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63、第 63 章

　　哭过了，闹过了，陆哲总算是把自己从无形的囚笼里释放了出来，说话做事不再自己跟自己较劲，笑意也能深达眼底。

　　两个人腻腻歪歪安安心心过了个周末。周日晚上顾言必须要回家了，因为周一他约好了要和周远宁出差。

　　“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就能回来了。”顾言的一边换上西装一边说。陆哲飞扬了两天的眉眼又耷拉下来，闷闷应了一声，别的什么也没说。

　　顾言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明明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还强迫自己憋着。

　　要出门了，陆哲也换鞋跟在后面。

　　“你就别送了吧。”又不是刚谈恋爱的小情侣表演难舍难分的戏码。

　　陆哲执意要送，不仅是送他到车库，还跳上车要送他回家。

　　“我陪你回去，到家了我再打个车回来就是了。”

　　顾言拗不过他，只好随他。路上陆哲话不多，没精打采的，缩在副驾上巴巴得瞄着开车的顾言，趁着等红灯的空档讨只手来捏一捏握一握，似乎这样就能心满意足。

　　车在别墅前停了下来，陆哲探头望了望。这里离自己住的地方不到半小时车程，原来这些年他们的距离也不是那么遥远。

　　再回想五年分开的时光，陆哲总会有一种恍惚感，有时会怀疑它的真实性，有时又会被切实的恐惧刺痛。

　　车都停了好一会儿了，陆哲还赖着不下车，顾言熄火解开安全带，然后微微侧过身面对陆哲。

　　“想说什么就说，憋了一路了，不难受吗？”

　　陆哲毫不意外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因为他原本也没打算认真掩饰。

　　挪了挪身子坐正，拉过他的手十指相扣，手心贴着手心，陆哲觉得舒服些。“我知道他对你对公司都很重要，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就是，就是……你看啊，公平来讲，他是个挺优秀的男人，是吧，又成熟又有能力，关键是……他还喜欢你，你跟他单独出去，我心里不舒服也挺正常的，挺合情合理的，是吧？”

　　陆哲小心翼翼斟酌用词，尽量让自己不显得太小气。顾言当然能看出他的小心思，还笑着逗他。

　　“你说周远宁吗？他在你眼里评价这么高啊？”

　　“总得实话实说嘛。”陆哲大力捏了捏他的手，怪他抓错了重点。

　　“明天见了他我一定替你转告他，他也一定感动得要命。”

　　“你就故意气我吧。”陆哲不高兴，连手都不想捏了。

　　顾言好笑得很，之前还觉得他变得成熟稳重了些，现在又觉得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初那个青葱少年，简单幼稚得可爱。

　　勾住他T恤的衣领，稍微用了力拉过来啵儿一下，刚离开就被陆哲又缠着不放，一个戏谑的浅吻硬是被纠缠得让人喘不过气。

　　挨得太近了，顾言对上陆哲明闪闪的眼珠都觉得晕，好半天才从混沌的意识里找出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我跟他这五年都没能走到一起，现在你回到我身边，就更不可能了。小朋友，长大成人可不仅仅指的是年纪，自信是成年人的基本必备。”

　　“再亲一口我更有信心。”陆哲说的一本正经。

　　顾言笑着下车。“你开车回去吧，这地方没那么容易打车。”

　　“那你呢？”

　　“我明天让周远宁接我啊。”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陆哲还是气得牙痒痒，掐着他的腰，凶巴巴的说：“想都别想，我明天早上来接你，送你去机场。”

　　“那你干脆今天晚上住在这儿呗。还不用来回折腾。”顾言开玩笑，陆哲还真不客气，点头同意就要跟顾言进屋，惹来顾言一声笑骂。“得寸进尺。”

　　笑够了，不再逗他，只是嘴角怎么也放不下来，顾言觉得自己这两天把这五年的笑都补了回来，两边腮帮都笑酸了。

　　“不跟你闹了，你回去吧。我明天让Alex送我去机场，路上还有工作要处理。回来的时候给你电话，你来接我。”

