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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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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纳威和迈吉都脱下了那层监督局的制服外皮,着普通服装藏在车里。离他们一条马路之隔的小广场上正在举行一场集会,虽然参与人数算不得多么瞩目庞大,可参与人员却足够让他们头疼。
对下层城市来说,能在同一场合凑足三四十个omega就已经是壮举了,更别说这些omega还是自发参加的。这几十个风姿各异一眼望去只叫人赏心悦目的omega聚集在小广场最中央的位置,再向外扩散则多是路过或特地来瞧热闹的普通人。
一年了,每月一次的omega集会没有中断的迹象,人数虽没显著增长可也意外地并没减少,对于一向缺乏自我认同感性格绵软的omega来说,一年的坚持是奇迹般的存在,不得不让上层起初那种“没人理的话气一气就过去了,给点甜头他们很快就会放弃”的想法成了种天真的愿景,而不得不更加重视起来。
迈吉的手离开方向盘,翻阅着手中资料,直属长官凌厉气场他早已习惯,眼下令他不安无法集中的原因并非身旁的监督局长海纳威,而是后座上不时传来的那股若有若无却叫人无法忽视的香气。
不管怎么说,密闭的小轿车里,两个alpha和一个高阶omega的配备还是太折磨人了,他不明白另外两人怎么能如此淡定?迈吉翻阅的手渐渐慢下来到停止,直到海纳威一声咳嗽唤回了他飘远的心神。
“结果如何?”年轻不乏威严的监督局长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询问。
迈吉于是一目十行地将手中册子翻完,以同样口吻回答:“对比过后可以确认在场的omega仍是之前已经参与过的人,新面孔的话大概四人,天眼已经记录下他们的手环信息,回去立即做比对。”
“四人吗?”出声的并不是海纳威。
那声音说不上清淡死板,但也不同于omega那种普遍的甜腻洋溢,听上去是有节奏的,令人莫名舒适。
那声音接着问:“四人的话,在这里来说是很大的比例吧?”
“是的,下层城市在册omega一共562人,参与过这项集会人数239人,现下在场者中参加过六次以上人数为22,新加入4人。”
“真了不起啊,那22人是什么身份?”
“他们基本全出身于叁区。”
“原来如此……台上那个左边第2人,是不是露露?”
迈吉紧张地看了他面无表情的上司一眼,诚实道:“是的。”
“哇,我是她粉丝啊!”
……
后座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抓着他的椅背窜了过来,吓得迈吉往后闪了下,那个好听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升高了些单调:“那她现在在做什么你的资料上有写吗?半年前她突然宣布退出组合我真的好伤心啊!”
“她、她在肆区琴行当调音师。”
“好浪费哦。”
“是啊……”
海纳威又咳了声,性格上还有些稚嫩的秘书抖了抖精神。
“那么,颜查大人对这件事怎么看?”海纳威将话题重新引回正题。
一身花香的omega杵在两个alpha中间,远远地透过车窗看那集会小广场最瞩目的方位,距离露露三个身位的人高举着手激情演说着什么,那人有着张十分漂亮的脸,不是omega通常上的乖巧漂亮,他的漂亮是张扬火热的,就算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种攻击性。
“夏茗一,活动的发起人和带头人。”
“我家还有他的画啊,夏茗一不是alpha吗?!”刚刚消停点的omega身上花香更加浓郁,显然是又激动起来,“我是夏老师的粉啊!本人竟然是这种类型的吗?”
所以你就是从奥林匹斯下来追星的吧!迈吉悄悄吐掉那花香和吐槽,指着台下与夏茗一面对面的后脑勺,介绍说那人是夏茗一的alpha亚尔曼,以前都是他顶着夏茗一的名字做画品交易,众人才会认为夏茗一是alpha。
毕竟以夏茗一本人那张过于张扬的脸,去从事这种需要与复杂人|群|交际的工作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亚尔曼也是在保护自己的omega。
“但是他却没有阻止自己的omega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个好男人啊。”颜查说。
“事实上,他们的结合申请第一次是被管理局拒绝了的,因为信息素匹配度太低了,只有25%,这个数值几乎形成不了信息素吸引,结合质量也会大打折扣很难生育出信息素等阶较高的优秀后代。”迈吉读着资料,露出不解的神情,自言自语:“所以为什么要找这样的omega?”
“你呀,一看就是那种气氛不错的AO家庭的小孩。”
“啊?”迈吉没懂。
颜查却没再理他,又观察了下集会那边的情况,转而去问海纳威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
“如你所见,监督局在这些omega眼里已经完全失去信用了。目前为止失踪的omega达三人,可我们什么信息也问不出。”
“omega可是很纤细的啊。”颜查笑起来,他开口趣味地要再打击下这位表情正经严肃的局长大人,可话还没出口他的人便如中了什么邪术失去了语言能力。
颜查久久地望着那边攒动人群。
Alpha敏锐地感觉到了omega的情绪变化,那乍然变得尖锐的花香不讲道理地钻进他们心肺,强制他们的心脏与自己同频疯狂跳动。
两个alpha的体温都因此升了上来,迈吉忍无可忍开了窗。“颜、颜查大人,你多少也控制下吧……”
“齐斩。”
“啊?”
