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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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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南:“……”
哦豁,完蛋。
乌南未料到禅悦帝君竟如此直白,谎言被直截了当的拆穿,他颇有些头皮发麻。但俗话说得好,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且好在禅悦帝君涵养极好,没一见面就一脸怒容撵着他的屁股揍不是?
乌南心下瞬间大定,看了一眼对面禅悦帝君平淡望过来的眼神,佯咳一声开始甩锅,神情十分无辜:“实在是帝君门下侍童尽职尽责,”他口中一顿,现出不愿告状有些为难的样子。
禅悦帝君抿了一口茶,也不接话,只神色淡淡的看向他。
乌南心下微惊,不过片刻,他便在这十分沉得住气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低头斟酌一瞬,心下思虑着觉出些歉意,便顿着含了话锋试着道:“非乌某故意编排帝君闲话,是我考虑不周了,对不住。”
禅悦帝君仍没接话,只垂眸将茶盏轻搁上一旁案几。
旁边侍童却看他说话一路九曲十八弯,险些被甩出去,最后才终于机智的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张狂小儿!你竟然敢骗我进府!”侍童十分愤懑,“你真是狗胆包天!胆大妄为……”
“咳、咳咳……”小侍童震天响的声音里,禅悦帝君突然咳嗽起来,他抬袖掩唇,声音发闷,“纸童……”
乌南站得近,加之又上前一步俯身赔礼,禅悦帝君抬袖时袖口带起的微风扫过他的面颊,冷檀禅香中竟夹杂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他蹙眉抬眼,就见刚还怒不可遏的侍童立刻噤声,战战兢兢的上前续了茶。
乌南一瞥,茶汤深褐,茶雾味辛,他不禁心下微惊——这哪是闲茶,这分明是药茶!
怪不得这七莲苑内炎炎夏日,眼前这人却捂得这般厚。
不过……不对啊!
乌南不禁开始细细回想,昨日他砸上广露台抱着这人呼噜狗头的时候,这人明明襟口跳动有力,冷檀香气隐隐亦十分干净,不像受了伤的样子啊!
还不待乌南想出个所以然,名唤纸童的小侍童开始瘪了嘴碎碎念:“君上何苦来哉,刚出关就去十戒殿……”
“纸童!”禅悦帝君怫然不悦,闷咳两声:“多言。”
乌南赶紧收回目光,就听面前人以与广露台当日截然不同的冷淡态度道:“为神身正,忌妄语。”
伴随着这声告诫,远古上神的气机如穹天倾压,潮海翻覆,下一瞬却仿佛有只无形大手强行扶着乌南的肩膀让他直身,乌南背后冷汗涔涔——直到此刻他才真正领略到何谓上古武神!
禅悦帝君将茶盏放下,神色有些倦怠,平淡问道:“何事?”
被他前面胡说八道引发的一系列事一打岔,乌南险些忘了此行的目的,闻言忙翻出装了玉簪的香囊递过去:“据说此物名贵,乌某不敢受,”他顿了下才继续道,“实不相瞒,乌某是来还此赠物的。”
禅悦帝君在被他摆手挥退的纸童的一脸惊讶中,伸手将香囊接了过来,他捏了捏香囊,摩挲出了里面玉簪的轮廓,复沉默半晌,才抬眼望向乌南,浅淡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不喜欢?”
这回轮到乌南惊讶了:“怎么会?”乌南顿了顿,复回过神儿,正色道,“只是帝君礼物过于贵重,实不敢受。”
禅悦帝君语气无波无澜:“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
乌南:“……”
乌南被噎,突然有些头疼。
这咋还还不回去了呢!
乌南实在想不通他和禅悦帝君非亲非故,甚至照面也没打过一个,这人为何非要送自己东西,而且还是如此贵重的东西。
而且除了飞升当日他对禅悦帝君就多有冒犯外,刚才入府前他也还胡说八道的坏了禅悦帝君的名声——虽然有些无心之失,但禅悦帝君只要不收回玉簪,就容不得他不多想。比如,禅悦帝君不会是想留着这个把柄,以后好借机对他打击报复吧?
他脑子转了半天,慎重又警惕的打破了沉默:“实不相瞒,乌某寻访故友时才得知此赠物贵重。乌某惶恐,不知何德何能受此赠惠?帝君昨日广露台承接乌某之恩乌某十分感念还未还,今日却对帝君失言妄语,心下不禁又愧又歉,还有何颜面受赠?若真受赠物之惠,这恩与歉将该无以为报……”且自己这般不知轻重,也忒不识好歹了。
“故友?”谁知乌南还未说完,禅悦帝君就打断了他未尽的话,只嚼着这二字,垂眼沉默了会儿,在乌南满脑袋不明所以时沉声道,“可以报。”
乌南猜不透禅悦帝君想法,只愣愣的:“啊?”