　　陆哲不情不愿地被他推上车，直到车子开远看不见尾灯，顾言才走进别墅。

　　一进卧室，就看到顾行黑着脸等他，他这才想起周末两天没回家，自己都没有跟顾行说一声。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看到了他和陆哲在门口墨迹，生气了。

　　话说回来，从陆哲再次出现之后，顾行的脸色就没好看过，要不是陆哲天天跟着何奕鸣，他找不到理由和机会找陆哲的茬，否则在公司两个人就能上演一出宫斗大剧。

　　顾言知道顾行不喜欢陆哲，确切的说是不喜欢顾言身边所有不单纯的同性，所以他也尽量避开顾行，不在他面前提起陆哲。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顾言不认为自己和陆哲应该偷偷摸摸，连自己的弟弟都要躲着。

　　顾行这一关，早晚是要过的。

　　“想说什么赶紧说，我明天一早还要去机场。”顾言想起就在十几分钟前他才跟陆哲说过相同的话。

　　“你和那小子又在一起了？”顾行也不客气。

　　“是。”

　　“我不同意！”

　　顾言觉得好笑，慢悠悠打开衣柜，脱下西装外套。“我现在是31岁的成年人了，不是3岁的小孩子。说的难听一点，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同意或反对。”

　　想当初顾源山那么强硬逼他也不能让他屈服，时至今日的他更不可能被顾行的一句不同意吓到。

　　“你是打定主意了？哪怕不要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小行。”顾言停下手上的动作，不悦地皱起眉头。他很不喜欢顾行这样说，家人和爱人，他从来都不愿意二选一。“你是我的弟弟，是这世上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那就和他分手。”虽然上次被魔怔了的顾言压在地上吓得不轻，顾行也确实老实了不少，但内心里始终没有放弃让顾言结婚生子的念头。他还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让顾言再找不到推却拒绝的理由，没想到偏在这个时候陆哲又出现了。

　　那晚在酒会上第一眼看到陆哲，顾行立马生出绝望。他知道他的哥哥可以拒绝周远宁等等所有人，但绝对不会拒绝陆哲。

　　希望并没有马上破灭。他留意到这一个星期陆哲和顾言的接触并不多，偶尔呆在一起还都是谈公事，两个人正经八百的好像没啥关系。顾行心存侥幸，以为陆哲已经移情别恋至少不再爱顾言了。

　　说实话，想到这种可能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自己被抛弃的苦闷和不甘。他哥这么好，谁会不爱呢？

　　所以，当顾言周末两天没有回家，晚上由陆哲送回来，还在门口腻腻歪歪，被他在楼上窗前偷偷看到的时候，他一点都感到不意外。

　　顾言曾经为了所谓爱情离家出走6年，一个周末跟6年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算什么。但这只是个开始，只要顾言和陆哲在一起，未来他就会有数不清的周末要一个人度过。不，不只是周末！顾行忘不了这6年他所有的孤独。

　　他害怕，害怕又会失去哥哥，他不想再一个人过节，一个人吃年夜饭了。

　　可惜，顾言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不知道他的胆怯，还以为他只是受顾源山影响太重，想要干涉他的感情。

　　顾言重重的叹一口气，周末两天堆积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我爱谁，要和谁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也是我的底线，当初我被……我都没有放弃，没有妥协，今天依然不会。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不管未来如何，我和陆哲都不会再离开彼此了。”

　　眼见顾行脸色铁青得难看，顾言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过分严肃了，毕竟他此刻面对的是顾行而不是顾源山，顾言难免还是会心软。

　　但是他现在的心软不再是无条件的让步，他最多也只能做到缓和神情放低了声音，不让自己没有那么重的攻击性。

　　“小行，我其实是很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就算你觉得别扭不能接受也没关系，至少不要反对我。”顾言放下身段，语气也变得比刚才柔和了不少。

　　就算是他贪心也好，这一次他不想再为了任何一个人而放弃另一个，因为他已经知道，无论他的理由多么合理，被放弃的那一个都会是痛苦的。

　　陆哲已经痛苦了五年，顾行也曾经被他疏远了六年，前前后后十一年，他又何尝好受过？过去无法更改，他希望现在和未来能是圆满的。

　　和顾行的谈话并没能如顾言所愿，顾行撂下一句“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就回了自己房间。顾言盯着门口无奈又疲累，仿佛十一年前发生的一切又全部重演了一样。

