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华年》巧克力在上

2、2

　　好好原名是不叫好好的。她叫郝月冉，挺好听一名字，只可惜碰到叶晓这么一混世魔王，给埋没了。
　　叶晓说：“头，为了促进国家的和谐，咱公司内部应把着响应国家号召的方针策略，先从内部给和谐了不是？”
　　得！都国家号召了。要还有什么反对意见，那还不是反动派！啧啧，幸亏不是动荡时期，不然这条小命还不给她玩死！？哎，咱还有反抗机会么？
　　叶晓论五官的确乏善可陈，但她皮肤白白，嘴唇红润，一笑，两边脸颊就会对称地凹下去两块，深深的大酒窝让她看起来天真可爱，倒还有那么些些色若春晓的感觉。这厢笑得阳光灿烂，六伏天，郝月冉却只觉得冷汗涔涔。
　　没天理啊！！
　　她，郝月冉，堂堂叶晓顶头上司，竟被下属玩得团团转！！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小兔子要吃大灰狼——反了！！
　　“那……你说该怎么和谐？”暗地里抹把汗，这厮不好对付。
　　叶晓咯咯一笑，眼睛亮亮的像七月的星星，向郝月冉身边靠近了一些，“头，你不觉得‘头’啊‘头’的这么叫把人的距离拉了好象有一个大峡谷那么远吗？”
　　不觉得。郝月冉下意识向后退了一点。
　　见郝月冉一脸呆滞，叶晓得意地晃着脑袋，“头，我以后就叫你‘好好’吧。我想了好久才想到的。你看郝和好是谐音，叫你好好又亲切，又专门代表你，多好，是不是？”
　　不是！！她在心里嚎叫。不过可惜，这混世小魔王没学过读心术，所以她的心声也只好被埋没了。
　　有一就有二。久而久之，竟无人再叫她的原名。郝月冉无可奈何，听多了就有点像那个著名的条件反射实验：听到“好”字，她就紧张。不过，她是看不到叶晓窃笑的模样的。不然她一定会被气得银牙咬碎也于事无补。给郝月冉这么一个昵称，叶小恶魔是有她自己的小算盘的。
　　别人的名字，郝月冉，多雅致。月冉，一轮皎皎皓月，冉冉升起，真是要含义有含义，要意境有意境。再看看自己，叶晓，还夜宵呢！
　　所以嘛……“好好……”
　　好好一阵背脊发寒，这个小妮子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天还没亮，她怎么不去睡觉，一个劲脑壳发抽？？
　　好好强打起精神，打算教育教育这磨人的妮子，可一睁开眼看到叶晓的样子，心里又腾起一股怜悯。
　　叶晓半跪坐在好好的床边双手支着床，大眼中已蓄满泪水。偏偏她还拼命忍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好好……”鼻音颇重，看来忍了好长时间。
　　哎~~何必！？为了个男人就如此夜不能寐，人泪相吊？思及此，好好的心莫明一软，像团棉花，温柔无比，“怎么了？”
　　“好好，我好怕！”
　　有什么好怕的？好好想大喊，他不要你，不还有我么？这世上失恋的人万万千，她也没见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这世上也不是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人情。她难道就看不见她这个朋友一直一直在她身边，从不离弃么？
　　“没事，还有我，别怕。“好好温柔地拍拍叶晓的背，仿佛在呵护初生的婴儿。
　　叶晓吸吸鼻子，好象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好好……呜~~好好”
　　“嗯。有什么不开心就说出来吧。”好好现在耐心很好。
　　“好好~~有蟑螂！！”
　　……
　　她可不可以杀了这个可恶的女人，把她的温柔还回来啊！！郝月冉现在很想——咆、哮、问、苍、天！！

