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背后》填空君

4、第 4 章

　　除了她之外，医疗室没有其他人，紧贴着天花板的监控器无声地望着她。
　　她获救了，或许现在正被监视着。她清楚这种状况，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琼在房间内打盹，他一整晚没睡，破损的飞船包含了大量信息，从外壳到内部无一不需要分析。当然，他偷懒了，数据全数输入电脑软件，李琼只是在电脑旁看着进度条不断前进，手边上是视频监控器。林明在收拾那台天外来客——飞行器，在大气摩擦下接近报废的铁皮盒子，散发着沉淀的锈味儿和血污味儿。只有飞行器的基础配备，它似乎是初次启动——林明甚至找到了内部设施的一些包装吊牌，在狭小的飞行舱中显得更加突兀了。这破破烂烂的东西几乎没法再次启用，更适合分解后进入再循环装置。可惜这颗星球上没有全套循环设备，或许它只能被拿来做新花盆。新的花盆……也不错，或许李琼会喜欢它。林明按下通讯器，系统电子音穿过被接收设备传递出来，五秒，十秒……一分钟后它显示为未能接通。
　　林明皱了皱眉头，他调出基地的人员生理监控，李琼的心跳平稳而有力。“他没受伤。”林明心想。他再次呼出，这次通讯器等了一分半钟，接通时李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意，“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林明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对监控器打了个手势，继续对飞船进行搜索，它看上去启用不久，可供分析的信息量太少了，以至于他无法判断这搜飞船从起飞到降落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它以不那么安全的姿势降落到了第七颗行星。
　　“飞船的驾驶员已经醒了。”李琼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我们觉得我们该见见她，目前来讲，她没有攻击的倾向。”
　　接着，他调出监控面板，观察着不速之客的生理信息，“我差点忘了，我们有虹膜识别系统。系统显示她是临近星系的观察员之一，名字叫熔岩，很年轻，才二十岁。”
　　随着人类在地下堡垒中的混居，姓氏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多数是孤儿和流浪汉，也不难见到他们应聘观察员。
　　“熔岩是个大众名。”林明对着对讲设备讲。
　　李琼继续：“毕竟人们都喜欢温暖的地方。”说着，他操纵面板，调出导航员机器，圆滚滚像个笨重的罐子，只有半人高，屏幕上保有触控设备和扫描仪，靠着四个轮子驱动前进。
　　安全起见，他决定让导航员先接触她。

　　导航员机器响起一阵开机音乐，转动机械臂和圆滚滚的头颅——开机的检查方式，它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转动四个比拳头大的轮子——导航员机器行动起来，驶过备品实验室，驶过基地通道，驶过功能区连接处，驶向治疗观察室。

　　熔岩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伴随着儿歌轻快的语调，治疗室的门被推开了。导航机器挥舞着短短的双臂，“欢迎您，亲爱的客人！”
　　这熟悉的系统语调，正如地下城堡和派驻到各个星球的研究所的系统那样，数十年来未有一变。
　　熔岩望着推门而入的导航机器，后者端着盘子，上面有一杯水和看上去有些糟糕的熟蠕虫，后者端到她面前的时候还散发着热气。熔岩吃完熟蠕虫，导航机器静静地看着她。
　　她和它沉默地对视着，李琼透过它的眼睛观察她。
　　李琼拄着下巴看监控面板，画面中清晰地传来熔岩的相貌，深邃的五官证明她是混血。然而目前来说，地下城市（也可以说是城堡）根本不分混血不混血，不同的地下城市被标上不同的编号，人们都以某某编号城市居民来区分，仅此而已。
　　监控面板上的两个画面，一个在熔岩头顶，一个在熔岩的面前，它们共同起到了观察熔岩的作用。如果熔岩图谋不轨，李琼会在第一时间采取隔离措施。
　　李琼在脑子里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假设熔岩是安全的，不安全的，狡诈的，善良的，尖锐的……但他唯独没想到熔岩一开口却是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RN46号行星的观察员叛变了，而我逃了出来。”熔岩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没有带什么情感波动。
　　说完，她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这句话在她的喉咙里已经含了很久，无处诉说无人可信。可惜，李琼依然挑了挑眉，他调出RN46号的数据，该星球共配备五位观察员，分别是三位文职和两位退役转业人员。熔岩便是退役转业人员之一，熔岩在亚欧大陆的某个地堡服役三年，随后获得观察员资格，在编号为RN46的星球服役一年。
　　也就是说，她还有两年期满回到地球。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熔岩说她是逃出来的，那么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其余四位观察员呢？
　　他们会穿过虫洞追缉熔岩吗？
　　“逃出来”这个词汇用得很微妙，李琼忍不住凑近了屏幕，即使刚才的距离也能够将熔岩的表情和动作一览无余。
　　三位文职人员和一位退役转业军人都没能够拦截得了她，要么是熔岩足够幸运，要么是她的实力足够强。
　　李琼并没有因为性别而轻视她，他迅速地把这段视频截下来发给林明。
　　李琼打字道：你怎么看呢？你觉得熔岩如何？
　　林明迅速地回复他：有待观察。
　　甚至还加了个句号。
　　李琼忍不住有点小惊讶，林明看上去回复得很认真。即使二人没有语音或者视频交流，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排除星球上的一切危险。
　　地球联盟的最高利益其实不在李琼的考虑范围内，但这件事他是不会和林明说的。
　　李琼将即时监控共享给林明，林明一边处理着飞行器造成的废墟，一边看着视频。
　　透过监控屏幕，李琼见到熔岩又进行了进一步的阐述。如他所见，她只能尽力获得七号行星上观察员的信任——观察员掌握星球上全部食品及医疗资源，被观察员否认则自身将面临死亡——熔岩还需要更多的药品来维持自身健康。
　　熔岩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忐忑，眉宇间充满了犹豫和怀疑，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几天的经历对她来说无疑带来了创伤。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嘴唇不住地发抖。
　　熔岩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微地颤动着。李琼的眉毛几乎快团成一块儿，难不成自己想错了？她只是个受害者？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熔岩忽然说：“57号规章是什么？”
　　她知道这个？！
　　李琼的瞳孔睁大了。
　　同步了监控的林明也问他：“57号规章？那是什么东西？”
　　林明这个老油条。
　　李琼的嘴角扯出一个笑。
　　林明必然不可能不知道57号规章，他在试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