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秦淮惊魂 ...
-
我暗恨自己色迷心窍又不敢强行跳马,一时羞愤难当。马离百花楼已经是越来越远,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在马上思索着脱身的计策。
马儿在当初遇到他的秦淮河畔停了下来。夜幕中的秦淮河波光潋滟,幽静无声,像一条细长的玉带,斜斜穿过金陵城。一眼望过去,只有河边那艘大船露出点点星光,让黑夜看起来多出一点生机。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搂住我的腰,让我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他那愈来愈快的心跳声。不知道这算不算偷情?我在惊吓的同时心里竟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快感。
他看到了船,微微一笑,足尖一点,轻如一片落叶,抱着我落在船上,
“参见殿下!”一对队侍女看样子已经在舱内等候多时。见他登船后一起飘然下拜。
“起来吧,先带小姐去更衣。”他把我放了下来,淡淡的吩咐着。
几个侍女显然是受过了良好的训练,见到我并未露出吃惊之色。动作整齐如一人般地弯身向我施礼道:“奴婢墨梅,墨兰,墨竹,墨菊见过小姐。”我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不必客气,快快免礼。”
四个小侍女均是以袖掩面,吃吃一笑。这一笑娇憨妩媚,各有风情。我心中不禁大奇。这人的侍卫和侍女看起来无不是训练有素的样子,所到之处又是这般排场。还真是有些来历。看来来我的这场艳遇,像是有些麻烦。
他见我看愣住了,不禁有些莞尔,轻声道“怎么了?你玩了这么大半天,是不是很饿了?听话,先去洗个澡,换好衣服出来吃饭。”
我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还是不要吃饭了,我不习惯在别人家里洗澡吃东西。”
他低低一笑,眸中的颜色逐渐变得热切。他向前一步,我就后退一步。直到再无可退之处。他单臂撑在我身后的栏杆上,似笑非笑地道:“调皮的丫头,多洗几次不就习惯了吗?你若是不喜欢让她们帮你,我就亲自动手,与美人共浴,是我的荣幸。”
我脸上一红将他推开了一些,结结巴巴地道:“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他笑得十分暧昧。在我脸上吹着气道:“良辰美景,自然是共度春宵!”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就是所谓的他的女人?我狠狠地瞪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的脸越靠越近,呼吸声都听得到。我心里紧张的几乎喘不上气。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压迫之感向我袭来。终于他在挨到我脸颊的那一刻停了下来,我向侧面避了避,手心里早已出了一下子的汗。他抿唇一笑,双臂围拢过来,:“想哪去了,如此良宵,当然是吃酒赏月,快慰人生,如果你愿意,泛舟秦淮,抚琴高歌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不过•••”他话锋一转,幽深地双眸里映出了一个局促不安的我,霸道而又专横地道“从今而后,你只能唱给我一个人听!”
我平静了一下呼吸,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公子太会开玩笑了,天色已晚,小女子若是再不回去,唯恐父兄责罚•••咦,船怎么开了?”我扶着船上的栏杆向外面望去,顿时大惊失色。船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开动,此时已经开得远离岸边了。
“快点叫船停下,我要回家。”我顾不得之前的暧昧气氛,惊慌失色地抓住他的胳膊,眼中露出哀求。
他面露好笑之色,宽慰我道:“既来之则安之,姑娘不喜欢夜游秦淮吗?秦淮河的月色可比白天要好看得多!”我见他并无放我离开之意,不由十分沮丧。郎世宁临走时给我留了好几篇作业,我连笔都没动一下,眼下人被他困在这儿,不知道能不能脱身,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回头还不知道郎世宁要怎么罚我。
他挽起我的手,朝几案上一指,笑道:“一品斋的香酥鸭,桂花糕,还有芳香浓郁的一壶金陵春,你真的不想吃?”
