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58、第 58 章

　　周一例会，周二部门会，周三股东会，周四……还有大大小小的临时会议，顾言吐槽自己一天什么事不干了，专门开会得了。

　　“Alex，你不觉得我需要休假了吗？”开了三个小时的会，听了三个小时吵架，顾言此刻头昏脑胀，松开领带解了领扣，才稍稍舒服了一点。

　　“你上个月才刚刚修完年假，暂时没有假期了。”Alex无情的提醒他。

　　希望破灭的顾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起眼来就看到Alex直勾勾盯着自己，毫不避讳的目光就落在自己敞开的领口。

　　顾言不怒反笑。“Alex，你好歹是掩饰一下吧。”

　　“为什么要掩饰？”Alex反问。“我只是在欣赏一件美好的事物而已，是你强加了不洁的思想给我，又不是我的错。”

　　得，还是顾言自己错了。

　　在一起共事三年，顾言越来越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有时候觉得他刻板直楞，有时候又觉得他超凡脱俗，可不管怎样，他在工作方面让顾言挑不出毛病，其他的算是工作之余的惊喜。

　　“下午三点和英国Universal的William预约了视频通话，五点听王经理汇报公司四十年庆的筹备事宜，七点在卡妙餐厅订了晚餐……”

　　“等一下。”顾言听到这里打断了Alex。“我不记得我约了人。”

　　Alex看一了眼手上的记事本，所有的事情不分巨细他都有记录。“不是你，是小顾总替你安排，一场名为与合伙人拉近关系的……”他眨了眨眼睛，闪过一瞬间的促狭。“相亲。”

　　顾言一听说晚餐是顾行替他安排的，就已经明白了。最近这一年顾行除了工作，最热心的就是他的婚事了，顾言也不知道顾行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他是个gay，不可能喜欢女人，还三不五时的给他安排相亲。开始时顾言不明就里，以为只是单纯的晚餐就去了，结果到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对方或自身或家里跟公司多多少少有点关系，顾言再是不高兴也不能甩手走人。

　　更何况面对女人，顾言自觉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他找顾行谈过，让他不要多事。顾行嘴上答应着，可该做不该做的，还是依然在做。顾言拿他也没有办法。按照传统的观念，一个人，尤其是男人，事业有成了就该结婚生子，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死了这条心呢？”顾言很无奈。

　　“这很简单，只有你赶紧找一个人安稳下来，小顾总才可能放弃。”否则，他一定会坚持到底。Alex对此深信不疑，因为那家伙对自己的防备三年了都还没有一点减少，只不过因为自己强势回击过，言行举止才稍微有些收敛而已。

　　顾言也不是真的要问他，听到他的答复苦笑一下，“找一个人？”这事放别人身上或许简单，但对他而言却是最难的，要是他能够接受随便找一个人敷衍余生，男女也都没有区别了。“找谁？你吗？”

　　“我以为你第一个会想到周总。”顾言感情方面的事情从来没跟他说过，包括周远宁喜欢他的事，不过Alex跟在他身边进进出出，一双眼睛加一颗玲珑心，把什么都看透了，而顾言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听到他提起周远宁也不觉得奇怪。

　　“我倒是不介意跟你上床，那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只是要安稳这一点我不敢保证。而且盲猜我们两个型号可能是一样的，当然因为是顾总这样的，我也不是不可以改变，这是小问题。但有一点，如果我们做了，我就再也不能理直气壮的面对小顾总了，毕竟他的质疑都成为了现实。”

　　Alex一本正经地说道，关键是他脸不红心不跳，没一点不好意思的害臊，就像是在做一个非常正常的报告。他越是一板一眼顾言越是乐不可支，笑到肚子都疼了。人上人的生活其实是很无趣的，有Alex在总能获得很多超乎想象的快乐。

　　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下午的行程按照Alex记事本上记录的那样一件一件的进行，中间临时多了一件，法律顾问何奕鸣来了。就算他不是公司的法律顾问，顾言也不可能将他拒之门外，再忙也会见他。

　　“抛开公务，你还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啊。”顾言笑道。

　　何奕鸣是到附近处理点其他事情，临时起意上来坐坐，顺便跟顾言提到了自己想要退休的念头。

　　“退休？”顾言觉得很意外，可仔细一想才惊觉他已经不年轻了。

　　“人老了，脑子也好体力也好，都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还不如早点退下来给别人腾出位置来。”

　　顾言抿了抿嘴，眼神有些黯淡。“您是老当益壮，年轻人都比不了。”半是恭维半是不舍。

　　何奕鸣当然不会全信他的话，不过哪怕明知道是恭维也听起来觉得舒心。“别人我不敢保证，我要推荐给你的这个年轻人绝对比我强。”

　　“哦？什么人居然能让您老真的夸赞？”

