的好人士”才算是正常,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池言羁此前就夜惊一事找秦枫做过详细的了解,这个症状具体点来说就是,像出现这种症状的,自以为已经放下了童年阴影,不把童年阴影当回事,所以夜惊后当事人往往不记得自己晚上发生过什么,但其实该阴影对其造成的影响非常的严重、深远,没有更加刻骨铭心或更加强烈的情绪上的经历很难掩盖过去,说白了就是不好治治不好。
池言羁郁闷吐了口气,看这病症介绍都知道林先生小时候肯定有一个十分之凄惨的童年,所以他到了现在也没告诉他这回事,只是把他房间所有能砸碎的东西统统拿走了。
做一个简单的推理,林先生曾经有过一个非常痛苦的童年,在他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痛苦,虽然他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于这类事件的应激反应会很明显的反应到情绪上,所以说根据情绪波动来判断,林先生的童年阴影和那个厂房有关?还是和吴时有关?总感觉好像不止这些。
但是他的资料什么都没有,该死,一个字都没有,他就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一个字也没有。
更该死的是这是他痛苦的过去,尽管这过去可能是个很重要的线索或者连带了整个犯罪网络利益链条,但是池言羁不能直接问他,他不可能为了获得线索而去伤害一个和这事无关的人。
尽管他在另一桩案件里并不无辜。
更别说林先生防御性那么强,问了他八成也是什么都不说,除非他想要告诉你的,那都用不着你问。
感性和理性都告诉池言羁,靠问是不可能从林渊身上得到什么新的线索的,只能相当被动的等林先生大发慈悲,啧,真能把人气死。
池言羁暴躁转过一个弯,高速过弯使得轮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啧啧,”林渊冷淡的开口嘲讽,“这车开的太兽性了。”
做一个简单的推理,池队长自从我平淡的应了一句哦以后也开始一声不吭,说明他在思考,这个思考和我的反应有关,他认为我的情绪不对劲,这说明他成功认识到了我和工厂,或者说这个毒品链条间有不普通的关系,至少不会是上下家那么普通,至于为什么这么生气…哈,没有线索。
不过他把重心放在我的身上就很容易忽略别的东西。
林渊还在打池言羁等会审问的腹稿,带他去工厂这种刻意引导行为实在是做的太明显,虽然他现在没有证据指正自己,但是不妨碍他那这件事做做文章好好盘问,这可不好圆谎,林渊绕着眼镜链的手指收紧,金色的链条在指节上勒出痕迹,怎么引导他注意到该注意的事是个问题,他不可能再像上次说的那么直白,有了前车之鉴,池言羁再往身上揣录音设备不可能再给机会摸出来。
啧,真烦。
结果林先生认真思考间,一个没注意猝不及防被池言羁的急刹车往前一贯,猛的又被安全带勒了回来,撞在椅背上。
“池队长,近来身体还康健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是不是生了什么脑科类的疾病,需要我给你推荐个不错的医生吗?”
“我觉得不用了,”池言羁往窗外飞快的瞥了一眼,踩下了油门,“我觉得这辈子我都不用林先生来给我推荐医生。”
林渊挑了挑眉,没说话。
池言羁扭头去看林渊,他把头转了回去专心致志的盯着窗外,留给池言羁一个后脑勺,林渊的头发挺长,柔顺的搭在肩膀上,一小缕被金色的眼镜链束在领子里,非常没有攻击性。
但是相当有防御性。
刚刚突然刹车是因为他看到前面白光闪了一下,是车辆拍照,这条路是下山单行路,如果林渊真的去过了那个小村,那他只能从这里下山,但是为什么没有?
他查过这个摄像头拍的照,他当时并不知道是这条路上的,因为是山上为数不多的摄像头,所以就去查了查,这个摄像头,两个月也只有拍到三四辆车,他当时忙着找林渊的证据,也就没多想,认为他本来就是一条比较偏僻,没什么人走的路。
现在看来…太不对劲,从那个工厂下来只能走这条路,原路返回的话不出二十千米就会撞上看见你逆向行驶的交警亭。林渊让他来村庄的时候也提过这条路只能从这里下去,那为什么照片会那么少?
池言羁认真回忆了一下那三两张照片,没有田松,没有吴时,没有林渊,也没有工厂里头那个男的。
是因为只要运输这么几回吗?还是是他们有别的方式把血液或者成品运下去,照到的人都没有关系呢?还是说市局里,有他们的人,把照片删掉了呢?
又或者说是林渊骗了他,郑秋炀死的那天晚上,他根本就不在呢?
林渊想让他查山上的工厂,但是故意漏了这么明显的一个问题,是要隐瞒什么还是要揭露什么?
这得等他回去查,在这之前,还有个问题得求证一番。
“林先生,”池言羁试探着开口,“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不知道林先生能否为我解惑。”
“池队长可以问问。”
池言羁从口袋拿出那张秦枫给的单子,往林渊那边一丢,也不管他看没看,自顾自的开始说。
“托林先生的福,算是在田松身上问出了点有利的东西,只可惜躺下的二位全身上下测不出一点和毒品沾边的物质,林先生觉得田松说的,靠谱吗?”
林渊不置一词,看也不看,把检测单拿起来玩折纸,撇了撇嘴:“这只能说明你们能力不到位,科技的确是发展的日新月异,但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把旧事物给取代了。”
“没听懂,林先生不如讲的明白些。”
林渊用检测单折了一只动物,别在池言羁的领口,笑的得体:“池队长如果能把那个漂亮的袖扣扔出去,我或许可以解释的明白些。”
啧,怎么连这个录音器都能发现。
“那还是算了吧,这个袖扣我可是很喜欢,”池言羁低头看了眼林渊别在他领口的折纸,“你怎么折了只狗?”
“狗?”林渊听到他这么说,才反应过来自己折了个什么,僵硬的扭过头看着窗外。
“因为,和你很像。”
是吗?池言羁伸手把折纸摘了下来收好,他只是随口一说,这个折纸细看的反倒更像…狼。
所有能在行为上具像成物的都是内心环境的映射。为什么他下意识会折狼,是因为性格,还是其他什么因素?
池言羁感觉再不解决林渊身上的疑问他真的能被好奇心折磨死。
但是怎么才能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这是个问题。
突然他发现自己随手丢在车上的两三罐颜色亮丽的饮料。
“林先生,喝果汁吗?”
易拉罐被池言羁的手拿着的位置,指缝里漏出几个字。
酒精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