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38、第 38 章

　　去年的寒假，陆哲还是一个为高考奋战的高三学生，死皮赖脸地住进顾言的家里，两颗心才有了时间和空间靠近。今年的寒假，大学一年级学生陆哲没办法故技重施。

　　他爸妈回来了。

　　陆哲绝对不是不想他爸妈回来，两年没见面，说一点都不想那是骗鬼的。可是爸妈回来就意味着他不能住在顾言这里，这让他沮丧得把回家前的那几天每一天都当成世界末日一样度过。

　　“你至于吗？回家陪爸妈不好吗？而且你白天又不是不能出门。”顾言看他天天哭丧着脸都觉得好笑。

　　“那不一样。白日宣淫，你觉得好啊？”要是陆哲是一条狗，这会儿一对耳朵肯定是耷拉的。

　　顾言舔舔后槽牙暗骂一声。“你脑子里还能装点其他东西吗？”

　　“不行。我脑子里是你是你还是你。”陆哲就喜欢看顾言嫌弃他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笑着嗤鼻的那一下满满都是宠溺。无论陆哲多么丧的心情都能跟灌了蜜似的，甜津津的，拽着顾言的衣领又啃又咬，推都推不开，嘴都给亲得水嫩光亮了还要再嘬两口。

　　他不觉得有什么好害臊的。大学生嘛，热情洋溢精力充沛就是他的特权，不趁着年轻为爱疯狂，难道要等到七老八十走路都要拄拐杖的时候再来后悔吗？他可不干。

　　这道理也不是他一个瞎琢磨出来的，寝室深夜座谈会，情感经历丰富的吴旻笙教授起经验来一套一套的，听多了总能记住几句，细细想想都还挺有道理。

　　“屁道理。”顾言揉着腰都忍不住骂脏话了。“你们也太无聊了吧，一天到晚都在聊些什么啊？”他没有住过寝室，所以并不知道男生寝室传统话题就只有两个：游戏和女生。

　　“朱振北说这个寒假他打算跟他暗恋对象摊牌了，放假前找吴旻笙取经，搞了一整套表白方案，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上次国庆的时候来找吴旻笙的那个女的，听吴旻笙说又分了，我们还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他，结果人家隔天就跟系里一个学姐的手牵手出去吃饭了。”
　　“还有章程，我们都以为他一本正经无欲无求，谁知道他有次说漏了嘴，原来他对小时候住在隔壁的青梅竹马念念不忘，不过分开都十多年了，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陆哲喜欢跟顾言分享所有的事情，在他这里就没有不能说的秘密，顾言先还边吃饭边笑眯眯地听得起劲，可越听越觉得不太对，话题总是围着感情两个字转，好像大学生活除了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一样。

　　陆哲的小心思，顾言猜起来真的不难。

　　“你们寝室的聊这些，你怎么办？”他假装漫不经心顺着他把话接下来。

　　“不怎么办啊。他们说他们的，我听听就好了。”

　　“哦。”顾言又问：“那他们不问你吗？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为什么不谈恋爱之类的。”

　　“问过两回。我没有女朋友是事实啊，总不能瞎编一个吧。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认定我暗恋一个女神，我想想能省不少麻烦，也就没否认，随他们猜去呗。”

　　顾言看着陆哲，心里挺复杂。他不相信陆哲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在朋友们谈论自己的感情的时候能心平气和的听听就好，谁不想正大光明介绍自己的恋人，如果他喜欢的人不是自己，不是一个男人，随便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好，都不会让他藏着掖着连嘴都张不开。

　　顾言轻轻叹口气，按着他的后脑勺靠自己近一点。

　　“陆哲，我是怕你会受伤。”

　　陆哲的眼睛闪动了一下。“我知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不否认自己对其他人是有羡慕的，他以为他掩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顾言察觉到了。