　　叶晓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分公司经理商谈的好好，很美。
　　其实，好好本来就很美，皮肤白若出水凝脂，嘴唇红似晨露玫瑰，气质又大方出众。偶尔被自己气得无语凝噎，瞪大眼睛，两腮红彤彤，更会让人觉得，此女子美得生动而不似某些人如洋娃娃一般呆板克滞，毫无生趣。
　　可是，现在这位小美女不睬自己了！！
　　叶晓鼓了鼓腮帮子，委屈地低下头。
　　“叶晓，把这个复印三分，其中一分传回总公司。”口气淡淡，带着明显的疏离。典型的好好生气式。
　　“恩。”叶晓小心翼翼接过文件，不敢怠慢，就差没摇尾巴了。
　　叶晓反省了很久。
　　她要是知道好好这么怕蟑螂，她一定不会像今早那样去麻烦好好的。忆起早上好好瞪大眼睛，嘴唇吓得直抖的表情，叶晓忽然豪气万丈！
　　放心吧好好，叶晓会保护你的！！
　　好好急忙躲过叶晓灼灼的目光，哭笑不得。一想到她心里又在寻思着什么怪东西，好好就想哭，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会议室气愤怪怪的，有点……说不出的……暧昧！？
　　分公司经理张蔚背脊猛地一哆嗦！这两位该不会是……蕾丝边？？张蔚赶紧摇摇头，驱散脑中这光怪的想法，没再多想又投入到工作中去。
　　所谓商谈，就是把已经铁板定钉的事拉出来表面化一下，虽然形式化了一点，有些过场还是要走的。张蔚装模作样的看着手表叹到：“都到中午了，真是快啊。不然，我请两位吃饭，也算是两位初来乍到，我来尽一尽地主之仪？”
　　好好看了看手表，果然是中午了。可是，如此形式化的饭局她真的很不想去，刚想委婉拒绝，就听到一个脆脆的声音搅乱了她所有想法。
　　“好啊！我都饿了好久了。好好，你饿不饿？”叶晓关切地望着好好。
　　好好嘴角有点抽搐，“我……也是。”
　　张蔚轻车熟路地带着叶晓和好好来到了珠江最好的饭店。服务员笑盈盈地迎上来，“张先生，三位？”
　　张蔚回他一笑，点头道，“恩。”
　　服务员没有多废话，直接将他们三人领到了靠窗的位置。
　　叶晓拿着菜谱，兴奋地翻来翻去，突然眼睛一亮，讨好地看着好好：“好好，我们点西湖糖醋鱼吧，我知道你最喜欢了。”
　　其实好好早就不气了，只是被耍了那么多次，不能如此简单地就放过她。可看到她今天这样百般讨好，好好心底暗暗一叹，无奈地笑道：“好，就点这个。”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回温，但这一幕落在张蔚眼中却又是另一番风景。郝月冉的语气听在耳里总有些……宠溺的味道。张蔚面上平淡，隐在饭桌下的手早就拧成了麻花。斟酌再三，张蔚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首先我不是歧视你们，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这样……不太好吧……”
　　张蔚的耳朵有点红，饭桌下的双手拧得更加紧，指关微微泛白。
　　好好何其聪明，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晓向来迟钝，没有发觉饭桌上的气愤变得微妙，眨巴着眼睛虚心地问：“有什么不好的？”

　　叶晓看了一眼气呼呼睡觉的好好，手里握着笔，呆呆地望着因为被泪水打湿而有些皱的信纸。
　　喝水的时候微微失神，是她想他；吃饭的时候略略心疼，是她想他；工作的时候稍稍分心，是她想他。
　　但她忍住了，她不要别人认为她是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小女人。即便现在她连肖卫忍身上淡淡如大海微风一样清爽的古龙水都想念得不得了。