　　“上次跟吉原株式会社的那份合作合同，里面的那个纰漏就是这个年轻人发现的。”何奕鸣到现在提起来还是得意得很。

　　顾言记得这件事情。当时要不是发现了合同里的纰漏，他们可能会因此遭受巨大的损失。他一直以为这件事的功劳在何奕鸣，没想到是另有其人。

　　“看来何叔叔是后继有人啊。”

　　“我打算周五的庆典带他来，你抽空见见，要是觉得还可以，我再把他带到公司来。”

　　“何叔叔看中的人一定是很优秀的。您安排就是了。”

　　何奕鸣走后顾言还有些感慨，一个自己熟悉且信赖的人要离开了，他心里诸多感慨，还是找Alex闹了两句才平复了一些。

　　晚上的晚餐顾言还是去了，毕竟以他的身份和涵养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让一个女人难堪，言行举止礼貌有加，不热情也不冷淡，距离感不远不近保持的刚刚好，一顿饭的时间对方基本上能看懂顾言的态度，都是知书达理的，心照不宣，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回到家，顾言直接走进了顾行的房间，他自觉有必要和顾行好好谈谈。

　　顾行也不傻，从他的脸色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他只是装傻而已。“哥你回来了。”

　　“嗯。”

　　“很累吗？要不要我给你按按？”说着走到他身后，在他肩上按按捏捏。顾行的手劲不小，要是平时，顾言此刻已经舒服得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了，可是今天不行，他不能让顾行蒙混过去。

　　“小行，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顾言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你不喜欢吗？”

　　“当然。”

　　“也对，我也觉得她们都不够好。”顾行是故意会错意的。“要不下次我给你介绍几个年轻点的？Sam说他有个妹妹刚刚大三，长得很漂亮，性格又好。阿平的姐姐前段时间刚刚从法国留学回来，还有……”

　　顾言深呼吸忍住了没发火。“小行，不要给我装傻，你很清楚我说的不喜欢是指的什么。”

　　顾行收起了脸上生硬的笑容，他知道今天晚上这个话题是绕不过去了。“哥，你年龄不小了，该成家了。”

　　顾言气笑了，听说过被父母催婚的，没听说过被弟弟催婚的。他努力保持心平气和的语调，跟顾行好好说话。“小行，我是gay，我不可能和女人结婚的。”

　　“为什么呢？”顾行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哥，我以前不明白爸为什么会那么坚决的反对你，不惜用强硬的手段逼你，可现在，我懂了。哥，这个社会很现实，他们不会认同你的。”

　　这样的话在几年前或许还能对顾言有所影响，但现在不会了，顾行说的对，这个社会很现实。“我不需要别人的认同。”他的自信来自于他自己的努力和成功，而不是别人的看法和认同。“小行，以我们现在的社会地位，就算有人反对我的性向又如何？”

　　不可否认顾源山很有经商头脑，顾氏在他的经营下原本就实力雄厚，有基础有地位，当初不过是一时不慎，经过顾言五年的努力，如今的顾氏不仅脱困恢复了正常，相比较顾源山时期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所以，今天的顾言有底气不惧别人的指点。

　　“你自己也说这个社会是现实的，生意场上讲求的是利益，谁会管我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可是他们会在背后议论你。”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顾行其实一直都很传统，他很难不去在意别人背后会如何议论顾言，虽然谁都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可顾言这几年对女人的态度让很多别有居心的人纷纷猜测他是gay，而且这样的猜测被传的沸沸扬扬，善意的恶意的好听的难听的，什么样的话都有。顾行经常会和朋友一起出去，免不了会有传言传到他耳朵里，他每次都难抑胸中燃烧的怒火，有几次因为对方出言不逊差点儿打起来。

　　这些他都没有和顾言说过，他不相信顾言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既然他不说那他也就不提，只是开始越来越热衷给他安排相亲。

　　顾言也很无奈，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他自己不在乎，但他不能强迫顾行和他一样看得开。说实话他也想不到年龄小他几岁的顾行反而思想保守，他觉得这是受顾源山荼毒太深的缘故。

　　“小行，这件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你看周远宁，他也是gay，还不是一样过得很好？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每个人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的。”顾言试图用身边的例子来说服顾行。

　　“周远宁是gay？”顾行警觉得坐直了身子。“你怎么知道他是？”

　　顾言暗道一声糟糕，他忘了他没有跟顾行说过周远宁的事情，更没有说过他和周远宁之间的事情，因为顾行介意，他一直都尽量避免在他面前说起这方面的话题。刚才是他一时疏忽没考虑周全就说溜了嘴，现在想要圆回来有点难。

　　短短几秒钟时间顾言就想了好几套说辞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周远宁是gay的事实，可想来想去他都没办法说服自己质疑顾行的智商，最后他选择放弃说谎，承认周远宁曾向自己表白过。

　　“我们试过，不合适。”就算只是短短的一个亲吻，也确确实实的是试过。

　　顾行一听就火大了，他这几年一直提防着顾言身边的Alex，没想到却漏了周远宁，而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顾言居然瞒到今天才告诉他。什么是试过？怎么试过？是交往过还是睡过？顾行气得脑子一团混乱。

