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BUG》琉清

3、通透

　　鬼舞辻无惨脱战后的第一时间就去摘取了双头鬼的两个脑袋。

　　他满身戾气坐在双头鬼进食的屋内，一脚踩着其中一颗贪婪只懂进食的脑袋，而左手则托着主要负责收集、汇整所有情报的另一颗脑袋。

　　两颗负责不同工作的脑袋此刻竟难得统一露出同样的惊恐神情。

　　“……请、请饶恕我们！”

　　“请您饶恕我们！！我们绝对没有和巫女合谋要对您不利！”

　　“我们真的不知道她还懂得使用那些奇怪的术式！”

　　“不知道。”鬼舞辻无惨用极其冰冷的声音重复着对他伤口恢复没有任何用处的废话。

　　这种冰冷透过声音渗入双头鬼的心脏，冻僵了他们共用的身体。「死亡」近在眼前！

　　双头鬼不敢再开口说话，就连呼吸都竭力克制至极致，深怕一不小心惹怒鬼舞辻无惨，就交出了自己好不容易苟活住的生命。

　　现在的鬼舞辻无惨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解释，他的身体受伤至今未愈是残酷的事实。

　　这件事让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比起没能屠戮干净产屋敷一族、没有找到青色彼岸花还要让他生气！

　　“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去……”鬼舞辻无惨猩红色的瞳孔如蛇眸般竖起，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找出所有与巫女有关的人……”

　　“我要她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因为她而死去。”

　　-月下，枫叶林-

　　“你叫什么名字？”

　　天色已暗，身后之人仍坚持跟着，桔梗停下脚步——再往前走，就要超出能够用阵术将他送回去的范围。

　　“……继国缘一。”缘一闻声抬头看向桔梗，红色的瞳眸里满是温和与安静，他态度认真回答完桔梗的问题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没有得到桔梗回答的问题：“我可以跟你学习「保护人类」吗？”

　　“为什么？”桔梗想不明白。

　　缘一现在的年纪明明还需要被人保护，可他却认真地选择了去保护其他人。

　　『他是认真的。』

　　桔梗首次听到缘一询问的时候虽没有明确给出答案，却也用一番委婉言语拒绝了。可他并没有放弃，保持了沉默便继续跟着自己，直至等到现在，时间合适的情况下，再重新提起这件事。

　　『这份耐心……』

　　如果她一直不问，他是不是就会一直保持安静、默默跟着？

　　『不——恐怕就算她明言拒绝，他也会继续跟着。只是不会跟得这般明显。』

　　桔梗注视着继国缘一，等待着他坚持的答案。然而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缘一的回应。

　　“……”

　　看着情绪反应单薄的缘一，桔梗了然：“你的心中，没有答案。”

　　“你的家人还健在吗？”桔梗再问。

　　“父亲和哥哥都在家中。”这个问题，缘一知道如何回答。

　　听到缘一的回答，桔梗双眼流露出温和的、似是无奈的情绪，“会用刀吗？”

　　“……嗯。”

　　有别于刚才，缘一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有些迟疑。

　　桔梗很轻地眨了一下眼，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折了折施以灵力造出式神。式神得了‘生命’，即刻显现出人形，在见到桔梗的第一眼就向她行了一礼。

　　“去吧。”桔梗在捏造式神的时候灌入了继国缘一的名字与气息，令式神能够循着他的气息前往继国家。

　　如果缘一此行是不告而别，她的式神就会在继国家显现并告诉他们缘一的下落；但如果他们都知道缘一离开且依旧能如常生活，那么式神则会直接返回神社，替她守护神社内的人。

　　即便安排式神去做两件事，但桔梗在捏造式神时，早已对第一件事有了自己的判断——缘一能够毫不犹豫答出家中情况，可见其对家人的感情。但愿他不是因为家中发生了必须离开的事情，不得已才选择离开家……

　　那样，心里会好受许多。

　　“走吧。”桔梗不再追问答案，“先去找吃的，再寻个机会给你找一振趁手的武器。”

　　缘一双眼微微亮起，迈开脚步再次跟上桔梗。

　　寻找食物是缘一的强项，当桔梗点燃枯树枝时，缘一已经带回来了各类果子。

　　“你很受森林里的动物喜爱。”只是一眼，桔梗就看明白了果子来历。她刚才蹲坐在石块旁磨火苗的时候，也收到了松鼠的松果‘投喂’。

　　听到桔梗的话，缘一低下头，似是不知所措。

　　“这是好事。”桔梗能捕捉到很细微的情绪变化，即便不去看缘一的表情，她也清楚他的真实心情。

　　桔梗微笑：“无需为它们的冬日感到担忧，这座森林里的食物还很充裕，离秋季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还会生长出这个季节特有的菇类植物。”