我摸了摸早就干瘪下去的肚子,不觉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朗声长笑,率先走到桌案前坐定。我贪婪地望着那一桌子的美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恨不得把香味都吸到肚子里去,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烧酒,慢慢的放到嘴边品尝起来。金陵春果然名不虚传,片刻间浓郁的醇香就挥发在每一寸空气中。我再也抵受不住甜甜酒香的诱惑,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坐到了他对面。他笑得愈发放恣,抬手倒了一杯酒给我。我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既然喝了他的酒,也就没理由再拒绝他的菜。我放下脸皮,大快朵颐。他吃的很少,几乎不怎么动筷子,酒倒是喝了不少。我为了避免尴尬,只是低头吃东西,他也不说话。端着酒杯,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侍女们都识趣地退到一旁,舱内静悄悄的,除了我咀嚼的声音就是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只要我的杯子一空下来,他立即就替我斟满。我明知他居心叵测,却抵御不了美酒的诱惑。一而再,再而三地饮下。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我的衣服还未全干,如不是有美酒御寒,恐怕我早就喷嚏连天了。伸手又要端杯,不妨手心触到一片温热。我惊慌失措地向后一缩,他手疾眼快,反手抓住了我的手。低沉深厚的声音轻声道:“让我看看,是不是手上的伤好了就忘了我这个救命恩人了?”
我明知道挣不脱,索性放弃了挣扎。不咸不淡地道:“公子也太夸张了些,只不过是一点点小恩惠就时常地挂在嘴边上,莫非这样就是谦谦君子所为?”
他唇角一弯,并未反驳。隔着桌子将我的手掌伸开,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指在我掌心轻轻摩挲着,神色端正而认真。仿佛真的在看我掌心的伤好了没有。他抚摸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我想我是真的动了心,这江南月色始终不如长安明月,你肯不肯和我同去长安赏月?”
我错愕了一阵,半天才反应过来,傻傻地问道:“长安的月色美不美,管我什么事?我们只不过是见了二次面的陌生人,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他抬眸迎向我,幽深的黑眸像一泓深泉,深深地锁住了我。我心里忽然地一颤!他的相貌乍一看像极了郎世宁,仔细一看,眉眼间却多出一缕贵气。那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般,叫人模仿都模仿不来。那股气势,是那样的动人心魄!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嚅嚅地说:“我是许了人家的,不可以跟你这样暧昧不清。如今我也吃得饱了,你还是放我回去吧,免得被人误会你的名声。”
他一笑,风轻云淡地说:“十几日的相思,叫我茶不思饭不想的,你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低头看看正被他握在手里的右掌。他凑了过来,抵着我的额头说:“自那日一别,你的身影就一直出现在我眼前,今日在百花楼,那首天籁之音就更加让我不能忘记!我不管你是不是有了婆家,哪怕是已经嫁过人,我也要你跟我走。”
若是寻常女子,听了他这番深情的告白,恐怕早已方寸大乱,芳心失守。我一面赞叹他的调情技巧之高,一面想着要怎样回复。电光火石之间,突然记起一件一直被我忽略的事儿,用力挣脱了他的箍制,恼道:”什么一见钟情乱七八糟的,你不是有老婆了吗?还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不要以为家里有钱就可以随便跟人玩感情游戏,我可不是那些听了几句你的甜言蜜语就乖乖就范的傻姑娘。你今天若是好好地放我回去,就万事皆休。如若不然,我定叫你万分后悔。”
他一征,随即苦笑道:“你竟是这么看我的?”转而踱步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熠熠的黑眸闪耀着流光,几分无奈地说:“实不相瞒,我乃是当朝皇子,纳妃娶妾,并非是我的本意。这次对你,我才是第一次动心。”
“当朝皇子?”我的大脑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居然是那个千古一帝的儿子!难怪,白璧见了那块玉璧之后态度前后判若两人,那玉必定是能证明他身份之物!难怪他今日这般地有恃无恐,盛气凌人!当朝皇子,这身份的确有张狂的资本!这下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我抬起头,试探地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到金陵来作什么?”
他眸中精光一闪,笑意不改地道:“我是父皇长子,唤作承乾。受封于恒山王。来金陵一半是为了体察民情,一半是游历江南的大好风光,”
“李承乾!”我默默地念了一便这个名字。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当朝太子么?”
