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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寻到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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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在微风中荡漾,灿金的日光洒在地牢前,让人感到闷热烦躁。
燕清意双眼瞪圆,震惊之后眼眸微转:“当真?”
采枝眼中噙着泪水,她说:“奴婢本名姜瑜,生长于嘉玉县,十岁前一直跟着家父学医。家父开了一个医馆,名为千机。奴婢八岁那年北方闹了瘟疫,家父仁心不愿百姓受苦,便独自北上去为灾民医治。”
她想起那时的处境,低头擦拭划过脸庞的泪水:“我和母亲一直在家中等他,但过了两年他也没有回来,母亲四处打听,得知父亲不幸染上了瘟疫,死在了北方。县上强盗见我家小有积蓄,又是孤儿寡母,便起了歹心,趁夜黑风高之时强抢我家钱财,家母为护财被歹徒活活打死。”说到这里,采枝想到母亲惨死的场景,不禁哭红了眼。
“那时,公主来嘉玉县采风,偶遇在街上乞讨的奴婢,可怜奴婢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便将奴婢接到了宫中。”
燕清意惊得说不出话来,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她记得那年是她第一次随父王去嘉玉县游玩,见街角一女童与恶狗抢食,细长的手臂被恶狗咬得鲜血淋漓。她动了恻隐之心,央求父王救那女童。父王说这些乞丐身上都带着霉运和病,救了也活不长,并不同意。
那日他们宿在嘉玉县上,清意趁众人睡着后,带着侍从去街上寻那女童,在一个破草堆里找到了浑身泥污的她。
清意命嬷嬷给女童梳洗打扮一番,让女童混在随行的宫人中,回到了王宫。因为是采风之时相识,她又瘦得如枯枝一般,清意便为她取名采枝。
燕清意宽慰采枝,“过去的苦难早已过去,努力活好当下。”
采枝背过身去擦拭泪水,克制住对亡母思念的泪水。
清意又钻进人群里,陈典正翘首以待,“公主,我又想起来,还可以……”
“不用再想了。”她尴尬一笑,“你先安心蹲大狱,照顾好身体。待时机成熟,我会为燕国官吏进言,求许王放你们出来。”
“啊?”陈典的山羊胡子翘得老高,愣在原地。
燕清意拉着采枝往王宫方向走去。路上,她忍不住扶额,皱着眉头说:“这,许王会相信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在骗他?”
她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事,前生她在船上听晋国随从说,许王贪财好色,抢尽了燕国王都财物,还去周边城郊寻觅财物佳人。
原来许王并不是寻佳人,而是寻千机子的家人,怪不得那时他发好大脾气,在燕国屡造杀戮,因为他要找的人始终没有找到,被燕清意带到晋国了。
为何我重生一遭,他却事事顺利,既找到了《谢季英豪传》的作者,又找到了千机子的家人,难道他也是重生而来?
她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她挥手否定,若他也是重生而来,定会趁着现在许国还在他的掌控中,找前生的仇敌报仇,毕竟他前生还比她早死一年多……
“公主可知许王寻奴婢是有何事?”采枝有些胆怯地说。
燕清意本在回忆前世所知的许王事迹,突然被采枝打断,她摇头:“哎,不知道。待会儿你见了他,说话小心些,你知道的,他喜欢……”她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傍晚,红霞染透天际,霞光万道铺洒大地。百姓摩肩接踵地挤在城门口,试图离开王都。守城士兵银色的枪头在红艳的日光中闪烁,百姓看着长.枪,悻悻散去。
燕清意踏着万丈晚霞回到飘云宫,她忽然闻到肉香。她见侍从端着烤肥鸭、猪肉圆子汤、牛肉饼、清蒸时蔬、瓜果走进宫中。
侍从鱼贯而入,与她擦肩而过。
她望着侍从的背影,咽了咽口水。既然许王与臣下正要用膳,她便不好进去回话,她害怕用了晚膳,他说什么天色已晚,然后再用下午那种眼神瞧她,她可就逃不掉了。
燕清意随手拦了一个侍从:“你帮我给葛喜大人带句话,说燕氏女郎已找到了千机子的家人。但她见许王正在忙碌,便回公主殿了。”她不敢回飘云宫偏殿,离他太近,怕他一时兴起,又来找她。
她带着采枝回到殿中,许王派来保护她的一队侍卫便随她来到了公主殿,驻扎在宫墙外。她想今晚挑灯夜读,把《谢季英豪传》上卷看完,明日他若问起,她今夜也不算无所事事。
“公主!”德佳听到声响,急忙起身,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又撑着微胖的身躯赶紧站了起来。
“你快躺着。”她见耳房中只有德佳一人,“阿柔呢?”
