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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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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来的?”乔沅也跟着母亲站起身。
派个宫人给她递消息就好,为什么要亲自来?
接着她突然想到一个让人有些害怕的可能:怕不是上次没吵够……
“你到家前一刻钟。来做媒的。”
“做媒?”
“给谁做媒?”
“你大哥。”
“真是给我大哥做媒的?”乔沅半信半疑。
“真的,说的是皇后娘家盛公府的幼女。这姑娘三岁的时候被拐过,两日之后被一位云游道士送回来,并且再三提点,这位姑娘不能早说亲。盛家听了道士的话,就把这闺女养在明州老家,直到今年才回京。这位盛小姐今年十六岁,就比你大两个月。殿下还说那姑娘温柔贤惠,端庄大方,配你大哥那臭小子绰绰有余。”
乔夫人说到此处,眉眼间都是笑意。
乔沅在上一世的记忆中翻检一遍,盛家好像确实有这样一位幼女,不过一直没有回京,与乔家并无交集。
于是她随口应和,“那感情好。”
乔夫人脸色忽地一沉,“就怕我高兴得太早了!”
她这大儿,不省心啊!
前两年,她也给乔楹张落了两桩亲事。眼看有眉目了,儿子便用一句“先立业,再成家”搪塞。
可她儿是太子属臣。
立业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咒皇上他老人家吗?
一气之下,她索性不管了。不管归不管,心里还是急的。
儿子这样,女婿又那样!
可怜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这次太子亲自做媒,乔夫人就觉得非同寻常。这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直接说不是更方便?
可殿下偏偏越过他来家里做媒……
莫不是乔楹自己看上人家姑娘,又抹不开面子,所以撺掇了太子殿下来?
乔夫人越想越觉得这事有门,便起身,拉着乔沅道,“刚才殿下也听到你回家来,不露面说不过去。”她知道两人之间的没头官司,怕乔沅不愿意,又嘱咐,“说几句话,你就找个借口回来歇着。放心,有娘亲在,殿下不会胡来的!”
乔沅自然答应,随乔夫人一起去正堂。
祁彦正百无聊赖。
正堂的几幅丹青书画,已经被他仔仔细细看过不下十遍。
突然一阵脚步声入耳,他忙回过身,一眼便看到跟在乔夫人身后的乔沅。
今日她穿了一件鹅黄色交领出凤毛褙子,把小脸衬得更加娇俏,让人移不开目光。
乔夫人开口致歉,“真是不该,让殿下久等了。”
祁彦拱手,“孤就告辞了。”
“啊?这就走了?”
乔夫人有些失望,那姑娘的模样品性,她还没听够呢。
不过祁彦身在高位,又一直行事跳脱,乔夫人也不以为意,便道:“那老身亲自送送太子殿下。”
祁彦但笑不语,眼睛却看着乔沅。
乔沅如何不明白,拽了下她娘,“娘,我来送吧。”
乔夫人反手拉住乔沅,猛朝她使眼色。
那意思:你别逞能,回来又哭鼻子?
乔沅拍拍她娘的手背,安慰道,“没事没事,送出院子,我就回来。”
两人出了门。
此时已近正午,无风,太阳散发着属于冬日凉薄的暖意。
迫于太子威势,下人们只敢远远坠在后头。
乔家虽然四世三首辅,却家风俭朴。府邸并不敞阔华丽,院落屋舍,处处都透着古朴雅致的气息。
这条路,祁彦从小就走,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乔沅,“你要的消息。”
乔沅开心地接过来,道,“谢殿下。”
“怎么谢?”
“啊?”
“一个谢字,就把孤打发了?”祁彦索性站住脚。
乔沅轻轻地“哦”了声,甜甜笑道,“自然不是,我给殿下准备了谢礼的。就在府门外,殿下不要忘记拉回宫去。”
祁彦背过手往前慢慢走出几步,又偏头斜了乔沅一眼,“孤对那些谢礼不感兴趣。”
乔沅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她防备地盯着祁彦。
像只炸毛的小猫一样。
祁彦再次站住脚,“不如……”他往乔沅那边微微倾下一点身子,似乎在与她好好商量,“……你夸夸孤,如何?”
夸……乔沅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手里捏着信封,犹豫不决。
这题她不会啊!
实在要夸……也不是不行,只要他不介意她夸人像骂人。
正在她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刷——”
乔沅手中猛然一空。
她的眼睛从空无一物的小手上转回来,难以置信地瞪着祁彦,“你——”
祁彦扬起那封信,在乔沅面前晃了晃。
幽深的眸子里光芒闪耀,嘴角挂着笑意,极为寡淡的笑意,“夸夸我,就给你。”
眼见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乔沅却没有法子。她太了解祁彦了,这人就是恶棍的祖宗,无赖的翘楚。
她硬着头皮再三斟酌了,道,“殿下英明神武。”
祁彦摇头,“不好。”
“殿下乐善好施,雪中送炭。”
“也不好。”
乔沅提起一口气,“殿下龙章凤姿,郎艳独绝。”
祁彦抱臂,用那信封一下一下轻轻拍打手臂,“有点意思了。”
于是乔沅搜肠刮肚,把所有能想起的夸赞男子俊朗的词都用了一遍。
祁彦又开始摇头,声线里带着十足的惋惜,“偏了,又偏了。”
乔沅鼓起腮帮,像一只无可奈何的青蛙。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他来说媒的事,道,“殿下一代英豪,定会有位仪态万方,将来母仪天下的佳人与殿下相配。”
“仪态万方,母仪天下吗?”祁彦重复了一遍,薄唇轻动,仿佛要把这几个字反复磨搓,揉烂了,才能体会出里面的意思。
眼看着一扇充满希望的大门在眼前徐徐打开。
口干舌燥的乔沅重振旗鼓,“嗯嗯,不仅如此,还有姿容绝丽,秀外慧中。”
果然,祁彦的笑容又扩大了些。
乔沅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一种骄傲、餍足,特别忍住不要显摆的意思。
就像个落入情网的花痴!