颜查已经甩下他们,甩开车门冲了出去。
他跑得那么快,灵活的背影钻进广场,根本瞧不出平时是个整天呆在实验室的人。
迈吉张着嘴,半天才问自己上司,“要跟上吗?我们得保护他吧?他不是上面派下来帮忙查案的吗,万一连他也失踪了怎么办?”
就算没穿监督局制服,两个alpha闯进omega的集会场所也会引发大事件吧。海纳威仔细地扫过广场上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
“通知天眼系统人工审核部,此时在广场上的所有人信息手环记录都查一遍,整理出每个人的资料。”
“为什么呀?!”即使是监督局,也是很少用到这种权限的。
“不知道,”海纳威却给了个毫不负责的答案,“奥林匹斯的大人需要的东西,当然是要提前准备好了。”
*
齐斩感受到一股强劲的信息素,即使是在这种omega超出常理数量的场地,那股信息素还是独树一帜地从混杂的甜腻糜烂气味中脱颖而出,让alpha十分肯定自己是被那信息素锁定了,什么人持着带刺花茎直扎过来。
他回头看过去,这完全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后来被他定义为不成熟的表现。
他不该看过去。
一张熟悉的脸在人群遮掩下跌跌撞撞而来,那枝散发着异香的花朵,带着紧迫逼人的尖刺。
齐斩甚至没有做近一步的确认,他只是扫了眼便转过身,从另一边出了人群。
那朵花太执着了,他的信息素在人与人的间隙紧追着自己,不过就像这里的omega有不少是颜查久闻的人一样,他对于这些omega来说同样是个名人,所以他不敢太过声张。齐斩能切实地感到那缠人的腐烂植物一部分绕上了他的手臂,妄图将他拉住,他的手臂上因此染上自己讨厌的味道,他当作未曾察觉的样子。
齐斩!齐斩!
颜查绝不会认错。就算一年不见那少年身形改变,他也绝不会认错那张脸,那双眼。
是齐斩,他还活着!乔·格雷沙姆绝非为自己开脱下的胡言乱语,他说他在梧桐馆遇到了齐斩,是真的!
可是,齐斩为什么装作不认得自己?
颜查终究是跟丢了那个人。
另一边齐斩脸色难看地在街上绕了好久,确定没人跟上来才七拐八拐地进了条巷子,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自己没有察觉,巷子深处的人却敏锐地先一步扬了眉角。
安余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另只手夹着根烟,在斑驳狭窄的墙面映衬下,像是不合时宜出现的幽灵,有种格格不入的飘忽感。
那人张嘴对他笑,耳垂上亮晶晶的饰物反射出仿若另个世界的光,齐斩朝那人一把抓了上去。
是有温度的。
他急躁的心就这样回归了原位。
安余愣了下,在墙上捻灭了烟,回过头来瞧着这个好像走失的大型犬般的少年人,自己的手肘仍被少年有些力度的虎口压迫着。
“还没到集会结束的时间吧?”他问,打量着齐斩心事重重的脸。
“我不舒服,”齐斩听出安余口吻中故作轻松的小心,他想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不太好看,干脆头一垂搭在了那人肩上,让自己显得更加难受,讷讷道:“omega太多了,我不喜欢。”
这是什么惊人的凡尔赛发言?不过自从齐斩开诚布公地说出他的体质问题后,安余也算是在小小震惊后消化了这一信息。
真的这么难受吗?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就又是另一回事。加尔一直邀请他们参加集会,齐斩肯来还以为这种程度对他影响不大。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看上去就像哭着回来一样。
安余无奈了。“那你抓着我也没用啊。”
齐斩不知犯的什么脾气,手未松不说,还气呼呼地往他肩上靠,连着身体也贴了上来,狗子蹭窝似的用那些毛糙顶发表达他的不满。
安余有点寒毛直竖,对于齐斩随着年龄的增长羞耻心反而逐渐丢失的行为感到无可奈何,他只好主动后退了点拉开了些距离,不管怎么说两个大男人在逼仄的小巷里抱在一起也太奇怪了,何况还有个旁观者。
虽然是个疯的。
失去了犬牙的虎牙抱着块硬面包蹲在那里啃,边上是安余给他一点点搭起的简易棚屋。有了这个棚屋和时不时的食物投喂,虎牙自然就不会去街上找打。长久的投食多少还有些作用,比如如今虎牙见到安余不会再那样癫狂地笑个不停。
癫狂的话还是要说就对了。
“看见了哦。”嚼着面包,食指尖隔空在齐斩头顶比比划划,“你也有哦。”
“他就真只会说这一句吗?”齐斩稍微感知到安余的不适便从他身上离开,转而去看虎牙。
这个人,真什么也不记得了?