德佳看着宫外的许军,压低了声音:“许军贪婪好色,糟蹋宫婢,阿柔害怕,躲在了柜子里。”
“她快出来吃些东西吧,有我在,他们不敢造次。”她沉重叹息,历来战争之后,战败一方未被屠杀的的男丁都会成为奴隶,而女子多被充为军.妓,被战胜方肆意欺辱。
如果她能重生到更早的时候就好了,她一定竭尽全力阻止父王写赋攻击许王,并督促兄长亲自操练、培养将领,让他国不敢轻易来犯。
事到如今,多想无益。她回到寝殿,等待采枝给她做吃食,她翻开《谢季英豪传》看了一页,困倦如潮水涌来,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待她醒来,已是第二日辰时。她见自己和衣躺在塌上,猜想采枝唤不醒她,便和德佳阿柔一起将她抬到了床上。
她昨天真是太累了,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喝了一碗鸡汤,既骑了马,又陪许王逛了王宫,然后去城东大牢再回来。她闭眼就困,哪还有精力看书。
燕清意略微梳洗一番,喝了一碗清粥,便带着采枝往飘云宫去。
路过宫中湖泊时,见到湖上飘浮着一具宫婢的尸首,尸身衣衫不整。
她惊得半晌说不出话,也迈不开步子。采枝忙遮住她的双眼,“公主,快走吧。”
“好。走吧。”她迈出一步,腿脚酸软,跌坐在地。她不是不知道如今在燕国宫中没有逃难的奴婢的处境,只是她不愿去多想,她尚且在许王手下谨小慎微地被差遣着,哪里还有多的善良心肠去拯救他人。
但真的见到悲愤自尽的宫婢时,她的良善之心又让她不能再假装一无所知。
“不……不行。”她拉开采枝挡住她视线的手,怔怔地望着青白浮肿的尸首,止不住地喃喃道,“我们回宫,叫上德尚阿柔。”
她得做点什么,拯救燕宫的奴婢。
……
燕清意带着采枝、阿柔、德佳走到了飘云宫前。她见飘云宫大门紧闭,转头对三人使了眼色,照计划行事。
葛喜说:“公主,大王正在议事,请你稍待。”
“嗯。”她点头,似突然想到什么,对德佳说,“许军攻下燕国,必要庆贺。我猜想许王今晚会犒劳将士。”
葛喜本要进殿伺候,突然听公主说大王要犒劳将士,此事他怎么不知?于是他驻足聆听。
德佳道:“可惜奴婢无才无德,不能伺候许王。不然能趁今夜大王开心时,讨些赏赐。”
“我倒想起一事,你可以去办。”她从袖中摸出几锭银子,方才回宫后,他们辛苦地从殿后的池塘中打捞了一箱金银珠宝,“你拿着这些银子,和阿柔一起,去宫外烟花柳巷找些歌姬舞女回来。酒水佳肴一应买好。若银子不够,便拿我妆匣中的东西去便卖。若事多无暇兼顾,便找些要好可靠的小黄门和你一起去,告诫他们,办好了,许王高兴,以后日子好过,还怕没有赏赐?办不好,得罪许军,大家便一起挨刀子吧。”
德佳面露犹豫之色,不敢接她的银子,委屈地说:“奴婢来的路上,见许军到处搜刮财物,欺压宫人。奴婢怕身上带着银子还没走到宫门,便被抢劫一空。”
阿柔面朝德佳,手指却指向葛喜,说:“这还不简单,我瞧这大人清雅俊朗,定是菩萨心肠,怎会见我等有难处而袖手旁观呢。”
葛喜听他们突然聊到了自己,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燕清意轻蹙眉头,“这事真是难办,本想让将士们高兴高兴,不要伤及无辜,可惜如今宫中全是许国士兵,我又指使不了他们……”
葛喜看着几人求助的眼神,想来花燕国公主的钱,犒劳许国的士兵,大王应不会反对,他对德佳说:“你且放心,我派两个将士跟着你们。你只管办事,不用担心其他。”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德佳和阿柔感激地说。
清意亦点头向他致谢。
葛喜挠了挠头发,暗想:公主不仅美貌,还仁德又慷慨,配我们英勇的大王正合适。
许国文臣武将陆续离开飘云宫,燕清意带着采枝走了进去。她看着许王的面色比昨日更好了几分,猜想他昨晚也睡得很好。
她暗自咂舌,许王长相如此俊美,她不禁想把他写到小说中,不如下卷就写谢季遇到了此生最大的敌人,心理扭曲的玉面花贼许……她不知他的名讳,就叫许汪吧。
想到此处,她嘴角不禁上勾。
许王招手唤她上前,“何事这样开心。”
燕清意正色道:“幸不辱命,找到了大王要寻的人,心中欢喜。”
“哦?”他举起清茶,浅饮一口,他轻扬下巴,看向清意身旁的女子,“是她吗?”
“大王,这是我的婢女采枝。她便是你要寻的那个人。”她又连忙说道,“此事虽然有一点荒谬,但我们所言千真万确,绝不敢诓骗大王。”
许王打量了两人一番,剑眉微抬,昂着脖子眼眸下瞥,不怒自威地盯向采枝,手指在座椅上轻敲两下,说:“当真?”
他的语气平和,却给人一种压抑着怒火的平静,气势压人,采枝立刻便发抖起来。
“是的,确认无误……”燕清意明明没有撒谎,却也被吓得轻抖了一下,害怕许王误会她们昨夜不敢来飘云宫回禀,是为了借机串供。
我又没有撒谎,为何要害怕?她心中斥责自己胆小,立刻挺直了脊背,做出无畏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