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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唔... ...

  •   春节期间,周放本科阶段跟的研究项目的导师为她争取到一个有关医学方面研讨会的名额,这对她毕业论文的选题和之后读研都会有所帮助,更关键的是,这样级别的研讨会出席的都是业界大拿,自然也是一个积攒人脉的好机会。

      周放在家过完大年初一,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一切都很顺利,这些天跟着导师与各位学术大师交谈,周放受益匪浅,直到离开北京的前一天,她在其中一个会场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他。

      周放本不敢确定,直到那个穿着正装的男人迈着长腿直直地向她走来,端着香槟朝她举了举,沉声开口的那声“周放”,叫得她心一颤。

      自从他上次不尴不尬地送她回家之后,两人便一直没有联系,周放也早已收起自己的心思不去多想。

      那不过是一次偶然的聚会罢了。

      可当她再次见到他,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内心挣扎似乎都是枉然。

      “嗨…你,怎么在这?”周放维持好自己的笑脸和他寒暄,隐藏起紧张。

      第一次看他穿西装,还是双排扣复古风,很好看。

      炭灰色很适合他。

      腿也太长了吧。

      他不穿运动服怎么有种禁欲感。

      要是再戴个眼镜就好了,更像…斯文败类了。

      “我来这边谈点合作。”沈兆莫微微低头对她笑着,站在与她相隔半米的安全距离,礼貌又不失亲密。

      周放克制住自己的花痴样,哦了一声,心中了然。

      高中的时候就听同学说过他家是开公司搞房地产开发的,复读后又考上了B大的金融系,看来如今是拓宽领域向医疗器械方面伸手了。

      一时无言,周放的后背冒了些微微的细汗,她可真不是个社交老手。

      每一秒似乎都过得特别慢,周放真心觉得自己该多应酬锻炼锻炼了,想找个借口离开,沈兆莫却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回柳城?”

      周放重新站定:“这个交流活动明天下午结束,买的明天晚上的机票。”

      “这么赶?”沈兆莫挑了挑眉:“我和你买一班回去吧。”

      “啊?”周放瞳孔微张,着实有些惊讶,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下意识地轻轻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沈兆莫低头瞧着女孩有些木讷的反应,嘴角不禁勾了勾。

      这时周放的导师走了过来,看到旁边这位西装笔挺相貌堂堂的男人,朝她歪了歪头:“周放,这位是?”

      周放连忙摆上笑脸互相介绍:

      “沈兆莫,这位是张教授,我们学校顶级的微生物学专家,我现在在他负责的课题组。”

      “这位是沈兆莫,我的…高中同学。”

      嗯,这似乎是个很好的身份。

      沈兆莫向前一步站到了周放旁边,伸出手和导师握了握:“老师您好,我是沈兆莫。”

      “高中同学?你也是搞医药方面研究的?”

      “我不是,我是金融专业的,最近有涉足医药器械方面的代理,过来见见世面。”沈兆莫礼貌回答。

      张教授瞧着这年轻人谈吐不俗又十分谦虚,眼里流露出些许欣赏,朝他点了点头后重新看向周放:

      “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明天这边临时安排了事,机票已经改签了,你是跟着我在这边多待两天,在北京转悠转悠,还是先回家?”

      可周放两只手紧攥着酒杯,压根没听到老师的询问,刚刚他突然站近让她不知所措,右边全被这个男人的气息覆盖,搅了心神。

      “嘿这孩子,”张教授见她半天不回答,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问你话呢。”

      “啊?”周放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呵呵干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您刚刚说啥?”

      教授见着她如梦初醒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我问你是在北京多玩两天,还是先回家?”

      周放下意识地瞟了旁边一眼,思虑了几秒回答道:“我就先回家吧,老师您先忙。”

      沈兆莫斜眼看着她微微涨红的脸,眉眼里全是笑意。

      “行。”教授瞧着两人的神情状态,仿佛明白了什么,末了,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朝沈兆莫交代了一句:“那就拜托这位高中同学照顾好我们周放了。”

      周放听着老师的调侃一时语塞,刚想要解释就听见旁边的人应下声来:

      “您请放心。”

      她窘迫,又,突然有点开心。

      ——

      直到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周放都不太敢相信这样的场景会出现,她的右手边坐着沈兆莫。

      她看向满是云层的窗外,想到了从前。

      她不算是个好学生,至少在世俗层面来讲,因为成绩不拔尖。

      小的时候就贪玩,学习上也不太下功夫,舒唯就经常说她要不是因为聪明哪还能考上高中,还是市重点。但是到了高中,她开始吃力了。

      想不努力而轻而易举获得成就是不可能的,这是她进高中后现实给她上的第一课。

      但她依旧不爱枯燥的书本。

      喜欢上沈兆莫后,她改变不少,她真的是铆足了劲去学的,因为想要和沈兆莫考同一所大学,或者同一座城市。

      所以说,人还是要有点盼头去做事儿。

      渐渐地,她不再是虚度日子,她找到了自己的兴趣。

      只是当她考上医大,他却连高考都没参加。

      后来他们不再有联系,她从一开始的愤怒慢慢变回了平静,她依旧是那个只爱自己的周放。

      她给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每天没日没夜地泡在了图书馆,她只想忙一点,再忙一点。

      后来,她选择出国,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为了递交申请,她变得更加忙碌,忙得好像已经忘了沈兆莫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她还是遇见了他。

      “周放。”

      熟悉的嗓音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嗯?”周放转过头。

      “需要喝点什么吗?”