“是啊,说每个人头顶都有线。”安余哼笑。
齐斩从不掩饰自己对虎牙的厌恶,他厌恶这个如只被阉割的凶兽的男人,而虎牙对他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几次下来齐斩料想虎牙是真的疯了,疯到把一些事情忘记,他逐渐放下心来。而这次虎牙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就反常地全身剧颤,放大的瞳孔像是看到什么强大天敌,他将那咬了几口的面包一把抱在怀里,惊恐地大叫起来。
“别、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虎牙捏碎了那面包,又在落地的面包屑上磨蹭身体将自己挤到墙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墙里。
他闪避着齐斩的视线,一惊一乍的样子像是那天腺体被碰。
齐斩的信息素收得好好的,虎牙这种神经质的惊惧让他很不爽,还有点迷惑。试着探出手去,虎牙只当那是毒蝎的尾刺,惨叫一声竟用头去撞墙,声声沉闷撞击很快在墙面留下污垢的红印,真要撞个洞出去。
那种不爽急速地堆积着。
*
齐斩开始频繁地梦到以前,那明明只隔了一年多,却像是上辈子事的以前。和两个哥哥接受精英教育的他,在桑切军事学院顺风顺水的他,接受了分化失败的自己的他,截至到在梧桐馆地下车库里的他。
齐斩分不清那算不算恶梦,他自深夜醒来,没有惊喘流汗,很平静地在脑中重复梦中最后的画面,那个皮肤黝黑的alpha五官扭曲紧抓他脚踝乞求。
如果是现在的他,他不会那么做,他不该像个炫耀新玩具的孩子肆意释放信息素,不该迟到地意识到自己仍忽略了重要的事情。
他怎么能放过乔·格雷沙姆?
在梧桐馆的事情后奥林匹斯并没什么行动,让他忽略了乔·格雷沙姆认出他的可能性,但在见到颜查后他对此产生了怀疑,颜查当时的反应根本不像是对本该已死之人的。
齐斩在深夜中攥紧拳头,他的身侧不自觉地探出信息素的触须,这已经是他的习惯,每每夜里安余睡不安稳有挣动的微响,即使他也在半梦之中,也会下意识地放出信息素去缠上那人,直到屋子里另一人的呼吸恢复平稳。但是这次信息素延伸向那人是带着渴望的,是他在渴望着那人的安抚。
那些信息素的触须随主人心意急流一样爬上床角,在将将缠绕上熟悉的手指时齐斩弹坐而起,像是电影高潮时被误按下的暂停键,冰冷的信息素无声地消失。
床上人眉都没皱一下,一只手悬在床外侧躺着,被角外露出的小臂上布满深浅旧痕。
alpha的视力很好,齐斩将那人瞧得清楚。他不舍得收回视线,虎牙那莫名其妙的癫狂大笑和古怪的车轮话像某种黑暗预言的诘语……
天未亮时安余被一阵口渴弄醒,他下床时都要小心地别踩到齐斩。安余眯着眼用不太清楚的头脑确认齐斩的位置,后知后觉哪里也没有。
连被子都被好好地叠起收好。
安余看了眼时间,迷迷糊地吐槽:这家伙,晨跑改夜跑了吗?
他重新倒头睡过去。
与此同时,零区小山背面水库旁,本就湿气很重的空旷区域更与周边拉开了季节的温差,踏进水库范围就像走进了溶洞,甚至皮肤错觉地有水滴下,一圈圈外扩的阴冷。
齐斩面朝水库,汗水打透了他的衣料,他的体温是与自己信息素格格不入的狂躁,一条沉满冰晶的河流帷幕般展开在半空,悬在漆黑的水库上方,虚假的和真实的水流相映,震撼幕景下是因力揭而蜷缩身体的少年。
渴望、不安、渴望、恐惧、渴望、暴力。
渴望、渴望、渴望。
齐斩朝自己小臂咬了下去,犬齿深深地陷进肉里,身体是麻木的,牙根痒得厉害。
他这又是怎么了?他竟只是出于不安,就想要不管不顾地对安余做那种事,想用信息素缠上他,压倒他,将信息素灌入他的身体,将他变成自己的,也将自己变成他最讨厌的那种alpha……他的情绪不该再这样容易被影响。
但有什么在自己身体里悄然地变化着,在不安与恐惧的双重压迫下就要破土而出。就像那次莫名其妙的二次分化,他迟钝的身体似乎又觉醒了什么本人无法控制的东西。最近,他时而莫名狂躁,从骨头到肌肉无一不痛,又跟分化不同,这种绵长的压抑积累着,会让他在某个时刻觉得自己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