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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安余披星戴月地回来,远远就见自家楼下老熟人驴一样在绕圈,那个老熟人有着头与身形不符的漂亮红褐色卷发,可惜疏于打理,蓬松又乱糟糟地像顶十分保暖的帽子。
      奇怪的是,艾伦是有他家钥匙的,他从没像这样,像个在苦哈哈盼着出轨的丈夫主动回家的妻子。
      安余心里打趣,他才不要这样雄壮伟岸的妻子,同时停下车,在夜色下他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显得兴味盎然。
      艾伦抓了把头发,没空跟他闲扯,快步走过来嘴巴一张一合的,临到最后打了个大喷嚏。
      “你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吗?”他问。
      “你不会是真的要追求我吧?”安余巧妙地避过了这个问题。
      艾伦也不追究,有些欲言又止,“你家那个alpha……”
      安余带笑的嘴角僵了下,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别这么看我,我什么也没干,那小鬼好像生病了,人我已经给你送回来了。”
      安余和他一起望向二楼那扇门,“生病?”
      众所周知,alpha天生异于常人的强健体魄让他们从分化以后基本就告别了“生病”这两个字。
      安余看了艾伦一眼,显然是让他和自己一起上楼。
      艾伦的脸色更加难看,那不是出于心虚恐惧之类的反应,是真的被磨到身心疲惫从灵魂深处的拒绝。
      发型像只古代牧羊犬一样的中年男人在安余沉静的视线逼问下,无奈地撩起发帘,露出他那久不见日光的额头。
      只见那与肤色无异的宽厚额头上竟然有片显眼的胎记一样的淤青,就算此时天光黑暗也没多少遮挡效果,在白天看去应该更为壮观。
      艾伦苦着脸,老大不小一男的指指自己脸颊那些惨淡的细小伤痕,声音里透出股委屈,“看我把他送回来这一路他干的好事!”
      看上去就像有人拿他的脸往墙上甩,没还手就是怀着极大的爱了!
      安余也感叹齐斩这病的看上去很有精神啊!
      艾伦再三保证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时他甚至都没在场,发现齐斩的是隔壁黄老板,当时他就倒在一楼店内,晕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人醒过来后先是把黄老板按地上揍了顿,而后又跟卢卡大打出手,打着打着又晕了过去人就开始抽搐,回来的路上又对着无私送他的好心人抡起拳头。
      那位无私的好心人满腹牢骚,直问安余是不是给alpha吃了什么怪东西。
      晕厥?抽搐?见人就打?
      安余没有再跟艾伦扯皮,他上楼的背影在艾伦看来那么勇猛无谓。
      “小心点啊,护着点你那张脸!”艾伦在他进门前最后提醒。
      安余的关门声将艾伦以及其他所有隔绝在外。
      屋里没开灯,安余走了两步脚踢到个东西,摸了摸就知道是重力球,他将那球砸向地面,球反弹跳起在半空中悬浮不动,同时如小小的圆月发出了朦胧银光。
      安余的住处只有一室,在光线笼到的范围可见一切如常,并没有桌椅坍塌乱糟一地的惨象,靠窗的单人床上少年背朝外将自己卷得像只虾米动也不动。
      艾伦的形容十分到位,这么看上去的确不知是死是活。
      安余慢步过去,走到近前可见少年胸腔微弱起伏着,一颗心总算放下。
      他将重力球拉过来靠近齐斩的脸,与预想不同,以为毫无血色的脸奇异地红润,少年眉心紧锁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煎熬,一双手抓着胸口,手背青筋爆起。
      安余皱起了眉,没有敢轻举妄动。
      他在ABO综合大学医学院接受过正统高等教育,可他主攻的一直是omega专科,对alpha的了解并不比别人多多少,最重要的原因是alpha非常少生病,不需要那么多的专科医生,可他们一旦病了就不是小事。
      眼前的少年alpha,很明显的就是在生病。
      如果是外伤,他们的自癒能力是很强的,可如果是身体内部出了问题……安余犹豫了下,还是探出手去,伸向少年额头。
      他看上去烧得很厉害。
      就在他的手险险碰到少年,手心已经能感觉到从另个人身体上传来的惊人热度时,睡得并不平静的少年倏然睁开了眼。
      安余被吓了一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布满血红,像头发了狂的野兽。
      他的生物本能让他反射性地要摆出防御的姿势,因此那只已经探出去的手大幅度地换了方向,少年的动作只快不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回来了?”嘶哑的犹如又回到变声期的少年音。
      安余连手腕上那火辣辣的痛都忽视了,齐斩的语调听上去还算平静。
      并没有暴力倾向啊?
      艾伦那张精彩的脸让他无法轻易松懈,他的回应很轻,神经却是紧绷的,“你又跑我床上睡了。”
      “嗯?”少年迷迷糊糊,安余错觉他似乎是就着很近的距离闻了下他的手,可看到的只是齐斩拉着他的手慢吞吞地坐起身,明明是很可怕的目光扫视周围时却带着点迷茫。
      他好像也发现自己是睡错了地方,蠕动着要下床。
      安余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哪里能这样虐待病号,一个要起,一个就按上他肩头阻止。
      他的手按在齐斩蒸腾着热气的肩上,感觉到手下肌肉似是一僵。
      齐斩微扬起下巴,终于是将那乱瞟的目光定在了他的脸上。
      安余脸颊痒痒的,那种感觉就像被根很细的钢钉轻轻刮过,痒得人战战兢兢。
      面色潮红的少年再忍不住体内狂躁,很深地出了口气,栖近面前人双臂揽了上去。
      他的动作慢吞吞粘糊糊,没有半分的杀伤力,像只刚出窝还没睁眼的小狗崽,一切都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以至于安余从良心上无法对他这一有点出格的举动抱以恶意的揣测。
      他没有想到齐斩会将自己缠在他身上,更没有想到他接下来还有动作。
      少年人毛茸茸的脑袋陷入他的颈窝处,他能感觉到那火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然后是灼烫的皮肤,贴合着,在他的颈处密实地蹭了蹭。
      安余头皮发麻,整个人木住了。
      ——你们alpha是这种生物吗?!