他笑吟吟地道:“虽不是,亦不远矣。父皇早就有意立我为太子,我也只是利用圣旨尚未颁发之际,偷得一时空闲,出来玩玩而已。”
我重新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史书上说他患有脚疾,二岁被立为太子,有恋童癖。失去皇帝的欢心后于贞观二十二年因谋反被废。新帝登基二年后悲惨地死去。可是眼前的他,四肢健全,意气风发,哪里象那个倒霉的废太子?
他见我踟蹰不语,不禁会错了意,愈发放肆地说:“你跟我回去,虽然做不得正妃,作一个备受宠爱的侧妃还是不难的。我绝不会委屈了你,就把你的日常用度照王妃的一样好了。王府里的诸妃也是极好相处的人•••”
我很是无语,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他以为我已有些心动,以更柔的语气说:“你我二人既然如此有缘,今夜你就留下来吧,明日一早,本王就派人上你家提亲如何?”
闪身躲过他抓上来的手,低低地诅咒了一声。身为皇子,不但不知洁身自爱,约束言行,反而还这般狂妄自大,自命风流,那骄奢淫逸四个字,史书上还真没有冤枉他。略微平定了一下心神,淡淡的说:“您贵为王爷,身边美女如云,怎么会看上我这种行为粗鲁,举止无状的乡下女子?您这样的人,我也是万万不敢高攀的。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走各自的路好了。”
他大概以为我在和他说笑,低笑了一声,伸手过来抓我的胳膊。我急忙起身,后退了几步,身子靠在船上的栏杆上,解释道:“王爷看上了小女子,是小女子的荣幸。只不过我真的早已许配人家,怕是要辜负王爷的一番厚爱了,王爷乃是大唐未来的储君,切不可因为小女子而损坏了名声。
他哑然一笑:“你的欲擒故纵之计骗不过本王的,本王既然已经对你动了心,你何须再耍弄心机?”
这话说的好瞧不起人,我怫然不悦。冷笑道:“你还真是自大的可以,你以为人人都象你那个悍妻,把你当成宝贝儿一样?我说的委婉点是给你留了面子,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一个皇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托生在帝王之家,就这么不可一世?这天下的好男儿多了,并非只有你一个生的一副好皮囊!”
他脸上还在笑着,眸中却罩上一层冰冷。就好像是在六月天里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一股莫名的寒意徒然布满全身。
“还从来没有人能拒绝本王!”他缓缓离席,走了过来。
“你卑鄙,我还就拒绝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继续不知死活地叫嚣着。他邪邪的一笑:“本来想好好地宠你,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也休怪本王不知怜香惜玉了。”
“你站住!”我大义凛然地一喝,他在离我还有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嘲笑地道:“想通了就自己过来,服侍得本王高兴了,本王就不计较你刚才说的话。
“呸,死不要脸,无耻下流!”我硬挤出几滴眼泪,决然道:“李承乾,我恨你!你自以为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强掳了我来这儿,害得我名誉扫地,我就是作了鬼也不会放过你!”趁他微征之际,我已经灵巧地翻过栏杆,扑通一声跳进秦淮河中。他反应过来后飞身一扑,只来得及触到我的一缕衣袖。眼看着我在冰冷的秦淮河中上下扑腾几下,逐渐不再露头。
“快来人,召集金陵水军•••”他俯身在栏杆上,大声地呼喊。脸上早就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船上须臾间就聚满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大群侍卫。有几个水性好的,在他的指挥下,立即跳入河中搜索起来。大部分侍卫不会游泳,面面相觑地站在他身后。我深吸一口气后潜到水里,游出了十几米远,才微微地露出头来。他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变。脸上一如先前的惶恐和不安。果然被我猜中,古人会游泳的人不多。饶是他这么好的功夫,不过也是个旱鸭子。我暗暗好笑,吸气再潜水,朝着岸边的方向游去。
