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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同游王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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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王抓了两个小黄门引路,带着他在宫中四处参观,清意跟在身后,面带愁容,她昨夜借了《谢季英豪传》上卷,却还没来得及看,若他问她下卷的内容,她不知该怎么编才能接上前文。
他走进百花园中,兴致勃勃地说:“燕国王都牡丹繁盛,历来受文人吹捧。可惜那些文人未能进王宫一睹佳境,百花园中殷红牡丹垂腰柳,红绿相间,好看。”
“好看。”她想起往年春日时,她与采枝在园中嬉戏,采新蕊做饼,摘鲜花泡茶,日光洒在身上,温暖舒适,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纵然景色如旧,心境却全然不同。
许王继续往前,路过葫芦形子母湖,他踏上绕湖的长廊,评道:“葫芦湖泊回环廊,雅致。”
“雅致。”她附和道。暖春的光辉铺洒在碧绿的湖水中,倒映出湖旁美丽的花枝和行人的身影。
清风拂过湖旁海棠,花瓣洒落两人肩头。
许王伸手帮她扫下鬓间花瓣,手背从她面上擦过。她不禁后退一步,脸颊微红。
他轻挑剑眉,想起方才在殿外听到易侯夫妇的话……他确实该将她收入后宫,锦衣玉食地养着她,好让她继续写书。
他们走到摘星阁上,此处是燕王酬宴宾客之处,许王拍着栏杆,俯瞰燕国王都,鳞次栉比的金砖玉楼尽收眼底,“雕栏玉砌飞檐阁,恢弘。”
燕清意还未回话,他凑到她身边,笑道:“你要说恢弘么?”
她尴尬一笑,心中腹诽道,你尽情享受春日游园之乐,兴高采烈地走一处点评一处,可这是我家,你占了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哪有你这么好的兴致。
许王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她娇媚的桃花眼里霎时涌上一点泪光,她双唇微张,春光照着白皙的皮肤若盈盈梨花。她说话声音柔软,似娇莺洽啼,他想她在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也应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他喉头微涩,放开她,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心中一惊,面上一红,转头假装不经意地看向远处。
他们走回了飘云宫,殿中站着将领和官员,正在静待许王。许王走进殿中,突然回头道:“还记得孤昨晚命你做的事么?”
昨夜许王托她一事,寻找千机子的家人。
她问:“千机子是谁?”
许王答:“一个老伤医。”
“千是他的本姓么?”
许王说:“不知。只知他籍贯在燕国嘉玉县,也就是你汤沐邑所在的县。”
“具体的住址不明的话,所在住处的村官是谁?家中几口人?家人农耕、行医、经商或是做官?”
“一概不知。”
“啊……”清意愣了愣,只能点头说好。
此时许王又提到这件事,她想寻到千机子的家人定是千难万难,嘉玉县虽是她的封地,但她除了领取供奉外,并不了解县中事宜。他随便派个手下的能人异士去找千机子的家人,恐怕都比派她去好。
但她也只能尽力去寻,待在他身边,被他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盯着,更加不适。春光明媚,玄鸟在梁上缠绵,燕清意回望高阁,也不知父母是否还在置气。
“公主且慢。”葛喜走过来,挥了挥手,身后一队士兵拿着银枪跟上,“大王命他们保护公主。若公主有别的安排,吩咐奴婢便是。”
燕王被封为了易侯,但大王却依旧称呼燕清意为公主,所以葛喜也尊称她为公主。
“好。”她说完转身,见飘云宫下,几个士兵拦着采枝。采枝见到燕清意,急得一边招手一边哭,又忙指着清意努力向士兵解释,激动不已。
燕清意一把拉住葛喜的衣袖,葛喜面色一滞。
她犹豫地打量着葛喜,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他约二十岁左右年级,个子不高,肤白,圆脸眼亮,不像是内侍,“葛喜……大人。那位是伺候我的宫婢,能否让侍卫放行?”她指着不远处眼巴巴地望着她的采枝说。
葛喜因早上忘给她安排吃食的事,心中内疚。又因大王对她青眼有加,他知她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对她态度恭敬。他躬身一礼:“公主稍待,奴婢这就叫他们放行。”
说着,他与燕清意一起走下台阶,他对着护卫言说了一番,护卫横着拦截采枝的银枪一竖,放她过来。
采枝急忙冲到燕清意身边,仔细地上下打量,确认公主无虞之后,才止住了眼泪,她说:“奴婢听闻公主去面见许王了……奴婢……”说着她又呜呜哭起来。
燕清意见她双眼红肿,脸色青白,恐是又忧又惊之故,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宫里的其他人呢?”