禅悦帝君表情仍浅浅淡淡的:“还是可以报一报的。”
乌南:“……嗯?”
抱一抱?
什么抱一抱?
乌南本就满副精神紧张的应对面前之人,谁知面前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几番应对下来,乌南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脑子一时发懵,竟鬼使神差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禅悦帝君。
禅悦帝君着厚裳,气息却凉,乌南抱之如抱夏日之冰。二人一站一坐,乌南发丝自然垂落,很快缠上禅悦帝君的三千青丝。
一时微风寂寂,连菩提树上的夏蝉都因乌南之狗胆包天噤了声。
万籁俱寂。
少顷。
被抱着的禅悦帝君:“……?”
“!”旁侧纸童倏而勃然大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推开乌南,肉墙一般挡在禅悦帝君身前:“竖子无礼!尔岂敢轻薄帝君!”
乌南被推一个趔趄,终于从傻怔怔中回过神,立时窒住。
卧槽,他干了什么!
他自戕得了。
禅悦帝君却仍没发难,反而轻轻挥退了纸童,掩面闷咳几声:“无妨。”
接着眼神缓缓转向乌南:“若要报恩、”禅悦帝君着重咬了下“报”字,重申了他之前话意,“致歉,咳、咳咳……便留府帮我侍弄花草罢。”
禅悦帝君垂下眼皮默了默:“就去沉烟居——”
纸童大惊:“君上!那可是诤……”
“西殿。”禅悦帝君微微蹙眉打断旁边纸童,“今日你话太多了。”
听是西殿,纸童神色仍是不佳,却也没有之前完全无法接受之情了,只是在被禅悦帝君训斥后又增添了一份委屈之色。
本就马失前蹄,乌南不再胡乱言语动作,怕再惹的场面无法收拾,只好捂脸认命一般接下了这份差事。
禅悦帝君又续了一盏药茶,却冲他招了招手。
闹了乌龙仍还没反过劲儿来的乌南,望了一回天,这才有些战战兢兢又不明所以的慢吞吞挪上前,蹲身在了禅悦帝君的膝前。
离得近了,禅悦帝君身上的冷檀禅香越发阐幽,袖口的血腥气儿却也明显起来,乌南还未抬眼,就看见禅悦帝君轻裘内墨黑袍袖下露出了一截玉色腕骨,白玉竹节般的修长手指将瘫在膝上香囊内的玉簪拿了出来。
“莫动,”乌南脑子里瞬间有了个猜测,下意识挣了下,却被微凉莹润的手指压了下耳朵,接着梦回昨日,玉簪再次被插.上他的发髻,禅悦帝君语气浅淡,垂眼看他,“此簪名为梵心,助你静气凝神,莫要再摘了。”
不过一瞬,禅悦帝君便已收回目光,伸了手摸旁侧药茶:“去罢。”
还个玉簪还能把自己搭进去的乌南十分无奈,领他去沉烟居的纸童更是不情不愿,一路酸话不停,听到最后乌南甚至自己都开始怀疑他能进府是自家祖坟冒了青烟。
沉烟居与七莲苑只一墙之隔,十分相近。乌南居所虽是西殿,却能明显看出这里日常是有专人打扫的,一应事物俱全且纤尘不染,纸童一直喋喋不休各种提醒他居住注意事项,临了特意噘嘴指了殿院:“——西殿你爱咋转咋转,没人管你,还有院子你没事发疯都行,”他忽想到什么一顿,抬眼瞪了乌南一眼,哼声警告道,“就是其他殿和后山不准去,尤其是主殿!知道了吗!”
乌南随着纸童的介绍打量着,却在一路回想他怎样种种得罪了禅悦帝君,结果现下应该算是被扣留在府上后,实在忍不住怕禅悦帝君趁机打击报复,问纸童道:“你家茅厕不会就在这西殿吧?”所以才把他安排住在这。
纸童一脸无语,不过还是细细想了下,才道:“不,府上厨房在西殿。”
乌南:“……淦!还不如茅厕!”很难不想到一些人肉包子话本。
乌南先前差点把纸童这孩子忽悠瘸了,故而纸童有些讨厌他,在潦草介绍一番后便一脸不耐烦的要走,临走还再次警告他安分点。
他指天发誓,他很安分的!
这种安分持续到第二日纸童前来告知有人寻他,要他前庭会客。
会客?
乌南懵了。
他天道无一相识之人——会哪门子的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