　　但是他没有了那时候的不安和迷茫，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一个人的成熟不仅仅是年龄增长，他不再是那个时候无力反抗只能离开家的少年。

　　而且他有自信，顾行终究会理解他的。

　　周一一大早就赶往机场，顾行和陆哲都没有出现，对此惊讶的是Alex，帮顾言关车门后东张西望了足足一分钟之后才发动车起步。

　　顾言假装没看见。他没有骗陆哲，在去机场的路上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而且很多都是他本来应该在周末就处理完的。还好这几年他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办公，分秒必争。

　　到了vip候机室，周远宁先他一步到了，伸长脖子往他身后望了望，没看见人，很惊讶。“咦？小跟班没来？”

　　顾言猜他指的多半是陆哲。

　　“你倒是跟Alex挺有默契的。”顾言笑着打趣他。

　　这一趟主要目的是实地考察一下项目的可行性，包括当地政策周边环境等等，每天的行程紧凑，早出晚归，顾言只有在从一个地点赶往另一个地点的车上才有空余时间跟陆哲在微信上聊两句，每次一点开手机都会跳出很多未读消息。

　　“天气怎么样？热不热？”
　　“工作顺利吗？要多休息，别太累了。早点回来。”
　　“酒店环境好吗？白天辛苦一天，晚上一定要睡得舒服才行。”
　　……

　　顾言对着手机笑出声。

　　“看什么呢？”周远宁好奇地问。

　　“小孩儿在担心我跟你是住的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呢。”顾言笑着说。

　　隔着手机，他都能看到陆哲捧着手机拧着眉头，一条信息修修改改，小心措辞，自认为完美后才点击了发送键。

　　一条一条全部看完，挑了一两个问题回复，顾言故意不提酒店的情况，想象陆哲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他没发现自己的嘴角都要飞上天去了。

　　关上手机，不经意间一抬眼，对上周远宁玩味的目光。

　　“怎么？”他脸上有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变化挺大的。以前觉得你这人挺克制内敛的，喜怒哀乐都不太愿意表现，可是现在……”周远宁没有说完就不说了。

　　顾言仍然听明白了。

　　周远宁认识的他一直都不完整，他看起来克制内敛，是因为他所有的疯狂和纵意都留在了和陆哲在一起的时光。而今，不过是它们跟着陆哲一起回归了而已。

　　要是周远宁知道自己还跟陆哲一起打过群架，一定会吃惊到说不出话来。

　　顾言没有说，扭头看向车窗外，独自回忆过去，心情不再酸楚苦闷。

　　考察很顺利，没出任何意外，周远宁和顾言对这个项目都很有想法，打算回去以后就认真做一个计划。论合作，对方都是永远的不二人选。

　　下了飞机，顾言邀周远宁一起走。

　　“算了吧，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发消息。”要是他猜的没错，陆哲这会儿就等在机场外面。

　　“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顺路。”话虽如此，顾言想到陆哲看到周远宁肯定又会竖起警惕的耳朵，忍不住乐了。

　　周远宁嘶一声，真看不惯他这幅得意洋洋的样子。“顾言，你是不是特想看两个男人为了你大打出手的戏码？”

　　“误会啊。”要他是个女人还好，两个男人为了一个男人打架，这新闻太劲爆，他真心接受不了。

　　“好了，走了。过两天等你的合作意向书。”周远宁背对着顾言挥挥手，动作潇洒。

　　挥手告别，跟顾言，也跟过去的五年。有一个人，能让顾言真正的开怀大笑，连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幸福，周远宁觉得没什么好不服气的。

　　顾言站在原地看着周远宁的背影，好长时间后才重新迈步，他昨天晚上就告诉了陆哲自己的航班，上飞机后又给他发了信息，要是不出意外，陆哲一定早就等在外面了。

　　这样想着，顾言的脚步急切起来。

　　陆哲先看到的顾言，顾言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跑到身边了。机场天天上演迎来送往的情节，两个人在人群中拥抱也没有引起多少人侧目。

