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天的木头》高意简

2、订货

　　莫忱再三确认之后走进了店里，房子不算大，四十平米左右，四面墙围了一圈货架，货架上摆着玲琅满目的各种木制工艺品，倒也显得房间里不是那么拥挤错乱。
　　房子中间正对后面通往小院的门口处摆了一个长方形的老式桌子，桌面上有计算机和一些纸质的单子立在文件收纳槽里，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收银台。桌面大部分空间都被一个没有制作完成的工艺品霸占着，零零散散的工具和零件摆的到处都是。
　　收银台的左手稍微大点的空间里，又摆着一套造型很别致的桌子，像是把一整个树墩子连根拔起稍微修饰了下放在那里，树墩横截面被雕刻成茶盘，上边摆了一套青色半透明的茶具。
　　莫忱看后心里啧了一下，做这种买卖的人，果然都是一幅人间太土的姿态。
　　在这里打量了半天，也没见屋子里有个活人，生意这么做，靠什么维持的。莫忱心里疑惑了下，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来早了，这点儿人家都还在准备营业，哪会想到他们这种生意会有人大清早上门。
　　正想着，身后这时有人问了一句：“取货？”
　　莫忱听到扭脸看去，正是刚才站在门口那个人，此刻他也是一脸不敢相信这个点会有人上门的表情。
　　取货？莫忱听了愣了几秒，“不，订货。”
　　“哦。”那人听后没再说什么，自顾自的坐到茶盘前，烧起了水。
　　莫忱一时又搞不清楚状况，四下打量了下忍不住又问了句：“你不是这的老板？”
　　“不是。”那人边说边清理之前的旧茶叶，“他有事，一会就回来。”
　　房间里短暂的交谈声之后又变得安静，电水壶烧水的声音嗡嗡的越来越大，屋子里没人还好，有人不说话莫忱觉得一丝压抑让他有些不舒服。
　　“喝水吗？花茶。”也许是那人和他同样的感觉，水烧开了他又问了句。
　　莫忱再次扭过头，看他还是一幅冷冰冰的表情，只是双眼有些散漫的注视着他询问。
　　“谢谢！”大早晨的氛围就整这么压抑，压抑到莫忱想不出理由拒绝，于是走到茶盘前坐了下来。
　　随着一柱热水顺着茶壶口倒到铺满茶叶的杯子里，一阵清香飘进莫忱的鼻子里。在这互相沉默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怡人。
　　“茉莉花？”莫忱吸了吸鼻子，问了句。
　　“嗯，”那人回了一声，拿着根小木棒在沏茶的被子里轻轻搅动了下，又拿出镊子，把两个干净的小杯子翻了过来。接着把刚泡的第一遍水一股脑的全倒进两个小杯子里，随即又把小杯子的水倒进茶盘的水槽里。然后又往沏茶的杯子里倒满热水盖上盖子焖住。
　　“不是什么好茶，凑活喝吧。”男人焖了一小会儿，又分别往两个小杯子里倒满茶，其中一杯用镊子夹到莫忱跟前。
　　“挺好，闻着很香。”莫忱小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懂茶吗？”那人听莫忱说后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兴趣也端起茶杯，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视线忽然相对，莫忱才看到这人支楞的鼻子正中央长着一颗乌黑的点痣，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趴上去一只小虫子，这种痣虽然不影响他那张帅气的脸，但是很容易让对面的人走神。
　　莫忱晃了晃神，快速的把视线转开，“不懂…”
　　男人点了点头没说话，自顾自的往杯子里添茶。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出售？”莫忱接过茶又四下望了一圈。他刚才大概的打量了下，虽说是个木制工艺品店，和他从网上看的不太一样，这里摆的这些物件有着浓厚的现代化元素，莫忱甚至在其中一个货架上看到了一个高度还原的火箭，连火箭升空时喷射出的浓烟都雕出来了而且惟妙惟肖。放在现在装修再前卫的家庭里边也不失为一件扎眼又时髦的装饰品，也不知道这老板怎么想的，好东西都留在这里吃灰，生意做的跟过家家一样。
　　“不知道，这个老板说了算。”
　　那人的语气不热，似乎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莫忱问了个寂寞，总觉得这个人除了手里倒出来的茶是有温度的，浑身上下冷冰冰的跟个机器人一样。
　　来回总共说了十句话冒头，一句话也没说一块去，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人倒茶一个人端着喝互相都不言语。
　　莫忱几次悄悄看了看他，虽说不知道这人是谁，从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跑不了和这家店是有关系的，要说做上门的买卖，这种接客方式这店还能营业已经是奇迹了，可他总是丝毫不在乎的透着股子无所谓冷冰冰的态度，莫忱轻轻叹了口气，大早晨对这里的一丢丢好奇也被面前的冷面哥给消磨殆尽。
　　茶大概喝了有五六杯，其实也没什么感觉，顶多就算润润嗓子，这茶具很袖珍，一杯水还不到一个成年人一口的容量。这种杯子本来就多是南方人谈生意聊天用的，眼下两个一声不吭的闷葫芦就这样你一杯我一口的着实是有点不应景。
