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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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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湛宁和程子遥的初遇。巧合不少,却也不够传奇。
相识的第一晚,两人就在病房度过。听起来不像什么好兆头。
除夕夜,程子遥走了,湛宁没有回卧室,就在沙发上睁着双眼躺了一晚上。
湛宁从头到尾一遍遍捋着他们的故事,仔细梳理到底哪里出了错。很可惜,答案还是那个答案,从来显而易见——因为他们是两个男的。
“不可能啊,我们俩都是男的啊…”四年前,湛宁第一次意识到程子遥对自己的态度超过了正常室友的界限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从入学那天的中暑事件开始,湛宁的生活好像处处都被这个叫程子遥的室友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湛宁为了早上多睡五分钟不去食堂吃早饭,程子遥总会主动替他买好带去教室;湛宁上课老忍不住玩手机,程子遥会在下课以后把笔记整理成电子版发给他;湛宁老想不起来买水果吃,程子遥隔三差五总会放一盘洗好切好的水果在湛宁桌上。
如果说,好哥们互相照顾再正常不过,那每周末都带哥们回家住算怎么回事…
程子遥是本地人,家里只有萧钰琦一个妹妹,和把他俩从小带大的吴阿姨。
是的,程子遥家里没有父母。
“我和萧儿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妈妈在我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萧儿的妈妈改嫁去了日本。萧正禹…我爸在国外,在哪个国家具体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按时把生活费和吴阿姨的工资打来就行。”
程子遥说这话的时候乍一听云淡风轻,但湛宁还是从他黯然的眼神里看出些难过。
“难怪你妹控呢,原来家里就你俩。”
“吴阿姨也是亲人呀!至少比我爸亲。”
这位吴阿姨烧得一手好菜。程子遥就总用吴阿姨的好手艺诱惑着湛宁周末和他一起回家。
一开始,湛宁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程子遥在他眼里就是这样一个热情妥帖的人。直到有一次在程子遥家,吴阿姨借着程子遥洗澡的间隙,拉着湛宁说了几句掏心窝子话。
“子遥和萧儿不一样,你别看他成天笑眯眯的,这孩子内向着呢,从小到大没见他和哪个同学走得近。咱们家情况特殊,他心里有坎儿,我知道。家里的事情,在外人面前他一句也不提,更莫论把人带回家吃饭留宿。小湛啊,你是我们子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阿姨特别高兴,也是真拿你当自家孩子。”
原来,自己从程子遥这得到的信任和照顾是独一份的。湛宁这才意识到。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总是相互作用的。你以为对方对你和对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心底里自然也把对方当做普通朋友。而当你发现自己是对方眼里最特殊的那一个,便也觉得对方重要了起来。
也就是从那时起,程子遥这个名字,在湛宁心里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但湛宁的想法很简单,程子遥是好哥们,最好的哥们。
否则还能是什么呢?
湛宁知道有这样一群人,对同性的感情超过了友情,但他们很远,远到似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要尊重与自己不同的人。但湛宁越是记住“尊重”,就越是坚信他们是“与自己不同的人”,用更刻薄的话来说,是“异类”。自己怎么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脑子里这层窗户纸是在大二那年冬天捅破的。因为一场地震。
2014年11月22日,那天是周末,这周程子遥没回家,二人约着去图书馆自习。
说是去自习的,湛宁三两下把作业写完后就再看不进去书,奈何程子遥一直在很认真地复习,湛宁也只好坐那玩手机陪他。
程子遥挺学霸的,并不意外。他是一个不管做什么事都特别认真的人,不光是学习,就算是宿舍打扫个卫生,也比其他几人仔细。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能比别人完成得更好吧。可湛宁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甚至有点厌学。至于成绩,也还行,反正不至于挂科,他觉得这对自己来说足够了。
程子遥一抬头就看到湛宁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没忍住笑了起来:“要不回去吧,我回宿舍看一样的。”
“别别别,我也去找本书看看。”
大概是在学霸的光辉下良心受到了触动,湛宁竟然有一丝小小的负罪感。他起身一头扎进了书堆里,从一排排书架间走过,瞧着码得整整齐齐的专业书,看上去似乎都很靠谱的样子,却对它们完全提不起兴趣…湛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一丝不苟的程子遥同学,越发惭愧了。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还是决定好好挑一本书慢慢啃。
湛宁还书架间溜达,脚下却突然趔趄了一下。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只当是自己没站稳。
然而下一秒,架上的书竟无故倒了几本,一阵可怕的震颤从脚下传来。一起传来的还有窗户发出的“哐哐”声,听得人心脏也跟着颤抖。头顶的吊灯开始左右摇摆,晃得人眼花。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一瞬间湛宁不自觉地腿软了。耳边全是嘈杂的喊话声甚至尖叫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头晕。
所有人都在跑。
那时候,除了跑,湛宁什么也不知道。
甚至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空白之后是汹涌而至的恐惧和慌乱。我在顶楼,能逃出去吗?这么多人跑起来会发生踩踏吗?我是不是该找张桌子躲在下面?
“湛宁!湛宁!”
跌跌撞撞中,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复往日的稳重与温柔,湛宁甚至听到他破了音。
“子遥!”
看到程子遥的那一刻,湛宁仿佛一只溺水的旱鸭子抓住从天而降的救生圈。也不知为何,就觉得,有子遥在就踏实了。
程子遥向湛宁冲过来,一把抓紧他的手就往楼下跑。湛宁被他拽得差点摔倒,却也是在被他抓住的瞬间立马清醒起来。
子遥在找我啊!
地震来临的时候子遥第一时间没有跑,而是倒回来找我啊!
或许,如果,此时此刻我们没能逃出去,就这样手牵手地离开好像也不会太差。子遥在我身边,子遥紧握着我的手…
逃命路上还能想这么多,可真有我的啊。
冲出图书馆时,门前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湛宁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这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地震,真可谓惊心动魄。
“没事吧?”程子遥帮他拍了拍后背。
“没事,就是有点,吓到了…”反正连怕黑这种事都已经被对方知道了,湛宁这次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有多怂。
湛宁以为程子遥该笑话他了,结果并没有。
“到这边第一次感受地震吧?没事,吓到了很正常。”程子遥顿了顿,忽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眼神深深望着他,“刚刚找不到你,我也有点吓到了。”
“…谢谢你啊子遥。”
“嗯?”
湛宁突然浑身是胆,上前一步,给了程子遥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谢谢你关键时刻还想着我。”
当晚熄灯后,湛宁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晚安。来自程子遥。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竟让湛宁从中品出了前所未有的甜蜜。他明白程子遥的用意,也不再逃避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喜欢就喜欢了,异类又怎样?
湛宁听到程子遥翻了个身。就这点无人在意的小动静也能让他听出幸福感——那是我喜欢的人,他心里也藏着我,一分钟前他向我道了晚安,他就在我身边。
真好。
湛宁回过去四个字:晚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