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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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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怎不见你那坐骑?”诤音自府内仙鹤背上潇洒一落,拍拍仙鹤丹朱火红的顶额,问一旁苦哈哈御剑的青玄大帝道。
青玄收了本命剑,使了个小清净咒,才舒出口气,看一眼诤音身侧丹朱:“此行北荒火泽危险重重,惊鸿胆子小,自是要留府的。”
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诤音:“……”
他下意识摸了摸上次被那小豹子龇牙咧嘴挠了一爪子的手背,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倒是你,”青玄丝毫未觉,只皱了眉,有些受不了此处地热,拈一颗阴水珠融入眉心,又落了抵御浊煞的护体真气后方抬步,“明知劫在北荒,倒发了疯似的岁岁来此,唯恐天劫劈不到你身上是吧!”
北荒火泽,顾名思义,地龙纵行,交错如泽。因频繁为古战场之用,白骨累累,丧魂不知凡几。几万年至今自然满目疮痍,浊煞之气冲霄,又因地势低微,其上又有天道封印如乾坤炉顶,浊煞无法外泄,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竟养蛊般将此地养的凶险万分,滋生赫赫凶名。寻常人甫入便会浊煞透骨,万莫敢前来。
偏诤音帝君不是那寻常之人。
诤音极目前方见滚烫地汽沸腾如盖云,转眼就换上了透气轻薄的鲛绡纱衣,将丹朱留在结界边缘,摇扇跟了上去。
“岁岁来此蒸上一蒸,身子骨都轻便了不少。”他不像青玄那般全副武装,似乎丝毫不惧这浊煞,信步如春游,不过几步便与青玄并肩。
青玄闻言睨他一眼,不为所动,反白眼嗤笑一声,“倒是能装。”
愈向火泽中心行去,黑色雾气包裹着的细长火岩虫便愈发多起来,这破地方百年千年也遇不上带灵之人,二人气息不仅格格不入,还与此地浊煞对冲,自馋得此处活物应激攻击。
青玄用掌风再次挥退一波黑压压的火岩虫,皱眉啧了声,不得不往人形驱煞器——诤音身边靠了靠,并用胳膊杵了杵他,故意酸溜溜的:“这黑虫子没完没了了!有的人就不用这么烦了,天生佛骨怕什么呢?倒是这些浊物怕的不得了,唉人比人啊!”
诤音挑眉笑了:“又不端着你大帝持重的模样了?”
青玄毕竟是老资历的神了,但向来怕麻烦不愿与外界多打交道,只天天窝在自己府上与自己灵宠小豹子惊鸿伴在一处,实在推脱不掉才现次身,人前自然是要装上一装。
“累得慌,”青玄说着被诤音推了一把,推出了诤音驱煞圈,火岩虫又咕咕涌涌的围了上来,青玄一顿,无语望苍天,“岁岁让我来此当一回诱饵,你不觉得你过于无情了吗?”
面对好友控诉,诤音毫无负担,拍拍青玄肩膀,示意朕已阅。
青玄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与诤音保持了两肩距离,继续往火泽中心走。
诤音与青玄皆生身即神身,二人在混沌时期就是臭味相投的好友,青玄自是修道,而诤音因了天生佛骨,佛道两途皆修,每月都要去西天参加禅机法会,千年后伴他而生的冰洞谶言终于有了点眉目——诤音六道之外的劫数在北荒火泽。诤音向来不是逃避之人,反对这六道之外的意外好奇极了,便在当岁就赶来此处找寻。
奈何此地地气沸腾,焦土遍野,实在不像有活物的样子,就算有活物,他有佛骨加持,浊煞之物皆最怕这玩意儿了,见到怕是躲的更远了,于是诤音心生一计,就岁岁抓了青玄这个老倒霉蛋儿当诱饵,诱使此方浊煞之物出来噬灵增煞。
老倒霉蛋儿青玄忽然驻步郑重了神色,诤音扇子哗的一收,挑了挑眉,默契道:“这就闻着味儿了?倒是比往年早些。”
长着四只黑色翅膀,利爪如钩月的大魔从火泽中心地坑一飞冲天,直冲二人方向而来,它每对骨翅翼展皆十丈有余,长了一颗乌漆嘛黑筋骨毕露的狰狞鸟头,鸟喙锋利,以雷电之速俯冲过来。
二人本以为大魔如往年一般,是冲着青玄饱满的灵力而来,但过了几息,二人却明显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这大魔状态不对。
这漆骨鸟虽速度极快,但空中几番猛撞,还发出汹涌惨叫,显然被什么东西制住了。
火泽中心向来为实力最强魔物占有,去岁上就是这漆骨鸟,今日这是怎么了?