　　“其实我没那么在意。”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虚伪，想一想还是改了口。“刚开始是有点不舒服，不过我已经想通了，真的。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甜不甜好不好的跟有多少人知道没啥关系，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反正我们两个好才是最重要的。”

　　陆哲的话里有多少成分是因为他，顾言分析不出来，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让他觉得很不容易了。自己当年恋爱的时候憋得多辛苦他还记忆犹新，也是因为后来受到了各种伤害也看淡了很多才变得无所谓。可陆哲不一样，他比自己勇敢许多。

　　“寝室同学处好了就是一辈子的朋友，要瞒一辈子也不可能，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实在想告诉他们就找个合适的机会说，我没关系，只要你觉得行就行。”

　　“真的？”

　　顾言看着陆哲发亮的眼睛想笑，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呢。

　　陆哲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打脸，不过他顾不得这些，顾言的松口太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不哄个三五年不会让这个人点头呢。“那，那我也不急。”好歹还是得收敛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顾言，要不，我们又来打个赌吧。”

　　顾言扭头瞅他，好奇他这次又要搞什么花样。

　　“我要是考上研了，咱俩就公开呗。”

　　“……好。”怎么公开？公开到什么程度？是告诉他的朋友，还是要跟家里人出柜，抑或是要像天下所有情侣一样？陆哲没有明说，顾言也不问，他把决定权交给陆哲。

　　跟顾言的赌约自己从来就没有输过，他点头接下打赌就等同于点头同意公开他们的关系，最重要的一点是他默认了他们的未来。顾言和陆哲都不是那种喜欢天天把海誓山盟挂在嘴边的人，说起情话，年长的顾言总归是要腼腆一点，他比陆哲更少许下未来的承诺。

　　物以稀为贵。所以陆哲对顾言偶尔的默认默许都格外的珍惜，得一句算一句，宝贝着呢。

　　心满意足乐呵呵收拾碗筷，顾言插不上手，抽了两张纸巾把面前的桌面擦得干干净净。“对了，你过生日的开销还给同学了吗？”

　　“还了，朱振北说下次你去了要请你吃饭。”

　　顾言记得他还说要跟自己拼酒。“生日蛋糕谁买的？”

　　“叶小川买的。他说那算他送我的生日礼物，不要我还钱。”这事他本来是不知道，不是后来他把人得罪了章程他们也不会专门拿出来说，后来他还特意郑重其事地道了歉，说了几句好话才得到了叶小川的原谅。想想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造型挺特别的。”

　　陆哲随口哦了一声，端着碗筷走进厨房去洗碗，顾言也走进客房。陆哲早不在这个房间睡了，沙发床也收起来成了专职沙发，客房的采光其实比主卧的还要好些，顾言没事的时候喜欢躺在沙发上看书，看累了就倒头就睡，舒服。

　　新买的英文原版才看了四分之一，顾言背对着门刚拿起书来，就听见身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陆哲从后面抱住，借着惯性把他压在沙发上。

　　“你又发什么疯？”顾言动了两下挣不脱，没好气地问。

　　“顾言，你是不是吃醋了？”

　　刚才陆哲没留意，以为顾言真就是随口问问也没多想，正准备打开水龙头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想起那天蛋糕的造型。当时在KTV包间里，灯光不是很亮，他们吹了蜡烛之后谁也没再碰那个蛋糕，但蛋糕的形状他还是记得的，因为他看到的第一眼也诧异了一下，随后想到可能是朋友故意开的玩笑就没有提。

　　一个鲜红的心形。这造型，的确不像是一般男生会选的形状。

　　陆哲一下子反应过来。

　　顾言刚才还扑腾两下，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沙发里。这个问题那天在KTV他就想问了，奈何陆哲醉成一滩，他又不可能问别人。这段时间，问还是不问就像一个乒乓球来回跳跃，就在刚才终于一记扣杀把球打到了问这一边。他已经尽量让自己问得不经意了，可毕竟不是专业演员，还是被陆哲抓住了马脚。