      周放本不想麻烦,想了想还是开口:“喝水吧,我有点渴了。”

      她简直每句话都想和他搭上。

      沈兆莫叫来了空乘人员,要了一杯水和一杯红酒。

      “要飞两个小时,你可以睡会。”沈兆莫柔声说道。

      周放摇摇头:“不用,我现在不太困。”

      “那我们聊会天?”沈兆莫抬眼瞧见周放的头发上不知何时沾了个小白点,想要伸手帮她拿下来,又觉不妥,只得拿着自己的头用手比划了下提醒她。

      周放整理好头发,看着他带着些许笨拙的动作,没忍住笑意:“其实,你比我想象中的话多。”

      空姐端来了酒水,两人向她道了谢。

      沈兆莫把水递给她,看着眼前的女孩终于在他面前放松不少,嘴角弯起,头靠在椅背上偏头瞧着她:“你想象中我是怎样的?”

      “嗯…怕是开口需要千金吧?”周放学着他的动作,调侃完又低低地笑出声。

      沈兆莫倒是不惊讶于这个答案,他确实话少,但是在她面前,他好像忍不住的想和她多说说。

      他微抿了口酒,瞧着她开心的模样,心潮涌动。

      “周放,其实,我也比你想象中的要喜欢你。”

      ……

      这句突然的接话让周放嘴角的笑意瞬间停住,她转过头满脸惊讶,怀疑是自己幻听了,迟迟地啊了一声。

      他静了一瞬,坐直身体,把酒放在小桌上回看着她,决定坦白:

      “周放,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周放错愕,嘴巴张成了O型。

      沈兆莫继续道:

      “上次的剧本杀,是我组的局。”
      “这次的研讨会,也是听大刘说你要来,我临时找朋友拿了名额。”

      “周放,”沈兆莫认真道:“我很喜欢你。”

      她现在有一种想打自己一巴掌确认是否清醒的冲动。

      沈兆莫看着她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心里紧了紧,摸不清楚她的情绪。

      他未做声,耐心等待着。

      周放直发愣,等到终于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脑袋瞬间爆炸。

      沈兆莫说喜欢她?

      沈兆莫在向她表白?

      卧槽真的假的!?这么突然?

      周放抬了抬眼,大而亮的瞳孔里还发着懵,不自觉地伸手使劲掐了掐手臂,感受到痛意,她彻底确定了这个事实。

      “你…喜欢我?”她小心翼翼地疑惑道。

      沈兆莫点了点头,低眸瞧着周放手臂上被她自己掐红的印子,皱了皱眉。

      这姑娘还挺冲?

      “很早就喜欢了?”她追问。

      他又点了点。

      周放这才慢慢凝回心神。

      “你什么时候喜欢的?”

      “高中。”

      高中?

      高中?!
      “你是说你高中就喜欢我了?”周放眼尾带着笑,微微向鬓角挑去。

      “嗯。”沈兆莫有些无奈地盯着她,扶了扶额,这好好的表白怎么搞得像盘问似的。

      周放忽然呆滞了一瞬,低下头看向手中把玩的手机,手指不自觉地摸了一遍又一遍屏幕,小声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参加高考也不跟我说一声,回来了也不联系我?”

      她想,这好几年,这才是她心中最死的结吧。

      虽然不得不承认对他的喜欢,但是这个疙瘩让她过不去。

      沈兆莫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掩住自己全部的情绪,但暗哑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周放迟缓地点点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沈兆莫重新抬起眼:“因为高考前一个月,我家出事了。”

      周放微微拧了拧眉,她突然不想让他说了,因为心疼。

      但沈兆莫已经开始缓缓道来。

      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去世了。

      沈兆莫和彦奇是发小,两家人合资经营了一家公司,主要搞房地产开发方面。

      也许是缺乏母爱,他从小性子就淡漠,和父亲也并不亲近,即使彦奇的父母也一直把他当亲儿子,但他心里总是告诉自己,他不是。

      出事半年前,彦奇受过一次伤,是被一个小混混招惹上的,伤得还挺严重。没过多久又遇上了开发工地上的工人集体罢工,最奇怪的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采取任何措施这件事就莫名其妙平息了。