　　缘一略微错愕地望着桔梗，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除了母亲之外、在没有任何言语表达自己情绪的状况下，提前被感知到了心情并得到准确的回应。

　　“……嗯。”桔梗话音落下，缘一低低应了声。平静地任由久违的温暖感觉再次从心脏部位疯狂复生。

　　「噼啪。」

　　夜很安静，只有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几声虫鸣，柴火燃烧的声音在此刻就显得格外突兀。

　　桔梗分给缘一熬好的栗子汤，“喝完就去休息，启程的时候我会再喊你醒来。”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她来守夜。

　　缘一接过桔梗用长叶子编制出来的临时盛汤碗。物品并不烫手，汤入口后温度适宜，没有放入任何调味料的汤意外得鲜美可口。

　　“未来修行之路会比现在辛苦，往后你可能还要适应比现在更难入口的食物。”对上缘一的视线，桔梗微笑道。

　　缘一不善言辞，他回想起这些天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一点都不觉得现在的食物会难以入口。但对于桔梗说的话，他也还是点头表示已经清楚状况。

　　多数时间内，缘一是安静的。他对事情的好奇程度很低，除了刚开始询问过桔梗为何在埋石头，之后再看桔梗捏造式神、擦拭着不知从何处拎出的灵弓时都没有再出言问过一句。

　　似乎眼前景象都是常见状况，当下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很正常。

　　桔梗从未观察过像继国缘一这样的人。

　　她收起刚擦拭好的灵弓，下一刻就获知了式神传来的信息——继国家知道缘一离去的消息，且在前天有意调回了所有外出寻找他踪迹的武士。

　　桔梗获知消息的时候，缘一已经放下喝完汤的叶碗，靠着一株树闭上双眼入睡。

　　「前天……」

　　估算自己当前位置与式神之间的距离，桔梗的视线缓缓落在缘一双脚穿着的鞋面——

　　「还是先去距离最近的村落换一双鞋再看机会给他寻一振趁手的武器吧。」

　　她总不可能……

　　一直带着他。

　　正当桔梗在计划如何更妥善安置继国缘一之时，式神已经听从命令来到了她此前修行的神社，刚一抵达神社就闻到了阵阵恶臭！

　　『鬼！』

　　式神最后传来的消息令桔梗始料不及，瞬间乱了呼吸。

　　缘一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了双眼，望着在柴火映照下更显神色肃穆的桔梗，他轻声询问：“你要……去保护人类了。”

　　听着缘一不像是用询问语气说出来的话，桔梗怔了一下，随后快速调整好呼吸，冷静下来对他道：“你坐过来一些。”

　　时间紧迫，现在从这里赶到神社根本来不及，桔梗只能借助已经到达神社的式神术式暂时显现到神社查看状况，她认真观察着继国缘一，看着那双与鬼舞辻无惨所散发气息截然不同的红色瞳眸，她瞬间眼神坚定快速做出了决定——

　　“我撑开的结界范围只能覆盖到我身体的附近。”

　　她准备离开，但又不放心留下缘一无依无靠待在这座森林里。

　　因巫女的身份，她的灵魂时常会离开身体前往生人无法到达的区域去完成一些其他术师无法达成的事情，因而她日常所习得的结界术都是范围不大、只能用以保护自己离魂身体的术式。

　　见缘一听完自己的解释也只是坐在距离还有一人范围的位置，桔梗当即抬手拉过缘一，两人衣袖忽得挨在一起……桔梗没有分神，下一刻飞速撑起结界，最后交代：“在我醒来之前，不论前面出现什么、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这个结界。”

　　而后未等缘一回答，她就合上了双眼。

　　“……”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近得缘一只能端正坐姿认真地注视着前方。

　　「窸窣——」

　　缘一忽然感觉到了左侧肩膀传来的重量，以及均匀的、细细的呼吸声。

　　他缓缓眨了一下双眼，微侧着低头，在不增加触碰到桔梗身体的前提下，安静地端详着身旁似是在熟睡之人。

　　看着在通透世界中体内仿若装载了无数闪烁着萤火虫般光芒……时而明亮时而暗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