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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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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依然凛冽,白毛雪呼呼刮着,客栈外风声哀号,客栈内一灯如豆,灯苗幽幽晃着。
乌南趴在窗户边上,耳朵贴上去,努力听着。
肩膀上突然落上一只手,乌南一惊,猛然扭头,看是禅悦,松了一口气。
禅悦眼神看了看窗内,同他一起蹲在窗边,口型问他:“怎么在这偷听?”
乌南贴耳听了半天,才轻声道:“他们方才还是老样子,吵的那般厉害,我怕他们再打起来……嗯?”
禅悦眼神一动,就见乌南眼睛睁大,猛然起身,拉了他就往一侧躲。二人刚躲入阴影,房间门就被人打开,乌南猫腰去看——安辛已大踏步走向客栈前堂,消失不见。
“我刚好像听到安辛要出去……呃,”由于方才起身匆忙,此刻二人靠的极近,乌南猫腰偷看,而禅悦则是直身微侧顺着乌南的目光望着,乌南一转头就猝不及防碰到了禅悦胸腹,撞酸了鼻子,眼眶立刻红了,他立刻捏了酸痛的鼻子仰头望天,闷声闷气,“哎呀你怎不知让一让,酸的我眼泪要出来了……”
禅悦:“……”
我只是没想到你动作如此敏捷。
乌南也没管禅悦的反应,只说着又改捏为揉:“你知道我方才听到什么了吗?”
禅悦十分配合:“什么?”
“我隐约听到了‘当年’‘修罗’什么的,你也知道,修罗对段迟星可是禁词,当年段迟星是被杀了全家后方被修罗掳走的,所以他对这个玩意儿十分敏感。”
乌南正色,鼻头红红的盯向面前的禅悦:“当年安辛将我们救走可是兵不血刃,难道最近他去猎杀妖兽的又碰到了当年的修罗?”
禅悦:“猎杀妖兽的时候,我们在一起。”
这是在提醒自己,若有修罗异常,他们当时当场应该就会知道。
乌南陷入沉思,他想了片刻,看着眼前的人眼光一闪:“这次的妖兽是个善奔的,猎杀时,妖兽带着安辛跑走,有一会儿我们三人都没能追上,难道是那个时候被安辛撞上的!”
禅悦按按太阳穴:“你方才听的十分清楚?”
乌南一哽:“没有。”
禅悦拉着他的后襟口开始往两人房间走:“既然没有听清,就不要瞎猜,快回去睡觉,明天一早起来问安辛即可。”
这样也行?
乌南被他拉的亦步亦趋,怀疑道:“可安辛惯是个不着调的,他会乖乖说吗?”
禅悦不带什么感情的冷笑一声:“我来套话。”
乌南瞬间想起上次段迟星酿春楼抓安辛的事,就是禅悦在他走前套话得知行踪的,瞬间放下心来。
二人很快回到房间。
这些年虽然辗转于各路州郡,道馆任务做了不少,但有个败家的安辛在,他们的日子只能说勉强维持,所以日常开销能省则省,他们依然沿袭了小时候的习惯,二人一间房共住。
乌南与禅悦这些年没少为境心的事情焦头烂额,再加上二人在幻境中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境心时间流速非常之快,二人相处的时间几年还是有的,所以二人似乎也都习惯了夜里有一个人睡在身边。
这次道馆领的任务上的妖兽尤为善奔,乌南他们捕猎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现下黑夜寂寂,乌南折腾一天累的也有些困了,甫一进屋便打着哈欠脱了外衣,掀了被子躺了进去。
谁知头还没沾枕头就被禅悦一把捞了起来:“洗一下再睡。”
“啊?就别折腾我了吧……”乌南一脸不情愿,抬抬酸痛的手腕,哼哼唧唧的看向禅悦,“偶尔一次放过我?我真的好累哦。”
“不行,”看乌南一脸救命的神情,禅悦顿了顿,复道:“我帮你。”
乌南与禅悦在幻境中相处了不知多少个日月,再加上幻境中二人是同盟,所以他便没有像在幻境外那般戒备禅悦,反而有点习以为常。
“嗯。”乌南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倚着禅悦站起身,闭着眼睛头抵上禅悦后背,禅悦身上熟悉的冷檀香便再次充盈他的鼻腔,他忍不住叹口气,半趴半靠着随着面前人来到净室。
禅悦性子冷淡,照顾人却意外的细致。
他将乌南脸颊轻轻拭了,又拿起乌南骨节纤长的手指,一根根细细擦了,又为他净了脚,方罢休。而乌南就像个乖乖听话的木偶,任人摆布,禅悦这一番动作下来,被热帕子捂着倚坐在窗边的乌南已昏昏欲睡。
室内烛火昏黄,净室三两水声显得夜愈发幽深静谧。
禅悦轮廓分明的脸一半被烛火映着,一半藏在阴影中,他轻轻的抬起眼皮,细细的看向乌南困恹的脸,半晌,方捏起乌南柔软的指尖,放上唇边——
吻了吻。
雪光透过微开的窗跳到窗下乌南浓倦的眼睫上,抖了抖,又随风从窗缝远去。
乌南被打横抱起,熟睡中的他随着被抱的动作清醒几分,却也只是迷糊着呢喃几声,双臂下意识的环上了禅悦的肩。
人被轻轻放到床上,禅悦亦随之躺了上去。
室内灯火噼啪爆了个烛花,一道剑气而过,瞬息归于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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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南是被冻醒的。
浓黑的夜色中大雪像燃烧殆尽的冥纸灰烬,沉默的落下来。
雪花落在眼睫上,融成微凉的水渍,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睁眼就看到自己那只举在半空中的小孩手,霎时神思凝固:“……”
他这是……又回来了?