　　吃醋这个词，好听点的解释是我在乎你，说难听点就是发神经。顾言平素最不屑吃醋，可是关键时刻他也控制不了自己不去在意那一个小小的蛋糕。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陆哲表面上克制心里乐开了花，他怕他笑得太过分会让顾言自己把自己捂死，捞起他的脑袋旋转45度，果不其然脸红得发烫。

　　陆哲才不问，问肯定就是捂的。

　　压着狠狠亲了两口，得意死了还假装义正言辞。“别乱吃醋，我对你专一着呢。再说了，那几个都是直的，就算是弯的我也看不上，我就看上你了。”

　　顾言斜了他一眼。谁当初傻兮兮的发消息故意说有女生给他送情书来着？谁啊？

　　心情巨好的陆哲又在他耳后叼了口软肉才意犹未尽爬起来继续去洗碗，没一会儿就从厨房传来一言难尽的歌声。顾言保持着姿势趴在沙发上，又羞又恼发誓一定要把陆哲手机的歌单统统换掉。

　　不过……他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有些事情他真心希望是自己太敏感了。

　　陆哲的爸妈去年没有回来过年，今年老板补偿他们，给的假期很长，腊月二十就回来了。陆哲自己的家很久没有住人，顾言请了小时工提前把房子里里外外做了个大扫除，陆妈妈本来还计划花三天时间收拾屋子，结果一进门看到的是窗明几净，简直惊喜地说不出话来。

　　她还以为是陆哲干的，抱着儿子猛夸，搞得陆哲不好意思，又不好解释，他不能说是顾言请人做的。套一句顾言常说的话，名不正言不顺，非亲非故人家凭啥做这些？

　　陆哲撇撇嘴，总有一天要名也正言也顺地把顾言领到爸妈面前。

　　放寒假了，四散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任飞买好了票就告诉陆哲，没指望他到市里接机，但是也下了死命令，要是在高铁站看不到他就绝交。陆哲笑着骂人，到点了还是准时出现在高铁站。

　　接上任飞打了个车，把行李往家里一扔，两人就又跑出门了。

　　“动作快点，他们都到了。”任飞算晚的，其他很多同学都已经回来了，裴朵和林霖也回来三四天了，要不是陆哲坚持要等任飞，这顿聚餐早就吃过了。

　　赶到火锅店的时候人还不算多，早到的相互之间打个招呼，任飞和陆哲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一边聊天一边等其他同学。

　　半年没有见面，两人虽然平时在微信上联系得也很勤，但还是比不上面对面的感觉来的亲近。“上次跟你说的我们寝室的那个傻逼，老子早晚要跟他干一架。”

　　刚开学没多久任飞就跟陆哲吐槽，他们寝室六个人，有个特别讨厌的事逼，天天装老大管天管地，啥事都得听他的不能有异议，一寝室的人都烦他，考虑到同住一个屋檐下不想闹得太僵，所以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可任飞不干。他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要忍让啊？于是三天两头吵架。任飞这人打架一般般，嘴皮子功夫确实厉害，以前中学到时候，本班的外班的加一起都找不出几个人能吵得赢他。只要不动手，陆哲就不担心他会吃亏。

　　“你们寝室的人怎么样？”

　　“都挺好的。”

　　“嗯，那你运气还不错。”

　　陆哲想想也是，寝室四个人虽然来自不同地区不同家庭，兴趣爱好性格都有差异，可是也没谁打算一统江湖，非要别人都按照他的喜好来，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阳谋，相互之间还挺友爱。陆哲现在回想起让他意外的生日趴还觉得感动。

　　后悔喝断片了另外一说。

　　半年的分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曾经朝夕相处，如今天各一方，女生的情谊在说不尽的往日回忆里，男生的情谊在一杯接着一杯干净的酒里，吃吃喝喝热闹得很。