果然是春江水暖鸭先知,我总算是领教了秦淮河的刺骨冰冷。走上岸边时,我已经是上下牙直打颤。如果不是戏弄他的兴奋在支撑着我,我真是怀疑自己能不能支撑住。遥望河水中央那一艘灯火通明的大船,心里得意非凡,一时也就觉得不那么冷了。要怪只能怪他考虑不周,选在河上调情,他以为到了河上,我就茫然四顾,求助无援,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恰恰游泳是我的强项!就算我今日不会游泳,我也要冒死一拼!绝不会心甘情愿地被他轻薄!我来到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安逸的过完下半辈子,能嫁给郎世宁则是最好不过,如若不能,就选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跟一个倒霉的废太子扯上关系,那是最愚蠢的选择!还好上次误打误撞地来过,依稀记得回去的路。终于赶在宵禁之前回到郎府。
万幸后门还开着。我蹑手蹑脚地避开巡夜的家丁,趁着夜色回到小静斋。远远地看到小静斋里一灯如豆,我情不自禁地心安了一下,一定是白璧帮我寻到秀秀,完好无缺地把她送了回来。推开小静斋的房门,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一道颀长俊逸的背影,默默地立在书案前。他不是去农庄收账了吗?怎么会提前回来?
“表哥”我胆怯地和他打了声招呼。他并未转回身。也未答应,只是身子微微一颤。房内似乎还有旁人的呼吸之声。我寻声望去,低头跪在他脚下的,不是秀秀是谁?只见秀秀低着头,双肩一抖一抖的,似在无声啜泣。我看得心疼不已,急忙跑过去欲扶她起来。谁知她用尽了全力跪在地上,不肯叫我扶她起来。
我恳求地望向郎世宁:“表哥,我知道我这次作错了,你罚我好不好?秀秀是无辜的,是我强迫她跟我出去的。我们原本只是想走一走就回来,哪知道会被大雨隔在外面,又在雨中走散了,我不认得路,耽搁到现在才回来•••”我赌秀秀不敢说出我们误入百花楼一事。我在百花大出风头的事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他那样传统守旧的人,若是知道我在百花楼的所作所为,不直接休了我才怪。
“别说了!”他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径直抓住了我的肩,双目赤红,有如疯魔。我吓了一跳,不敢看他的眼睛,不住地道歉:“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害的你为我担心。表哥,要不你再打我手板好了,求求你不要这样。”他的手高高地举了起来,我任命地闭上了眼睛。等了半晌,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他的拳头落在我身边的书案上。
正在这时,门一下子被人推开,郎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带着哭音道:“少爷,郎月没用,无论怎么样都接近不了•••恐怕是•••”他看见了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倏地咽下了下半句话。我急忙说:“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我是绕小路回来的,我不知道你们在找我,不然我也不会走错了路,直到现在才找回来。”郎月吃惊地指着我:“你不是被•••”
“郎月!”郎世宁制止了他,冷冽地望着我说:“有胆量瞒着我偷偷地出去,自然也有胆量一个人回来,我看旁人是白替你操了这份心!”
郎月张口结舌地望着我们,脸上红红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还不停地在喘着粗气。身上衣服早已被汗浸透。看样子是在外面找了我好一阵了。我歉意地道:“对不起,郎月,害得你这么辛苦,我知道错了。”
郎月脸上一红,默默地看了我一眼,退了出去。
我拽着郎世纪宁的胳膊,诚心诚意地道:“表哥,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下次真的不会偷偷溜出去了。”他用力一甩,重重的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我一眼的转身离去。
“哎•••”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中的决绝身影,我心里一口气喘不上来,憋闷得很。不就是出去玩了一会儿,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吗?回头再看秀秀,俨然见她颓然倒地。我急忙扶住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她拖到床上,给她强行灌下一口水,又帮她顺了顺气,她才清醒过来。我轻轻地唤了她几声,她只是流泪,并不睁眼睛。我深知表哥冷酷时伤人有多深,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草草洗漱了一番,上床紧挨着她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