　　“怎么就你一个人？周远宁呢？不跟我们一起吗？”

　　陆哲回头望了一眼，有点装模作样的关心。

　　顾言暗笑。“真关心他？那我打电话给他叫他过来吧。”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陆哲抢走，关屏后放回他的口袋。“假装的，我不关心他。”承认得理直气壮，脸都一点没红。

　　车很快就开上了机场高速。

　　“去哪里？回家吗？”陆哲问。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带着期待。

　　顾言考虑了一下，毕竟明天要上班，可最后他还是决定去陆哲那里。

　　“去你家。”

　　“好咧。”陆哲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灿烂。

　　顾言有点犯困，把座椅靠背调整一下让自己更舒服点，然后他拿出手机给顾行发了信息，告诉他他今天不回家了。

　　等了很久，顾行都没有回他的信息。

　　其实顾言也没有完全睡着，车子走走停停他都知道，也能感受到陆哲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只是迷迷糊糊的懒得睁眼。

　　陆哲也不说话也不打扰他，直到车开进车库停稳了，他尽量轻的开车门下车绕道副驾，帮顾言解开安全带打算抱他上楼。

　　这时顾言才懒懒开口说了一句“不至于”。被抱着上楼，万一被人撞见，太丢脸了。

　　陆哲也不勉强他，一手拖了行李箱一手挽着顾言的腰。顾言依旧有些昏沉，但头脑是清醒的，他发现陆哲的胆子比以前大了不少，在公共场所也敢明目张胆的亲昵了。配合他，顾言也反手搂住陆哲。

　　两个人相视一笑。

　　一路上也没撞见人，无法证实陆哲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回到家，陆哲把行李箱立在一边，催顾言先去洗澡。

　　顾言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你帮我”的话，为了自己的腰着想忍住了。浴室里没有浴缸，没办法舒舒服服的泡一个澡，不过水温被调得非常合适，干净的换洗衣服也摆放得整齐。看来陆哲是早有准备。

　　那在路上还假惺惺的问他要去哪里？顾言想想都觉得好笑。

　　洗完澡，人觉得轻松了不少，走出浴室第一眼没看到陆哲，顾言听到阳台上有说话声，没多想就走了过去。

　　“……对，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是，我以为不会了……”陆哲在打电话，一回头看到顾言站在身后，竟然有点慌张，扭过身子往另一边挪了半步，说话声音也放低了，明显是不想他听到。“……好，我知道了，好的。”

　　顾言心里咯噔一下。

　　“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捏捏？”匆忙挂断电话，陆哲脸上的慌张还没有收拾干净，欲盖弥彰更加惹人怀疑。顾言确定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脸上不动声色，也不追问，就好像他压根没有在意刚才那通电话一样。

　　“累倒不累，就是饿了，你做饭吧。”

　　“想吃什么？”

　　“随便，熟的，不糊的，咸淡味合适的就行。”

　　陆哲啧啧嘴。“你也太小看我了，等着，给你做大餐。”

　　陆哲说着钻进厨房，确定他没看自己，顾言垂下了嘴角。看着陆哲忙碌的身影，顾言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分开五年，他们彼此还爱着对方不假，各自也承受着分手的痛苦不假，可这不代表陆哲身边没有人。

　　想他当初不是也曾经试着忘记陆哲，接受周远宁吗？如果陆哲身边也有一个周远宁呢？除此之外，顾言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会让陆哲瞒着自己，不让自己知道。

　　他不知道，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该怎么办。

　　之后的时间顾言总是恹恹提不起精神，陆哲以为他是累了，没有起疑心，吃过晚饭没多久就把人连推带哄的摁在了床上，自己去浴室洗澡。

　　不一会儿，浴室响起水流声，顾言坐了起来。陆哲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子上充电，顾言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最后还是打开了陆哲的手机，点开了通话记录。

　　陆哲的通话不算多，下午那一通可疑电话之后就没有再接过电话，顾言一眼就看到了那条记录。

　　袁医生？

　　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顾言都觉得奇怪，他把号码发给了Alex。“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

　　“OK。”Alex很快回复。

　　然后，顾言就把关了手机放回到原位，躺下来闭上眼睛，慢慢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