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得告实情不相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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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半年里，陆铭常来舞厅找我，即便我明言拒绝他的帮助，他还是会变着法儿给我送东西。
今儿是新的书桌靠椅，直接搬到屋子门口；明儿是美味的宵夜吃食，干脆送到我嘴边；天凉了他就搭着新买的女士风衣站在巷口等我，休息时他便不由分说带着我听书吃茶郊游玩乐......
久而久之，我都快习惯陆铭这样的陪伴了，即使在旁人眼里，我们的关系貌似情侣，可我知道，我们最多也只会是到好朋友而已。
我觉得，朋友的关系，总要比爱情更踏实舒心——至少在得知陆铭有未婚妻之前，我是这样想的。
这件事不是我猜的，也不是道听途说的，而是陆铭自己告诉我的。
那天是我休息的日子，天气很好，我们从茶楼出来时，天边云霞极美，沿着江堤，我们一起散步。
那天他走得极慢，为了迁就他的步子，我也慢下来。江边的微风吹着真舒服，我很享受这惬意的时刻，然后我听到他说：“我要结婚了，定在下月初六。”
我闻言愣住，有些惊讶。相交这样久，从未听他提起过娶妻的事情，如今却突然告知，甚至连日子都订好了，实在有些懵。
“这样突然？”现在离下月初六不过半月。
“倒也不是，之前是我不好一直没告诉你。”
“你们......认识多久？”
“是父亲去世时的遗愿,他没活到见我成家之日很遗憾，但告诉我他有替我留意到了好姑娘......她很懂事热心，是父亲一个近邻的侄女，父亲走的时候她甚至还与邻居一起来帮忙处理后事。”
“嗯。”
“这些日子我常来陪你，她也是知道的，但她并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这是陆铭第一次明确告知我，他对我有意。我并没有太多错愕，只是停下来认真看着他。
“但我明白，即便誉北和你如今这般，在你心里，他绝不会轻易被抹去。眼下我的婚期已近，我想，既然无力改变，倒也不能辜负了身旁的人，既然娶了她，便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才是，”他顿了顿，然后扬起惯有的笑容：“清洛，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不想伤害我的未婚妻......我希望你一切都好，都慢慢好起来。所以，今天之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但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要你开口，我陆铭，义不容辞。”
我在他这样的坦白和坚持里，回报以微笑，他人极好，便该有一个很好的姑娘陪在他身边。
现在这样，挺好。
“我该送你一份贺礼才是。”
“你要是愿意，那天到场喝杯喜酒吧。”
“好啊。”
......
陆铭帮我很多,送给他的结婚贺礼自然要用心的，剩下的半个月我越发努力赚钱，可即便如此，拿出独立以来的全部积蓄，也仅够买上一对普通瓷窑的白瓷酒杯。
成双成对，虽不名贵，但已是我目前能拿出手最好的东西了。
婚礼那天晌午，我抽了做抄写员午休的一个小时赶去酒楼赴宴。
陆铭办的西式婚礼，他穿着燕尾西服，新娘子穿着及地白纱，很是登对。我将礼盒交到新娘手里，笑着祝贺他们。
而后落座酒席，因为陆铭是苏家账房，自然请了不少苏家铺子的伙计；为了不引人注意，我选在角落里的位置，整张桌子没有熟人，也自在一些。
可刚夹了几筷子菜，隔桌的议论声便毫无征兆落在我耳中，我也不知道为何此时听到这些，为何只听到这些。
“你们听说了吗，东家和宋小姐的婚期也近咯！”
“嗨！这还能不知道？这巡铺干什么都出双入对的，自然是要喜结连理的样子。”
“我听在府上做事的一个丫头说，宋小姐好像已经有身子啦！”
“哟，这还真不知道，若是真的，可不得赶快些。”
“可别瞎说，那东家的事，咱们这些人怎么会清楚，要我说，告诉你这话的丫头，怕不就是你一直不告诉大伙儿的相好吧？”
“哟哟哟，快说说，今儿可是逮着你了......”
......
后面那群伙计起哄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了，这几句闲言碎语已足够令我慌了神，在这热闹中悄悄退场。
我没有顾得上观察宴席的状况，所以并不知道，在我匆忙离开时，有一双眼睛已然盯上了我。
整个下午和整个晚上，我拼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我超额完成了一部分抄写工作，我卖了比平日里多一半的酒，我得了主管的夸奖和早点下班回家的特例......
可这一切的顺利，都在我只身走到回去必经的巷口时，突然全数化作心口的疼痛和眼角的泪水。
我失去向前走的力气，跌坐在冰凉的地面，夜晚的寒气侵袭却无法抵消我内心的酸楚......
明明只是一段简单回家的路:从这个巷口进去，在黑暗里独行几分钟，就可以回到我那间屋子，那间只有我一个人的屋子......
可是我没有办法起身，我甚至没有办法赶走脑袋里满满的思绪：他要娶她了是吗？她怀了他的孩子是吗？
原来我于苏誉北并没有那么重要，原来没有我，他会照常生活，会娶妻生子，甚至是更快地娶妻生子......
我许久不曾像此刻这般痛哭，我捂住自己的嘴，捂住自己的眼，可要怎么才能捂住自己的心？
这一晚，我没有回出租屋，一个人失魂落魄走在街上，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苏家老宅的门口。
大门紧闭，灯笼无光——这里从我们搬走之后，不曾有人再住了。
我绕到后墙的小门，儿时我和苏誉北为了躲过他母亲溜出去玩，总是走这里，再长大一些，他母亲不再过问，我们才没有从这里出门，渐渐杂草遍生，坏了的门闩也没有修理。
但愿现在也是如此，我拨开杂草推门的时候心中这样期望。
门扇在外力作用下被推开一条缝，许是门口杂草太多太密，我推门时能感觉到不小阻碍，用力几分，也只能推到半开。
我侧身进去，目光所及果然荒凉满地，在杂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行进，裙摆下的小腿，被割了不少小口，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
穿过后院，我沿着游廊到了以前住过的屋子：就是我住外屋，苏誉北住里屋的那间。
我蜷缩在空无一物的床板上，抱紧双臂，没有再流泪，只是在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我梦见那年雪地里，浑身冻僵的那种感觉，也梦见烤着火炉捂在棉被里的暖意，还有雪蓉糕的软糯香甜......
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我只觉自己双颊发烫，浑身无力，大概是着了凉。
可即便是着了凉，我也不能丢了工作，强撑着赶去上工，昏昏沉沉出错了好多地方，一天下来，挨了不少骂，也消耗了许多精力，回去的路上，两眼一黑昏倒在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再次睁眼时，我闻到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目之所及，有挂着的吊瓶和那个依旧明艳动人的宋齐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得告实情不相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