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禾子千

5、2021/5/4（下）

　　嗨，你好。
　　不对，这么久没见了，不应该说你好，这样显得好生分。
　　应该说什么呢，让我想想，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贺思源。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那边的人对你友好吗？实习工作顺利吗？有没有跟朋友出去聚餐？遇见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你今年，要回国过年吗？
　　仔细算了下，我们高中毕业就没见过面了，明年夏天我就大学毕业了。
　　等到那时候，你要回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
　　如果那时我心情好，可以勉为其难跟你一起拍张照，留下一点小回忆。哈哈。
　　对了，乱七八糟说了那么多，还没跟你说最重要的事呢。
　　我要结婚了，跟同校的一位学长。我们大二认识的，他人很温柔，交往两年了，家里想让我一毕业就跟他结婚。
　　他对我很好，我也挺喜欢他的，就同意了。
　　你看看，我是不是很好。
　　毕业典礼跟结婚仪式弄在一起，以后你就不用麻烦来回跑两趟了。
　　收到信不用回复，婚礼电子邀请函一起发你了，记得回来哟。
　　——2009.11.10.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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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的夏末，空气闷热捂得人喘不过气，强光照射在树叶上，远远看去叶面仿佛在发光，地面呼呼冒着热气。

　　装饰温馨浪漫的婚礼现场坐满一排排宾客，每人着装庄重，一人手里捧着一朵玫瑰花，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婚礼台上，新郎怀揣着紧张兴奋的心情等待新娘出场。

　　“好，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今天婚礼的另一位主角，也就是我们的新娘，出场。”

　　随着司仪的话音落下，全场响起极致浪漫的钢琴声——《梦中的婚礼》。

　　常媛穿着白色婚纱一步步靠近新郎，她这一路唇角都带着笑，直到她的手经由父亲放到新郎手中，眼眶才逐渐泛红。

　　她今天化了妆，很漂亮的妆，漂亮得像误入人间的小仙女。

　　林嘉昀借着帮她别头发的动作，靠近她耳边，轻声念着：“别哭，那么多人看着呢，妆花就不好看了。”

　　常媛仰头看着他，故作坚强吸了口气，努力忍下要流出的泪。

　　司仪照着流程念台本，终于等到最后一步：“请新郎亲吻美丽的新娘。”

　　全场起立，纷纷把玫瑰花扔到台上，鼓掌声与起哄声闹成一团，婚礼气氛到达高潮。

　　后面的事有点平淡，扔捧花，全体合照，吃东西，玩游戏，所有人各挑各的玩。

　　林嘉昀被几个兄弟拉过去拼酒，常媛随意嘱咐几句便走去休息室换衣服。

　　她刚换好衣服打算出去，门便被人打开。

　　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朝里走来，见到常媛，老奶奶率先开口：“常丫头。”

　　常媛见到人时愣了会儿，大脑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贺爷爷，贺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常媛把水放在两位老人面前，自己在旁边沙发坐下。

　　当初举办婚礼，考虑到贺爷爷，贺奶奶年龄大，两人又居住在另一座城市，路途遥远来回奔波对身体不好，才没有发邀请函。

　　贺奶奶与贺爷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与纠结，思考半会儿，贺奶奶叹气：“常丫头，奶奶今天来呢，主要是想替思源那小子来祝福你。祝你新婚快乐。”

　　贺爷爷跟着重复一遍，拐杖还在手心紧紧握着。

　　“贺思源？”常媛握住水杯的手指骤然用力收紧，指间都泛了白，她低下头，问：“谢谢爷爷奶奶。贺思源他……没有回来吗？”

　　贺爷爷，贺奶奶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贺奶奶摇头：“没有，那小子忙着他的实验，就让他在那边待着吧。”

　　“这样啊。”她轻声说。

　　聊了没几分钟，贺奶奶说贺爷爷预约了医院检查，车子快到了，他们先去医院，以后有时间再见面。

　　常媛把他们送走，从外面走回休息室的路上，她的眼泪忽然怎么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不管她怎么擦都止不住。

　　“怎么了？”

　　林嘉昀端着酒路过就见到常媛独自蹲在角落哭泣，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哭得眼睛红肿，惹得他心脏抽疼。

　　他走到近前刚想蹲下，常媛却猛地起身撞进他怀里，泪水浸湿他的西服，肩膀抽抽搭搭的。

　　记得两人刚交往时，总有人暗地吐槽两人身高不合，性格不合，哪哪都不合。

　　林嘉昀没放在心上，常媛却偷偷记了下来。

　　某晚两人外出约会晚归，常媛踩着地面的玻璃彩灯，一边绕着他身边转一边问：“林嘉昀，要不我以后穿增高鞋吧，这样能跟你配点。”

　　当时他是这么回答的：
　　“不用增高，你一抬头就撞在我心上，我一低头就可以吻你。这样很好。”

　　现在的他只想捶死自己，撞在心上根本不会增加甜蜜，只会把心撞得生疼，心疼极了。

　　常媛一句话不肯说，哭得累了就睡着了。

　　跟两方父母打好招呼，林嘉昀把人抱回车上，开车往新家驶去。

　　-
　　常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一睁眼回到高中。梦里有她，有贺思源，一切都没有变。

　　故事就照着她记忆里的模样上演着，开心，难过，离别，心悸，一桩桩一件件真实而鲜活。

　　直至场景切换为黑白，耳边响起电视播报声——

　　“今日早上九点飞往英国的飞机因遭受恶劣天气影响，导致飞机坠毁。目前伤亡情况不明，救援仍在进行中，请等待后续报道。”

　　贺思源死了。
　　死在去往英国的飞机，死在他心心念念梦想的起点，死在旷阔无垠的天空，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消息传来时，常媛一点儿也不相信，她从家里一路狂奔到街上。

　　十字路口，道路四通八达，她很迷茫，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巨大的震惊过后，剩下的就是席卷心脏的疼痛与胸闷，堵得她呼吸不畅，大脑一片空白。

　　收到消息后一个星期，常媛整个人都处于恍恍惚惚状态。每天最常问的一句便是：贺思源回来了吗？

　　不，他不会回来了。媒体公布死亡名单，贺思源的名字排在最前面，断了她所有的希望。

　　真可惜啊贺思源。

　　那天她耍小脾气，没有去送贺思源，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常媛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常爸常妈一合计，把人迷晕了带医院里，让心理医生对她进行记忆催眠。
　　封掉贺思源死亡的消息，制造他还活着的假象。

　　从医院醒来，常媛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时不时会谈起贺思源，却不是一副哀痛的语气，而是羡慕他在国外的生活。

　　梦的最后，常媛对着雾蒙蒙的虚无幻象喊：“贺思源，你会回来吗？”

　　以往都是她自言自语，从来没收到半分回应。唯独这次不同，一道声音自脑中响起，直击心灵——

　　“只要你想，我就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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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以婚礼为开篇，自然以婚礼为结束。现阶段的小短篇先写到这里，专心写另一本去了。
2、开头那段好长好密的话，可以算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