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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四月的天,喜雨。正值清明好时节,雨就越发猖狂。

      甄二在炕上磨了半天,终得是去交班。他起身狠狠淬了一口这破天气,穿上官服,拿上要命差事配的索命刀离了家门。
      路上,雨绵绵密密的下着,甄二随手采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上,路过新开的一家卖肉的店习惯的往里探了一下。店里没人,甄二心记下这家店的长相,一会儿得派几个小厮来这里登记一番。
      也就一会儿功夫,甄二便行至谨言阁,照常跟看门的小厮寒暄了几句,便进了门府旁的角楼最顶跟上一位兄弟交了班。这本不是他的差事,他早就过了这个阅历,只是阁主不在京都,他这角楼头子得亲自盯梢,话虽如此,且也没甚自豪的。
      甄二抬脚放在了角楼围沿上,倚靠着这快活椅,眯着眼睛看着施华城的角角落落。施华城是钟氏皇帝的京都,在京都自然是好的,哪里都热闹,大乱子也不敢有,毕竟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若是在京都混日子,这日子必定能是混的下去的。

      施朝本就偏北,定都施华更是在北。不比江南四月春花紧促,这施华城说的难听些,还未入春就哭丧着脸,到处阴雨绵绵。即使四月,这天也不如半点意,忽冷忽热,不给城里的花骨朵任何开花的机会,倒是给了骚人墨客不少由头去写些什么倒牙口的酸诗。

      甄二咂咂嘴,觉得嘴里实在没味的紧。这要命的苦差事,偏的这般无聊,没得人陪不说,也不能行,只能看,也说不得,若不是为了上贡五脏庙,甄二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角楼外,密密的雨,针也似的往伸在外面的靴上钻。甄二觉得脚背湿寒,恐有寒气入脚,这便是大罪过,便脱了靴,把脚蜷成打坐的模样,只是上身仍懒在快活椅上。太平日子过得久了,甄二盼望着谨言阁能发生些什么事,事情不用闹得太大,能加个官就行。他又最希望什么事也不要发生,不要像狗皮膏药的赖上他,甩都甩不脱。自知矛盾,他也觉得被这两个感情逼迫的有些烦恼,索性直接睡一觉痛快。

      约莫过了午时,一人穿着与甄二相差不大的官服偷摸上了角楼。看着快活椅上的甄二,内心放肆的嘲笑了好一会儿。便携着酒罐子,仔细的往甄二脖颈上一碰。甄二瞬间来了精神,眼睛瞪得约莫核桃般大。
      “个王八孙子,爷爷以为什么歹人。”甄二被这一凉吓出了一身冷汗,真真的以为是自己的破嘴“盼”来了某“何方神圣”,正横着剑要剥他的命哩。一看是慎行司的朋友郝九,心里窜的火一下子涌上来,非要发泄个干净。
      郝九笑话他:“若真是歹人,您还能留命出来骂爷爷我。”说罢,扔了一坛酒至甄二身上,“也就爷爷我还记得你这泼皮爱喝封楼的鬓微白,这不,行差得赏了几钱碎银子,换了几壶好酒分你这龟孙一壶。”
      郝九说话向来如此,甄二早就习以为常。再者说,有了封楼的鬓微白做“赔礼”,怎得还能有甚么火气,也就是放个响屁听个炮响罢了。甄二向来最识抬举。
      他快手快脚的掀了酒坛的红布,饮了两口,饮罢才觉得不对,忙偷摸摸看看四周,这才放下心来又仰头来一口。
      “怎得来谨言阁找我?”甄二饮了几口,方驱走了肚里的馋虫,晃了晃坛底,剩下了几口倒是不舍得喝了。
      郝九叹气:“还能因为什么,你们谨言阁前几日捉的浪荡鬼潘此行审问的差不多了,这就要转到我司看管,沈司派咱们来押解回去。”说完,也掀了自己那坛鬓微白的红布,狠狠嗅了嗅,便又栓了回去。他不似甄二那般无规矩,这京都的好酒就该配些京都的好菜才爽快,干饮几口都是假畅快。
      甄二听到潘此行,这酒在手中也觉得不踏实了。