她宫中贴身伺候的还有宫婢阿柔和小黄门德佳,她自重生就未见到这两人。前生她东逃晋国时,他们还到灵江边上为她送行,不似无情无义、独自逃难之辈。
采枝叹息道:“德佳担心公主,昨晚一夜未眠,多次跑到宫墙上打听消息,今早头痛难忍,躺在塌上起不来身。我为他把了脉,他伤寒发热,病得很急,需要休息。方才他听闻公主回宫了,吵着要来见公主,结果刚爬起来,又晕倒过去了。”
德佳肥胖贪食,平日里有空就在塌上躺着与人吹牛、玩双陆,他从未如此惴惴不安地来回奔走,一劳累心惊立刻病倒了。
采枝又说:“许军搜宫,阿柔怕德佳一人倒在殿中会有危险,所以留下来照顾他了。”
燕清意知他们都是忠仆,心里感动:“望他养好身子,别加重了病情。采枝,你陪我一同去地牢吧。”
“去地牢做什么?”她寸步不离地跟着清意。
“燕国的大臣都被关在了地牢。我想去地牢找长史陈典,向他打听一个人。”往年她去嘉玉县游玩时,陈典曾负责在嘉玉县接待她,他风趣幽默,对县中风景趣事了若指掌,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她不知该找谁,便想到了他。
采枝悄声说:“听闻地牢阴黑湿冷,怨气很重……”
燕清意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士兵,更小声地说:“许王吩咐的,我哪儿想去。我本想回偏殿休息。”
采枝忽然附耳小声说:“昨晚,奴婢和阿柔一起,将公主殿中的金银珠宝全封在了箱子里,沉到了宫后的池塘中,整整沉了两箱。”她巧笑,“今日这些许人搜宫,但公主的财物他们不会拿到分毫。奴婢心里高兴。”
“我的好采枝。”她激动地拉住采枝的手,前生她仓皇逃难,财物尽皆损失,导致在晋国宫中想要打点下人,总是囊中羞愧。
“公主,真没有不适吗?你脉象虚浮……”采枝把上公主的脉搏,关切地问道。
“我太饿了。待会儿我去寻人,你若方便就去帮我寻些吃食。”清意答道。
“公主想吃什么,奴婢去买!”采枝突然想到今日城中兵荒马乱,哪有店铺开门,只能她寻空帮公主做饭。
提到吃的,她一下子来了兴趣,脸上不自觉地挂上笑容:“一碗豆粥,两碟小菜即可。”突然想到中午满地的肉香,“诶,烧鸡不错,若有酱肉丝便更好了。算了算了,越想越饿,还是先去办事吧。”她抿了抿干燥的嘴,这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好,找一个不知姓名只知祖籍者的家人。
往日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商贩来往吆喝,穿红着绿的姑娘摇着罗扇漫步。如今街上人烟稀少,百姓闭门不出,青石板上留着新鲜的血迹。
她行至城东大牢门前,远远地瞧见许国士兵拿着银枪将燕国群臣团团围住。燕国群臣面如土灰,不时会有许国官员拉人出来问话,问完后便命士兵把燕臣押进大牢。
燕清意走到许国官员面前,把许王的交代说了一遍。
这位文官听后,引她走到群臣中,“微臣方才还未问过姓陈名典之人,他应还在此处,未进地牢。”他对着一众垂头丧气的燕臣喊:“长史陈典是谁?”
人群中一位着深青色长袍的男子站起来,他下颚一撮山羊胡随着他的呼声颤抖。他走到人前,见到许军的银枪缩了缩脖子,问:“找微臣何事?”
燕清意说:“此事说来颇为复杂。许王命我找一位名为‘千机子’的老伤医的亲人。他祖籍在嘉玉县。”
“嗯,千姓倒是极其稀少,微臣即刻命嘉玉县地官查阅宗卷,应很快便能找到。”陈典摸了摸胡须答道。
采枝用胳膊肘蹭了蹭燕清意的背,清意转身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低声说:“膳食的事不急。”又转过头对陈典说,“他本不姓千,具体姓氏我亦不知。”
“那他家中是做何谋生?行医?”
“不知做何营生。此事难办吗?”她问,采枝又在背后挤了挤她,她左手伸到背后捏住采枝的手,摇了摇,示意不要胡闹。
“嘉玉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周边村落繁多,因战事不少乡民躲进了山里,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寻觅。不过可派地官、村长、捕快挨家挨户询问,再在县城四周张贴告示,若是正经人家,应该能够找到。”他一边说一边低眉深思,想着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好,此事宜快不宜迟,得速速去办。”清意说完,转身皱着眉问采枝,“到底怎么了?”却见采枝眼泪汪汪,看了看左右的许军士兵,摇了摇头。
燕清意将她拉至一旁,采枝才附耳说:“公主,那位千机子,可能是奴婢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