她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殿下是不是看上了余加阿娇?”
祁彦的脸色猛地一沉。所有喜色一瞬间土崩瓦解,眸中怒气暗涌,“胡说八道!”
乔沅却不怕,“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她看准机会,一把抢过祁彦手中的信封,拔腿就想跑。
可祁彦是谁?
五岁拜师学武,十六岁统领三军。
而且,他还个高腿长。
稍一偏身,就抓住了她小手里那个信封。
乔沅自然不肯撒手,使劲往怀里拽。
信封虽是御用,用上好的澄心堂纸制成,也禁不起这样拉扯。
“刺啦”一声。
就从中间断成两半。
乔沅低头一看,就没有她这么倒霉的!
她手里只有半截空信封,另外半截信封自然在祁彦手里。
不但如此,他那一半信封里,还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夹着一张纸条。
完完整整的一张!
乔沅:……
祁彦心情突地灿烂起来。
他把纸条揣进怀里,抖了抖另外半截信封,憋着笑,“你要?给你?”
然后堪堪递到乔沅眼前。
乔沅气得眼前直发黑。
她气的不是祁彦的态度,她气的是自己每次都占不了上风。
她一把打掉祁彦的手,咬着牙道:“反复无常,言而无信,不是君子所为!给我!”
祁彦挺了挺胸膛,扬起眉尾,“叫你夸我,却只会惹我生气!凭什么给你?”
乔沅眯了眯眼睛,“你刚刚笑得脸上开花一样,还说不高兴?”
“高兴也只高兴了一半!”
“那也是高兴!”
“好。”祁彦提高嗓音,“高兴一半,就给你一半。”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对折好的纸条,“刺啦”撕成两半,看也不看,随意递给乔沅其中一半。
乔沅没接,看看纸条又看看祁彦,指着他留下的那边,“我要那一半。”
祁彦这回倒爽快。
乔沅接过来展开,“孤已着人打听清楚,莲娘此人住在——”
乔沅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
她恨恨瞪着祁彦,祁彦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万物一同隐遁,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咳咳……”
好像有人在咳嗽。
乔沅全不理会,指着祁彦,“你无赖!”
“你自己挑的,怎么能怪我无赖?”
“咳咳……”
又有人咳嗽。
乔沅烦躁地挥了挥手,想把那扰人的咳声扫开。
接着又指向祁彦,“你就知道我会选你留下的。”
“既然你知道我知道你会选留下的,为什么不要我给你的?”
“呼呼——”乔沅气得耳中嗡嗡直响,一时之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
这时,“咳咳……”
乔沅怒而转身,朝着声音来源怒道,“你咳什么咳——父亲?您……您怎么在这儿?”
乔驷面沉如水,“我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祁彦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乔大人来了?”
乔驷对祁彦拱手,纠正他,“臣是回家。”
这是乔沅第一次看到祁彦噎了下,他把手背到身后,道,“乔大人辛苦。”
乔驷:“殿下这是?”
祁彦抬起手,好一会才找到门口的方向,“孤要回宫。”
乔楹又拱手,“恭送太子殿下。”
乔沅不禁在心中赞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祁彦好没意思,讪讪地看了乔沅一眼,“那……就不用送了。”说完转身,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摇了摇剩余的纸条。
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可乔沅有了乔驷撑腰,自然不会受他要挟,“太子殿下,我的东西呢?”
祁彦又回身,刚要抵赖,又见乔驷幽幽地看着他,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便把那半截纸条递了过来。
“谢殿下,殿下不要忘了我的谢礼。”
祁彦“嗯”了声,怏怏地转身走了。
父女两人一齐看着太子殿下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外,乔沅才道:“爹爹,今日休沐,怎么还去宫中?”
乔驷上下打量女儿一番,见她神色平和中带着点娇憨,便把喉间涌上的一声叹息压了下去,哼了一声,“终于知道回家了?”
乔沅陪着笑脸,“爹爹,我以后天天回来看您好不好?”
“胡说八道!”乔驷斥了声,眼中却已经带了笑,堪堪掩盖住那一缕忧色。
祁彦的心思,乔驷是知道一些的,毕竟是他从小看大的孩子。
可是殿下这样阴晴不定,城府深沉的性子,一般姑娘哪里受得了?
虽然乔驷也承认,他家里的并不是一般姑娘。可他乔驷的宝贝女儿凭什么要收这番磨砺摔打?
当初他也问过沅沅是否喜欢太子,当时沅沅那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所以趁着祁彦领兵出征,他就偷偷把沅沅嫁了。等太子还朝,他的宝贝女儿已经是安王妃了。
乔驷一直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可今日,他突然有些不能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