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直立行走的蛆》冰枭

5、关于往事

　　酒精的气味异常浓烈，好像它们就在鼻子旁边打转。眼睛怎么睁也睁不开，意识把我拉回了那年铁四中……
　　初二那年，铁四中举办了“第十届历史文化知识竞赛”。我被选为藤原三中代表，三中是市里最好的初中，可作为代表的我压力很大，纵使我的学习成绩从来没让我担心过，但任谁身处紧张的环境里，也难免能做到全身而退。
　　那片空气里什么味道都没有，却让人莫名的做出习惯动作。而这些恰好会暴露心理状态。那天的代表队还有铁四中、新阳二中、浩然五中，人多起来了，可我越来越看不清也找不到自己了。
　　评委们入座，主持人热力的开场白响彻整片苍穹，台下的观众适时地鼓掌，那掌声是送给谁的呢？
　　主持人宣布比赛环节和规则，可我的脑子却一片混沌，我掐了掐自己大腿，佯装保持镇定。比赛分为必答题、抢答题、风险题。每个队及内部都按顺序答题。抽好自己的号码牌，贴上去，抢答器就放在桌子上，大家一起调试。每组三个人，我和其他两位女生坐在一起，总是让我感觉突兀。可无奈我抽到的号码牌是2号，只好坐在中间。我们三个来自不同的班，所以都并无交集。可是女孩子间仿佛没有天生的阻碍，一个话题就可以敞开心扉，这不禁让我心生羡慕。我拽了拽衣角，算是对尴尬最好的回击。
　　比赛开始了，一瞬间，噤声。
　　必答题在各代表队间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加分与减分，并行，交错。掌声时常会有，但应该都来自代表队所属学校。
　　抢答题大概是最考验人性的吧！按键的那一刻我就在想，我们到底在抢什么？我瞥了一眼评委席，他们好像风平浪静，但是推眼镜的手却出卖了他们，微锁的眉头随着按键有序运动。我不知道那一刻为什么会想这种问题，大概是为了和以后的某一年、某个人呼应上吧！
　　风险题其实一点都不难，可是最简单的东西其实也最复杂。选题，考验的是胆量，靠的却是运气，可怕的是出现分歧。
　　那道题即使是梦里也记得很清晰，“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帝王是谁？”这是一道常识题。当时其他小组的比分被我们落了很多，所以即使这道题判定为对也没什么关系的。但是对于知识的亵渎，却是让人难以忍受。铁四中代表队给出的答案是秦始皇，主持人宣布答案正确，鬼使神差的，我站了起来。
　　“我对这道问题的答案有异议，如果问题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那毋庸置疑肯定是秦始皇，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帝王，按照史学界的普遍观点，应该是夏启。”没有任何迟疑的，这些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从来没有一刻，逻辑可以这样清晰，面对他的时候就更做不到了！
　　台上与台下顿时像一锅快要熟的粥，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刺破烟雾编织的罩子。
　　对面的铁四中小个子推了推眼睛，涨红了脸。我维护的是知识的体面，从来没觉得对他不起。评委席交头接耳，以最快的速度商量出了plan B。裁判判定我的答案为对，就这样，我们成为了当天比赛毫无疑问的冠军。可是，人群中有人向我投来的敌意却被气氛冲散了。
　　梦境一转，我恍惚听见有人打电话……
　　“胖虎，你来医院看看吧，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一刻，我似乎体会到了每次父亲骂我时的感受，在“恨铁不成钢”与“他是我儿子”间剧烈的拉扯。床上的那个人，昏昏沉沉了一晚上。
　　似乎是刚睡醒，痛意就会像潮汐一般涌上来。然后嘴里就会不断的发出“哼哼”的声音，让人不由得心里一紧。此时的他被包扎的像个粽子。真奇怪，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去观察一个人。有些事很多年后想起来，才明白无论什么样的故事都是，总是会愿意留下伏笔！
　　太阳有些蛮横，无理地斜射进来。我起身拉上窗帘，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水，给我水。”我慌忙地拿起水杯抵到他的嘴边，他慌忙地喝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喉管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你慢点喝！”话音未落，他便呛了水。我连忙扯了纸巾，去擦拭被水浸湿的衣物。他一咳，就更疼！只能行将就木一般再次陷进枕子里。
　　恰巧，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陈康。
　　“你先躺一会儿，我接个电话。”我把被子帮他掖了掖。他需要被人照顾，我也很愿意照顾他，人和人之间的磁场是说不清楚的。
　　我甩进走廊，陈康的嗓音贯穿了我的耳膜。“你用棉签给他喂水，这很难吗？”听着他的语气，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句话——他怎么那么像个怨妇！
　　“好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胖虎是我发小，勉强帮他一回，这人我先带回郊区的那套房子里。”陈康后来告诉过我，他那时候心里也生出了一句话——这怎么都有点金屋藏娇的意思。
　　“行，你先照顾着他，他现在行动还有些不便，再住一天，明天你给他办出院手续，然后送到郊区房子，扶着他的时候手一定要清。”
　　“好，我知道了，哥。对了，学校那边怎么办？”
　　“学校那边我去请假，一会儿你问问他，他在哪个班，班主任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