　　忍。
　　我真的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因为我一天之内竟两次惹得好好不开心。最重要的是，我都不知道好好第二次为什么不开心。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好象也是不愉快的。
　　那天我反校去参观一个学妹的排球比赛。那个可恶的裁判竟然护短，硬是要说她的运动员没有犯规。我和她理论未果，气呼呼的坐在楼道的阶梯上，不巧，你出现了。
　　你记得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你说：“小妹，可以让一下吗？”
　　我转头，看你简单的T—SHIRT、牛仔裤，逆着光看不清脸，以为你是在校学生，气鼓鼓地答道：“我不是小妹。我比你大多了。”
　　你反应真快，马上改口：“那，大姐，让一下好吗？”
　　我气坏了，哪有学生连学姐都不会叫的？于是我蹭地站起来想揪住你的衣领好好教育你一下。可当我站起来之后发现你比想象中高多了，根本抓不到你的衣领，于是又往上站了几节。那时几屡阳光被我挡住了，我这才看清你的脸：清俊坚毅又不乏阳光的味道。特别是那双眼睛，像玻璃一样清澈透亮却闪着钻石似的钢硬光芒。
　　你一定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因为我说完后你原本铁青的脸立马如玄坛一样难看。
　　我说：“你长的真好看。”
　　你冷冷地看我，眉毛像打结的绳子。你的耳朵被阳光照得通透，看上去有点红。
　　我一直都认为，那天你一定气坏了。因为很气愤，所以才对我印象深刻。
　　我承认，我是个能把什么事都弄得乱糟糟的人。常常出丑闹笑话。
　　有一次，我上班迟到了，你说我不要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就可以偷懒；有一次，我印错了文件，你说我简直长不大，一点小事也做不好；有一次，我摔伤了腿，你狠狠地敲着我的头说再有下次就把我锁在房里，哪也不许去……
　　每一次你这样，我都好委屈，好想就这么离开你。可我做不到，比起你的绝情，离开你更让我难受。
　　我发现，原来，我如此爱你。

　　几颗泪珠纷纷落下，眼见着滴到了信纸上。叶晓慌慌忙忙拿开信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成河。
　　叶晓这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是洪水，越是忍耐就越是汹涌，像思恋与感冒。
　　抱着双膝，终于，她泣不成声。

　　早已凌晨，书房的灯顽固的亮着，丝毫没有半点要熄灭的样子。
　　肖卫忍凝望着空白的信纸，回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
　　那天他接受M大的邀请，去演讲。结束后江教授殷勤地拉着他到学校四处转转。
　　体育馆内，他看到一个女生正脸红脖子粗和裁判讨论些什么，于是笑说：“学生就是有活力。”
　　江教授更正到：“是挺有活力的，不过她已经毕业好多年了。”
　　“哦？”肖卫忍不咸不淡的回道。
　　就在这时，那个女生气冲冲的走过来，撞到了一个正在喝可乐的男生，也不道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而那瓶被撞飞的可乐正巧就和肖卫忍昂贵的手工西服来了一次全面的亲密接触。
　　男生刚好认出他是今天演讲的特约嘉宾，讪讪的说：“我楼上有衣服。我去拿给你。”
　　肖卫忍无奈的点头。
　　江教授在楼下等他，那个男生在给了他衣服之后就走了。
　　狭窄的楼梯过道，一个瘦小的身影挡住了去路。肖卫忍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又是她！
　　“你长得真好看。”
　　叶晓傻傻呆呆有些花痴的样子还深深地印在肖卫忍的脑海中。
　　他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又气愤又窘迫，也是第一次尝到脸红的滋味。
　　在他的成长历程里。爱过他的很多，其中不乏疯狂者。敬畏他的很多，很多人因为是他下属，畏大于敬，也很平常。他尝试过各种各样人间百态，却没有一个人如此肆无惮忌！明目张胆的调戏了他，还伶牙俐齿，无赖反驳。
　　他老羞成怒，怒极反笑。嗤笑一声：“你一个女孩子这样犯花痴不可耻吗？”
　　本想让她羞耻一番，想看她不堪羞恼，捂脸逃跑。不料——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无辜的说：“你长这么好看，还到处乱跑，难道不是给人看得吗？”
　　真是秀才遇见兵！
　　他再次气绝！碰到这么个没有常理的人，哪怕他肖卫忍再怎么久经商场，也只好甘拜下风！一掉头，气哼哼走了。留下她站在原地一脑子糨糊，不明白为什么人家夺路而逃，走得还有点仓惶。好像自个是个会吃人的大灰狼似的。
　　凝望着信纸良久，终于动笔。

　　TO MY DEAR：叶
　　对不起。
　　我爱你。

　　除了这几个字，他什么也写不出来。
　　是的。
　　对不起。
　　因为，我爱你。
　　因为爱你，才会对你的眼泪感到愧疚。因为爱你，才会觉得，哪怕伤了你一根头发，都想赎罪。因为爱你，他这个从不识道歉是何物的人才知道，原来世间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