      潘此行乃是施朝有名的大盗,跟仍在江湖飘的虞了之并称“行至无虞”,这猖狂劲儿,直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自古帝王哪有人能够“行至无虞”,他们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才敢微微地声称自己或许仍有些贤德,敢说自己行至无虞的潘此行和虞了之,此番定是触犯了天颜,被捉是板上钉钉的了,只是时间早晚。
      所以,喜爱在江北转悠的潘此行率先被谨言阁阁主捉了回去,严刑拷打了几天,没什么收获。再来就是虞了之仍在江南横行,阁主谢则规亲自下江南捉他,对没甚收获的潘此行就松了心劲儿,提前下了手谕,押往慎行司看管。
      若是这样便也算了,只是这潘此行最善逃遁,往往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脱离看管,让人头疼不已。这才是甄二难过的原因,若是又丢在了路上,此时在谨言阁和慎行司当差的都吃不了兜着走,偏生的当差的是自己和好友,甄二再一次狠狠的淬了一口这破天气。
      “行了。”郝九安慰道,“虽说你们阁主尚且不在施华城,可我们慎行司也不是吃素的,也就在城中押解,没有你们阁主亲自押解,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至少看在他断手断脚的份上,他也逃脱不了。”郝九虽这样说,可他知道这话没什么分量。潘此行厉害不就厉害在能够在人眼前活生生的逃脱么?他看似在宽慰甄二,实际上也是在宽慰自己。
      押解要犯本就是谨言阁该做的事,可谢则规不在京中,号令不动谨言阁里金贵的主,可谢则规的手谕已经到了,押往慎行司已经是到了时辰。郝九有时都觉得,是不是这看似老实的谢阁主故意为之的,像是要把罪过都推到他们慎行司头上。可再一想,若谢阁主果真有如此心思,他也不能在谨言阁干着破差事还能甘之如饴,想来必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唉。”郝九终是骗不了自己,深深叹了口气,及时是要命的苦差事,该办还是得办。

      入夜,施华城本该熄灯灭烛,但因为谨言阁和慎行司丢了人,施华城今夜也不太平。
      骈记肉店。
      潘此行躺坐在地上,跟一群刚被剁了的死猪躺在一处。他没觉得有什么,能拼死逃出一个性命出来已经是万幸,今晚窝在此处也能忍罢。只是,施华城本就湿寒,现如今是晚上,寒气更重,他就这样贴在地上,实在是难捱的很。
      不一会儿,一小厮蹑手蹑脚的过来,手里还拿了些简单的伤药。
      “潘大侠。”小厮轻声说,“外面官府查得严,怕那群官狗闻着血腥味顺过来,只能委屈您在此处躲一躲,等过了子时,奴才送您出城。”小厮瘦弱,脸上更是蜡黄,一看便不像是卖肉的,甚至不像是练武的,更像是个小乞丐。
      潘此行看了一会儿,问他:“你的主人是谁?”
      小厮没有瞒他,却也没告诉他:“主人告诉奴才,要尽心把您救出来,所以才临时盘下了这间屋子,勉强让奴才做个卖肉的。潘大侠放心,奴才这身份能应付得了外面的官狗。”
      潘此行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怕寒了救命恩人的心,道了谢,留下了药。小厮见状也没再多停留,便出去观望着了。

      甄二和郝九果然在路上丢了人,这下好了,即使不用号令,谨言阁和慎行司闲下来的人手,配着京兆府尹匀出来的官兵在城中四处搜寻潘此行的踪迹。
      甄二和郝九沿街摸索,最后还是到了骈记肉店。
      甄二累了一天,身上已经乏得很了,清了清疲累的嗓子,问道:“可见过画中人?”
      画中人是潘此行,看店的小厮自然认得:“不曾见过。”
      小厮说罢,甄二捏了捏眼,早就知道是这结果,派人四处搜搜,见没什么可疑的,这就要走。郝九拉住甄二,问小厮:“后院可以进得?”
      郝九拧着眉,不知为何,这肉店实在古怪,就是说不上来是哪里古怪。
      小厮见状,忙回答:“后院自然是进得,只是刚宰了几头猪就晾在后院,有些狼狈,可莫要惊住了官爷。”
      “不碍事。”郝九拂了甄二劝阻的手,硬要往后院闯。他虽不知这院子里有什么古怪,但是他知道这后院一定是古怪,若是不探查,定然是要后悔。
      可到了后院,里面果然除了小厮说的几头死猪,和一滩一滩腌臜的血没什么稀奇的。
      那看店小厮忙上前解释:“官爷,官爷。”
      这小厮已经不如方才应对如流般镇定:“您看,小院真的没什么犯人,主家只是做个小本生意,您看?”
      郝九闹了一番,已经没什么心劲儿再搜,最后再看了一眼这怪地方,便收了兵离开。
      甄二照例询问了几句,踏着最后的人的脚离开了骈记。

      “唉,终是打草惊蛇了。”
      甄二叹了口气,追了几步追上了大部队,便在这夜色里继续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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