诤音伸手搭眉极目而望,随着漆骨鸟越撞越近,他终于看清了漆骨鸟惨叫的原因,不怪他起初找不着,实是趴咬在漆骨鸟毛发稀疏立耳上的黑色东西太小了。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青玄显然也发现了,有些惊讶。
诤音笑了下:“看起来倒像个人。”
“不可能!”青玄立刻否定,“这鬼地方别说人了,普通小仙过来都得熏的半死不活,何况那么一个小东西!”
“抓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诤音也不废话,做了一个起手式,漆骨鸟耳朵上的黑色小人儿却是异常敏锐,骤然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诤音愣了下,手上动作就停顿了。
那小东西头发乱七八糟,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看着黑黢黢的,却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浅灰霭色的瞳仁像金乌西沉后覆了一层冷寂暮色的摇曳芦苇荡,当下就这么望过来,如身处包裹冰凉杀意的空旷荒野。这样一双眼睛,一观令人坐立难安。
人儿小小,看起来还挺凶。
诤音收了手,摩挲着下巴笑了下,就听一旁青玄道:“我看倒不用你先动手,呶,这小东西自投罗网来了。”
漆骨鸟速度极快,稍倾便跌跌撞撞滑翔至三丈开外,下一息却骤停半空,鸟背上的小东西显然十分警惕,骤停瞬间就开始冲他们龇牙,露出他满口细细小小的尖齿,尖齿上还残留着漆骨鸟乌黑的绒毛及半口血污,昭示着漆骨鸟锯齿般的立耳曾遭遇过何等的惨烈。
“好吃吗?”诤音却像没看见,只将手中折扇唰的一展,作风流倜傥的笑模样,颇好整以暇的问了问。
那语气就像逗弄猫猫狗狗一般,透露着居高临下的随意。
青玄“……”
又来了,又来了。
这人无意识挑衅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想当年大阿修罗王要与父君谈和,英明神武的父君一朝失策——竟领着小诤音直接上了谈判桌。小家伙不过在谈判桌上那么一笑,寥寥几句,竟就引得大阿修罗王青筋暴起,利刃出鞘,差点削了他那颗漂亮的不得了的狗头。
幸而父君在场,压得住场面,双方才磕磕绊绊的达成了协议。
事后那家伙却一脸无辜不解,想来纵是天生佛骨,也避免不了某人在某些方面天生缺根弦。
青玄无语的瞭了诤音一眼,脚步十分诚实的右退几下,与诤音拉开了距离。
果然,只一息功夫,一道猛烈罡风就擦面而过,扬起了青玄大帝耳侧几缕发丝。
青玄大帝无奈的叹出一口气,默默伸手将发丝顺了回去。
这小东西毕竟身处火泽,若不凶恶,定活不过一时片刻,脾气怎么可能好的了?此时漆骨鸟又受制于他,有这趁手魔物在手,自然更是嚣张。诤音躲过几次攻击,反撩拨的他发了狂怒。能把去岁上最强大的大魔制服,想来他还还从未遇到过此等挫折,自是不满极了。就见他烦躁的咿呀了几声,侧头一口,再次咬上了漆骨鸟的耳朵。漆骨鸟立时痛啼冲天,巨大骨翅下旋出愈发密集的烈烈风刃。
罪魁祸首丝毫无觉,反“啧”了一声,讶异道:“小东西,我同你好好讲话,你怎的就兵戎相见了?”
诤音拿折扇对着杀人风刃轻松卸力,还不忘转头问青玄:“你说,是不是好没道理?”