　　生日那次喝断片之后，顾言有意无意提过一次，希望他喝酒适度，陆哲满口答应得干脆也真的放在了心上，今天喝酒的时候一直收敛克制，感觉有了差不多有了醉意就说什么都不再喝了。

　　“什么意思啊？改性啦？”任飞不满地嚷嚷，以前他俩可都是输酒不输气势的，宁可醉死都不能怂得那种。

　　陆哲左右瞅了瞅，靠近任飞说：“顾言不喜欢。”

　　“我艹。”防不胜防被塞了一嘴狗粮，任飞吐都吐不赢，呲牙咧嘴自己灌了自己一杯酒，硬生生把狗粮吞进肚子里。“要是我没猜错，你是这个吧。”任飞竖起一根手指。

　　陆哲瞥了眼顿感自豪。“这么明显？”

　　“屁。”任飞扔一个白眼给他。“耙耳朵，怕老婆。”

　　“谁？谁有老婆？”任飞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来很多人的追问，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肘一个劲捅陆哲要他救驾，陆哲也不躲，在一旁都快笑抽了。

　　也不知道是谁点了陆哲和林霖的名字，其他人都跟着起哄。这是以前班上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就是没人知道林霖的告白被陆哲拒绝了。

　　“别乱说哈，人家现在是军嫂，破坏军婚可是犯法的。”

　　爆料的是裴朵。他们一起去的农家乐，都知道林霖接受了赵磊，只是没想到赵磊当兵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还能维持着，四个人的聊天群里经常是任飞和裴朵打嘴炮，林霖很少说话，陆哲也没有主动问过她的近况。他看了一眼林霖，她神色如常笑得挺自然的，四目相对的时候，她难得没有躲避，坦然自若还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是真的翻篇了吧。

　　陆哲对林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愧疚感的，她是个好女孩，如果他不是个gay，如果他没有遇到顾言，说不定哪怕是出于一种感谢他也许会和林霖试试。不过要真是那样，他觉得自己挺渣的。

　　两个女孩成功吸引了全部敌人的火力，解救了任飞也就是解救了陆哲，好不容易松口气的任飞摸一把额头，大冬天的都急出一脑门子汗来了。

　　“不行，改天一定得让顾仙儿请我吃饭才行。”

　　陆哲砸吧砸吧嘴，奇怪怎么那么多人惦记着跟顾言吃饭，朱振北一个，任飞一个，也没见顾言跟他们有多熟多常联系，难道就是所谓的吸引力？没救了！他还叫顾言不要乱吃醋，其实他才是醋王，连朱振北和任飞的飞醋都要吃。

　　散场的时候已经夜深了，陆哲打了个车，先把任飞送回家再回自己家，当他下车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顾言家楼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顺溜了嘴，把顾言家的地址当成自己家地址报给司机了。

　　他傻笑着拍拍脑袋。也没醉得多厉害啊，怎么会犯这么弱智的错误。

　　抬起头看去，顾言家的灯还亮着，那扇窗户是他之前住过的房间，自从他搬到顾言的卧室以后，这客卧就成了顾言的书房。这个时间，也许顾言还在看书，也许在看电影，也许躺在沙发上看书看累了就睡了。

　　想了想，陆哲还是决定不上楼了。身边有个花台，他随便拂了拂坐下，就这么看着那扇窗户。刚才送任飞回家的车上，任飞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和顾仙儿，是要过一辈子吗？”

　　要是搁以前，他会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不是他不想，而是一辈子太长，谁也不能确保中途没有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可是刚才任飞问他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是”。

　　他就是要和顾言一辈子。

　　成长中父母的缺席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可实际上他对家庭对生活都没有安全感，即便是睡在那间所谓的家里，他也觉得跟住在酒店住在宿舍没有什么区别。

　　是顾言给了他一个家，一个有爱的家，一个让他哪怕只是坐在楼下抬头看着灯光也能心安也能温暖也能不自禁翘起嘴角的家。

　　而家，不就是应该一辈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