      因为事情来得蹊跷所以他们很快就察觉了不对劲,一直有在暗中调查取证,发现这个小混混是工地上一个包工头的儿子,而这些闹事斗殴都是由竞争对手富利达操纵的,因为当时政府竞标的好几块地富利达都输给了华源。

      “但是为防止打草惊蛇,在准备充分之前我们并没有采取报警立案的方式。”

      “后来,在高三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对方就开始利用舆论造谣华源竞标手段不正当,说我们是行贿裁判才拿到的地,又颠倒是非污蔑我们为了高效而压榨工人,农民工反抗也被威胁压制,连工头的孩子还要被我们这些公司老板的纨绔子弟殴打欺负进医院。”

      沈兆莫的声音很沉重。

      周放也没想到居然背后牵扯出这样多复杂的东西。

      “虽然对方联名工人上诉,还出示了一些他们早就伪造好的假证,但是因为我们很早就暗地里取证,并且事实上的确没有做那些龌龊事,所以那场官司以及业内的舆论倒是赢得很漂亮。”

      周放听到这心里倒是有了些许放心,只是沈兆莫的表情却是愈发沉重。

      “只是,当我们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上次和彦奇打架的那个混混,他爹带头闹事和做假证被抓进了局子,他怀恨在心,带了很多人在我爸回家的路上偷袭了他……”

      沈兆莫禁了声,眼角泛红。

      周放不忍心再让他说下去:“要不…….”

      沈兆莫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咬了咬牙,忍住自己所有的情绪,悲伤中又带了些许乞求的声音开口:“放放,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周放已经心疼得一塌糊涂,都没有意识到他叫自己这样的亲昵,只是住了口等待着他的继续:

      “我爹本来心脏就不好,当时挨了那些人那么多棍子,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本来彦叔彦姨看我要高考了想瞒着我,但是这单子只能我签。”

      “我从学校请了假,叔叔阿姨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把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都停用了,包括学校那边也打好了招呼,我当时确实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

      沈兆莫垂下头,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试图掩饰自己湿润的眼眶,沉沉地对她说:“对不起。”

      周放已经心疼万分,她艰难地开口,发现声音有些哑:“叔叔,怎么样了?”

      “他…没能撑下去……”

      周放猜到了。

      她无法想象这个男孩在自己父亲的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的样子,无法想象在父亲的突然离世他该是怎样的痛苦,无法想象那短短几个月,生活居然逼着他快速成熟长大。

      两人静默了片刻,沈兆莫整理好情绪再次开口:

      “我帮着叔叔阿姨在公司打下手,后来错过了高考,他们本想让我干脆出国读本科,我没同意。”

      沈兆莫抬头,认真地看着周放的眼睛:“放放,我想和你在一起。”

      周放咬住唇,声音都有些颤抖:“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也不回我消息?”

      “我…对不起。”他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悔恨:“是我太胆小了。”

      “其实,我去找过你。”

      “啊?”周放满脸惊讶:“什…什么时候?”

      沈兆莫捏着红酒杯的手紧了紧:“你刚进大学没多久,我去了医大。”

      “我看到了你和朋友们有说有笑地说着话,过着崭新的大学生活,我很为你高兴。”

      “放放,你真的太好了,好到我觉得我好像…没有什么资格喜欢你。”

      “我没了父母,生活一塌糊涂,我就像一个背负了很多的乌龟,还在后面吃力地爬,我怕永远追赶不上你,又怕奋力追上了也只是给你拖后腿,我没有勇气迈向你。”

      “所以我拼命的复习高考,拼命的学习管理公司,我把我自己安排的满满当当,我以为我能忘了你的,但是我就知道,压根忘不掉。”

      “放放,我总觉得,你这样能带给别人温暖和力量的女孩,你就是该拥有所有美好的东西,该被人热烈地爱着,但是我这样的,不行……”

      酒杯里的酒已经渐渐空了,沈兆莫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眼眶里的热意终于没有力气再忍住,他哽咽地结束了他全部的话:

      “可是,我还是好喜欢你。”

      周放被震惊地说不出来一个字。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沈兆莫说了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哭。

      她以为的沈兆莫,聪明、自信、帅气,是天之骄子,是大家欣赏和艳羡的对象,可事实上,他其实和大家一样都是小孩,受伤了的小孩,需要被保护的小孩,内心柔软、善良正直的小孩,渴望被爱的小孩。

      冷漠的外表不过是他在这现实世界中给自己竖起来的保护壳罢了。

      其实他的心很炽热吧,她能感觉得到。

      沈兆莫醉了,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了女孩微抖的瞳孔和泛红的鼻头,心里又甜又涩。

      这几年他挣扎于水火,曾在无数个夜晚梦到她,醒来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他疼得心紧缩窒闷。

      于他来说,来找她如是火中取栗,但他还是来了,来剥开伤口给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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