青玄仰天翻了个白眼。
诤音折扇随意一挥,再次将巨大风刃轻飘飘卸向远山。远处焦山早在承受过第一击后就龟裂满布,摇摇欲坠,此次再承受不住,山体倾颓,呜呼哀哉。
碎山的巨大声响伴随漫天烟尘惊起一片焦鸦,诤音一挑眉,收了折扇:“小东西,这么凶可不太好哦,我还不想将此地拆毁,你乖一点,走近来我看看。”
对方显然饱含敌意,尤其多次攻击无效后,眼看着毛都要炸飞了,自然不会乖乖听话,甚至在喉咙口压出了野兽般威慑人心的低吼。
诤音看来,却觉这小东西山穷水尽,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他低笑一声:“你既不主动过来,我只好去请你了。”
他递了个眼神给青玄,青玄知道他骨头缝里的懒毛病又犯了,懒得同他计较,打了一个响指,手指就提溜起了不远处小东西的后颈皮。小东西被青玄身手之快打懵了,立刻从前一秒的警惕低吼转成了满脸茫然。
旁边漆骨鸟没了钳制立刻要跑,诤音笑了下,很是随意的并起食中二指,一歪头从右耳小巧佛环的镌刻面上扯出一段梵文扔了过去,泛着金光的梵文如同轻飘飘的云月,速度却极快,顷刻便将欲逃的漆骨鸟罩入,接着金光蓦然收束,一息成环,将漆骨鸟禁锢,淡墨梵文遍布全身的漆骨鸟血啼一声,瞬间坠落,将地面砸出个大坑,扑了青玄个灰头土脸。
青玄立刻转头呸呸两声,牙疼的啧道:“不就捉个破鸟,至于把你佛环祭出来吗?”
着实小题大做!
诤音折扇敲了下掌心,下意识摩挲了下右耳垂上的黑色佛环,道:“嗨呀,习惯了……”
青玄:“……”
他现在就想冲过去打诤音的头。
青玄这个美好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小东西见漆骨鸟被抓,豁然反应过来,开始剧烈挣扎,混乱间捧着青玄的胳膊就是一口,他牙齿尖利,竟能穿透青玄法衣,红色血珠立刻从其肤下沁出。
“咦……”青玄惊异,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抓着小东西的右臂就一个脱力,小东西一个跳跃,就从他手中逃了出去。
青玄:“……”
他大爷的,怎么回事?
能伤到他也罢了,自身神力怎无法快速愈合伤口?
青玄面露古怪,去看诤音。
诤音眼神已随那黑黢黢的小东西跳动,待他以为马上逃出生天时,诤音就笑一下,恶劣的一扯耳上佛环,投掷而去。
漆黑佛环本体比其上梵文威力更甚,小东西被自上而下一息束缚,猛然倒地。
诤音勾勾手指,小东西拔地而起,疾速飞来,滚落在地,荡起一地烟尘。
诤音拿鲛绡纱衣掩住口鼻,俯身去看——小东西张牙舞爪,凶相毕露。
诤音不惧,伸手点了下他的眉心,转头向青玄大帝:“浊煞聚魔,走,带回去。”
青玄大急:“这般晦气,带什么带回去!”
诤音笑道:“我感应天地,谶言之劫应在他身,我自然要带去。”
青玄瞪大眼睛,骤然反对:“那更不行!”
诤音挑眉:“嗯?”
青玄郑重道:“你放他生路就算慈悲,为何将这危机带回?这可事关你身家性命!”
诤音也不敷衍:“正是因此,我才不可将他随意处置,我准备收他为徒。”
青玄无法理解:“不行!你问过父神了吗?!”
诤音叹口气:“父神允诺随我全权处置。”
“你带不带,不带回去我可不治惊鸿了。”诤音佯作威胁。
“带带带!”青玄无语,“又没说不听你的……就是这小东西牙口太利!”
这不简单?
诤音随意一撕,鲛绡纱衣去了一片,绑在小东西嘴巴上。
“回了。”诤音往火泽出口去,青玄立刻提溜起小东西后脖颈,随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