　　无聊至极，莫忱边喝边数着自己这是喝的第几杯，看看对面坐着像是跟这树墩子是一套的男人，脑子里又埋怨着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么一大早来这么个鬼地方。
　　茶水味道已经淡了很多，就在这人要给他添第八杯茶的时候，莫忱隐约才听见从后院响起又逐渐清晰的叫骂声。
　　“你大爷的，老石，你早晨是不是在早餐里下毒了，我这第三趟厕所了…”
　　相对于面前这个人低沉缓慢的语速，这个声音听起来倒是嘹亮清爽了许多，虽然骂咧咧的很粗鲁，莫忱也觉得围绕在房间里那股压抑的氛围都被冲散了。
　　声音埋怨着，由远及近，后门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一个全身穿了套中国风衣服的男人叫骂这走了进来，这男的个子挺高却瘦的像个麻秆，一头长发拢倒后脑勺随意的扎了个小辫子，显得颧骨和额骨凸的更高。嘴周留着一圈山羊胡整体看个性倒是挺个性，就是走起路来衣服裹进了风，股股囔囔的有些滑稽。
　　“呦，有客人啊？”男人进来就看见了莫忱，语气里有些惊讶。随后又自己笑了起来：“非节非气的这么早上门的客人您是第一位。”
　　“您是老板？”莫忱松了口气，放下杯子，赶紧站了起来。
　　“嗯，对啊，我是。”男人说的很轻巧，语气里显着“咋地，不像啊”的态度。
　　“哦，我想订做个小孩子玩的木马，打扰了。”莫忱已经在这呆的够够了，想早点弄好回去。
　　“得勒，您什么时候要啊？”老板接到生意，爽快的应了声。
　　“一周之后，”莫忱想了想，“我女儿生日，时间卡的比较死…”
　　“嗬，看不出来您年纪轻轻都当爹了？”老板嬉笑着，没理由又意味深长的瞅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男人。
　　“能做好吗？”莫忱追问，看这店里工艺品的质量，怕是要很久才能做出来。
　　“没问题，”老板爽快答应，指了指男人“师父就跟这呢。您做哪种？”
　　“哪种？”莫忱愣了愣。
　　老板不慌不忙的从文件夹里抽了张塑封的A4纸出来，“分几种呢，您看看。”
　　莫忱接过来看了一下，从工艺到材质各有不同，价格也大相径庭。
　　“这…不懂…”莫忱迷茫的看了一眼老板，顺便扫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多大了？”这时男人意外的问了嘴。
　　“什么？”莫忱扭脸看向他。
　　“孩子多大了？”
　　“两周岁…不到…”莫忱回道。
　　“选那个2000的，”男人正端起杯子喝水，“合适。”
　　“哦…”莫忱看了看他说的那个樟木雕刻的木马，“有实物吗？我想看看。”
　　“等着…”老板麻溜又跑回后院，不一会儿，抱着个和图片一模一样的木马走了过来，看样子有些沉，他呼吸有些喘。
　　“这个一般不经常拿出来，”老板喘了几口气说，“他一般不接这活我就把样品放仓库了，您看看吧，实木的，雕工啥的没话说，而且是一体的，没有螺丝啥的很结实环保。”
　　“这几个…”老板从莫忱手里扯过图样纸,“是我外包给别的工匠做的，您仔细看看，差事儿了。”
　　莫忱虽然不懂，但他还是能一眼看出，先不说用料这一块，单是做工，这马的表情就不一样，那最便宜的仔细看这马还长了个斗鸡眼，看着就跟闹着玩一样。
　　考虑再三，莫忱点了点头，“就它吧，能便宜点吗？”
　　这话问的老板一愣，没说话看了看那男人。
　　“一个星期比较赶，我这只能给你打个九折。”男人说完，这老板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瞪了他一眼。
　　“行吧。”莫忱装着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要交订金吗？”
　　老板这会儿又变的嬉皮笑脸，“您先交一千吧，一千是我出的材料钱，八百是他的，你俩自己商量去吧。”
　　莫忱刷了二维码，搞不明白这老板为什么把话说这么明白，不过他也没问，实在不想再跟旁边这冷哥说话，只是给老板说了一句：“放心吧，到时候拿到货一分不差。”
　　“爽快…”老板笑嘻嘻的收了钱，又从名片夹里抽出两张卡片，“这我俩的名片，给宣传宣传，您今个儿来着了，这名片还热乎呢。”
　　莫忱笑了笑，接了过来，眼看两张名片摸起来厚墩墩的仔细一看竟然是木头做的，上边实打实的还雕着花纹，镂空浮雕一应俱全看起来下了不少功夫。
　　“拢共做了二十张，多了没了，我这人少也接不了这么多活。”老板得意的笑了笑。
　　“这名片…成本挺高吧？”莫忱来回摸着手里的名片，要不是上边刻着个人信息，夹在书里当个书签那也是高端大气的。
　　“所以我说您来着了呢？”老板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盛，“您是我见过这么早上门的，也算缘分。”
　　“石尚这张是您的？”莫忱盯着其中一张，区别于另一张，上边除了那些雕刻的花纹，还有一处心形的图案上边像是正中靶心一样插着两根弓箭。不太显眼但仔细看也看得清楚。
　　“石尚是他…我是吴志斌。”老板指了指，也难怪区分不出来，按照常理这名片上最起码得有个头衔之类的信息，他这名片做的精致，这信息倒是能省就给省了，除了有个店名，然后就是地址，姓名电话号码再没其它。
　　“石尚…”莫忱心里嘀咕着冷哥的名字想看一眼那边那位但理智又制止了他：“一点也不时尚。”
　　所有程序都办妥之后，莫忱顺利订下木马，拿着名片心里怀着总觉得这家店很快就会倒闭的念头驱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