　　“试过？哥，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吗？没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顾行！注意你的措辞！”

　　“我说错了吗？我冤枉你了吗？你说你们试过？不合适？那你跟谁合适？那个叫陆哲的毛头小子吗？”

　　顾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陆哲的名字了，平时只有喝了酒以后才敢偷偷躲起来想他，环抱住自己假想是陆哲的拥抱，想象着他在亲吻自己，在抚摸自己，冲顶的刺激过后蜷缩着身体一边抽搐一边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陆哲，陆哲！

　　这是他的逆鳞，没有人可以触碰。

　　顾行知道，所以几年时间他从来不会在顾言面前提到陆哲，他巴不得这个人彻底消失在他和顾言的生命中。他以为他的愿望实现了，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顾言没有反驳他的话，眼里的伤感却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还想着他，他还爱着他。

　　顾行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你还忘不了他？五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是，忘不了。”顾言坦白得没有遮掩。“我也不想忘记他。”

　　“不想忘记？”顾行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个世纪最大的笑话，他笑得苦涩，原本清秀的五官变得扭曲。“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怪我？怪我把你留下来？怪我拆散了你们？”

　　“顾行！”

　　顾言忍无可忍得怒喝一声。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原因怪过顾行，所有的选择所有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下的，他怪过上天不公，怪过造化弄人，怪过顾源山老谋深算，怪过自己优柔寡断，但他独独没有怪过顾行。

　　因为他没有资格责怪顾行。

　　房间里异常安静，除了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谈话至此已经不可能心平气和了，顾言抱着最后一丝耐心还在极力克制。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可能跟女人结婚，那样对对方太不公平。”

　　他低估了顾行的固执。

　　“你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你以前也总说自己不适合管理公司，可事实证明你把公司经营得很好啊。”

　　顾言摇摇头。“不一样，那不一样。性向这种事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几十年的光景难道你要我守着一个我根本不爱甚至连碰都不会碰的女人度过吗？”

　　同样是男人，顾行听得懂顾言话里所谓的碰都不会碰是什么意思，他面子薄，不习惯跟人讨论这方面的话题，连最亲近的顾言也不行，窘得脸都涨红了，说话也有点结巴。

　　“为，为什么不碰？这个，这个又不难，闭上眼睛都一样，不是吗？”他对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不太了解，但他知道男人和男人也有不同的，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是身居下位承受的那一方，所以才能说出都一样的话来。

　　顾言都已经没有力气再生气了，他干脆一把扯过顾行的衣领，把他按到在地上。

　　幸好地毯够厚才不至于太疼，可顾行着实被顾言的行为吓到了。“哥，你干什么？”印象中他哥从来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对他更是宽容得连骂两句都难得。

　　今天的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你不是说都一样吗？那我们来做吧，你把眼睛闭上。”顾言平淡地说出最可怖的话，不理会顾行怕得发抖，蛮横得把他压在身下，胡乱扯拽着他的裤子，还用膝盖顶他的下面。顾行拼命挣扎也没有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言，双眼猩红一团狠戾，完全不见理智清明。

　　“哥！”顾行声嘶力竭地哭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可以大方昭告天下他爱他的哥哥，但这份爱永远都与□□无关，他喜欢顾言的拥抱，可现在他的胸膛只会让他惧怕到作呕。

　　顾言终于停了下来，眼神也恢复了正常，他松开顾行坐在地上，脸上不是没有心疼。他知道顾行被吓坏了，这世上恐怕没有多少人面对被自己亲哥哥侵犯还能保持镇定的，要是以前他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举动，单是想想都会放弃。然而，就在刚才他不仅做了，还做得非常逼真。

　　“你看吧，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么简单，不是闭上眼就能一样的。在你眼里我是另类，可是在我眼里你才是另类。性向这件事情上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谁也改变不了谁。如果我能改变，可能早就向父亲低头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来操心？”

　　顾行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他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懵的，顾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清楚，却说不出一句话。

　　顾言又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顾行，他需要缓缓。

　　同样的，顾言也需要缓一缓。今天晚上的“谈谈”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也没有料到一场原本只是围绕相亲的聊天最后会如此惨烈的收场，看到顾行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顾行提到了陆哲，也许他不会那么生气。

　　其实他也想问，五年了，为什么他还是忘不了陆哲？是真的忘不了？还是如他说的那样是他根本就不想忘记？顾言自己也没有答案，他只知道陆哲就是扎根在他心里的一棵树，五年的时光不仅没让他枯萎，反而越长越茁壮。

　　重重的把自己摔倒在床上，虽然床垫很柔软弹性很好，依然震得脑袋发沉。

　　这样不行！他不能放任自己陷在苦闷中出不来，明天是公司四十周年的庆典，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会有很多很重要的嘉宾，他必须早点休息，拿出最好的状态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顾言强迫自己赶紧睡觉，闭着眼睛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睡着，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醒来时连一个画面都想不起来了。

　　只有心情还跟昨晚前一样，郁闷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