卧槽——他方才不是还睡在塞外的客栈里吗?甚至半夜被禅悦挤得热醒还把棉被往外捞了捞……
这次他娘的究竟发生了啥?他怎么还毫无预兆的回来了!
——怕不是老天玩他。
乌南刚撑起身,眼尾余光就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焦黑的院门很快被对方推开。
四目相对——不用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乌南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黑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禅悦走近他:“这一次应该不是我们主动触发的,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就是触发幻境轮回的节点。只要我们找出那天,段迟星是因为什么而选择幻境轮回的,我们就有突破点了。”
乌南随禅悦边向二人被修罗掳走的那个石头处走,边思忖说道:“这日倒也没有什么蹊跷,唯一不同的可能还是我睡前偷听到的东西。”
他抬眼转向禅悦:“难道我的猜测是真的?”
禅悦陷入了沉默。
乌南再次想起当晚大雪,安辛走向客栈前堂的背影,那时安辛甚至戴上了护甲,这加深了他的肯定:“安辛出门定和我听到的话有关,安辛那么宠阿星,此仇不可能不报。”
乌南又想起他在酆都时的一些传闻,修罗道修罗个个嗜杀,虽然有些脑子不是很好用,但武力值还是极高的,这次幻境崩塌,很难不让人往一些不好的方面想。
他有些凝重的抬眼去看禅悦:“难道是安辛报仇中出了什么意外?”
幻境的开始便是段迟星被修罗杀了全家后掳走,而安辛救了他,之后又日日与其吃住一起,教养着他,对段迟星而言,安辛不仅仅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日夜相处,怕是比普通人家家人间的感情都要浓厚。
若有朝一日,得知这么一个人出了意外……乌南扪心自问,定做不到冷静自处。
暂时也没有别的头绪,乌南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禅悦,提议道:“若按照这个思路,难道境心是在那两个修罗身上?”
虽然有些离谱……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这些年,他们翻遍段迟星身边的一切,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若一开始境心就离段迟星远远的呢?怕是他们天翻地覆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除了幻境主人的意志,境心这么狡猾,为了自保还真说不定一开始就离的他们远远的,将一切危险隔离。
乌南在被修罗掳走的石头上坐下来,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接着他又骤然想起了红衣修罗们的摄魂灯,问禅悦:“你觉不觉得?修罗摄魂灯杆上的铜铃有蹊跷?”
禅悦顺着他的思路分析:“你是说,惑心玲将自身藏匿到同样是铃铛的摄魂铃上?”
乌南打了个响指,挑眉道:“聪明。”
禅悦低垂着头,一时没有说话。
乌南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站得住脚,想到一会修罗过来抓他们,他们直接将惑心玲毁掉,就可以破出幻境,他逐渐兴奋起来。
禅悦此时却抬头道:“惑心玲所在之处,一般亦是幻境的镜心所在,幻境镜心又是中术者执念聚合而成,若惑心玲在那两个红衣修罗摄魂铃上,这说不通——毕竟段迟星只会恨他们入骨……”
禅悦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乌南立刻领会他为什么会卡顿,他灵光一闪接道:“不对,这就更能说通了!”
“我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段迟星的执念是什么,谁又能说他的执念——不能是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