      “安余哥,你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
      埋在他颈间的那颗脑袋像台不太好用的播放器,每个字节都被拉长,带着种潮湿的热度。
      安余终于是意识到,齐斩病的不轻。如果是平时的他,是不会将这种问题问出口的,即使他知道他一直都很在意。齐斩深知尺度的重要性,知道哪里是他的底线。
      他明知道自己是不会回答的。
      齐斩不满地哼哼了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在他身上蹭着,唇息刮过他耳廓,无精打采地低语:“我很想你。”
      安余终于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忍着,好容易松开已经攥紧的拳头,扶在少年腰侧要将他推离,力气甚至还被控制在了一个温柔的区间。
      结果这百般迁就的举动还是惹怒了少年,那人非旦不领情,反而更加收紧双臂往他身上拱。
      ……
      安余无奈了,手下也加了力,“你在发烧,别闹!”
      “你身上,有alpha的味道。”
      安余动作一顿。
      少年一口咬上了他的颈肉。
      奶声奶气撒娇的小狗崽长着口能将皮肉撕裂的尖牙,这很意外吗?一点也不。
      倒是自己,是哪根筋不对,怎么会允许他在自己身上蹭这么久!
      安余吃痛,所有不好的记忆跟着那皮肉被扎穿、血液离开身体的痛感一齐真实起来,他一把将齐斩撕离自己,狠狠地甩在了床上。
      少年对他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摔了下去,舌尖刚品尝到的甜腥让他异常兴奋,他全力地再将扑起,又在瞬间被另一人压着肩膀砸在床上。
      压着他双臂的手铁钳一般,安余的力气大得和他体形不符,这点他早就知道。
      齐斩幽深的眸子静锁在那人脸上,没有被压制的挫败。
      他舔了舔嘴角。
      愤怒的男人到这时都没有想真正对他动手,而只是压制,他的一半心思是被错愕和愤怒驱使的自我防御,另一半则一直在思考齐斩到底是怎么了。就是这样的留有余地似乎让少年越发得意起来,那漆黑的视线凝滞在自己身上,变得越来越沉。
      下一刻,安余反射性地打了个冷颤,他知道这不是错觉,他的身周真的变冷了,整个房间骤然降了十几度。
      那是种无形的,很强的气压,冰冷而严密地将他紧紧裹住,像最细的蚕丝一层一层堵住了他体内气流的出口。
      安余甚至恍惚了下,机敏如他第一时间都没有将这种冰冷的压迫感和信息素划上等号。
      齐斩也曾有过对他使用信息素的先例,但那跟此时都不相同,他完全无法将两者视为同等的状况。
      之前齐斩的信息素只是单纯地在传达他的情绪,那只是种更为强烈的怒意,是有点幼稚的霸道,而此时令自己手脚僵硬呼吸停滞的压迫感则显得更深不可测。
      完全的驾驭感,来自于上位者的野心。流动着的冰冷刺骨的束缚,将猎物绞杀吞噬的决绝,安余不敢相信这是属于齐斩的。
      他突然有点恨自己闻不到信息素,他太想知道这种信息素是什么,这跟他所认识的名叫齐斩的alpha完全是撕裂的。
      安余因此没有发现,他因错愕而瞪圆的眼里更多的是不解,而并非愤怒。
      说实话此时的齐斩并不太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他的头很痛,每动一下关节处都像被锉刀磨,他觉得自己的骨头正渐渐变成细细粉末,然后被他燃烧的血液化为难看的灰烬。
      他可能会因为心头太强烈的欲望而就此死去,而那欲望的来源他偏又并不清楚。
      无法发泄,蓄积已久。如果他要因此死去,那么他希望在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那个人能一直看着自己。
      他的呼吸霎时急促起来,他的皮肤和血液都是热的,只有心是冷的,那条孜孜不倦奔腾的河流又活了起来,他从未见过那样一条河流,流水夹杂着冰渣,隐在雪山之中,一无生物的存活。
      永远孤独地流淌,不甘心没有人听到,没有人见到。
      那是属于他的河,从心房奔涌而出,冲刷进他的每根沸腾的血管,刺骨的寒与灼裂的热都不是真的,只有他的疼痛是真实的。
      他绝不能输,巨大的痛苦让alpha的思维浑浑噩噩,他不放弃地死死盯着那双眼,清澈明亮的眼。
      只要那双眼一直看着他,他就不会认输。
      他还想要更多,更多……
      “安余哥……”他颤抖地喊那个名字,伸长了手臂摸摸他的脸颊。
      他乖顺地动也不动,一直看着自己,这很好。
      他的手于是珍惜地描绘出那人细翘的眉角,好看的眼尾,精致的鼻翼和微开的唇瓣。
      他不知道自己失控的信息素已经扼住了对方的喉咙,他不是不动,而是动弹不得。
      少年眼里无限的疯狂,可偏就还有些脆弱的痕迹,就是那点琢磨不透的脆弱让安余失了一次又一次的时机,明明被动的人是自己,他却知道齐斩此时正经历着无与伦比的煎熬。
      一滴鲜红的血珠沾上了他的衣领,少年以手拂去,珍惜地抿进嘴里。
      安余瞳孔微颤。
      Alpha食髓知味,虎口扼住他颈子就要再栖上去。那道伤口很浅,刚刚咬破就被推开,只是薄薄的皮肤表层破开了小小的口子。
      还不能属于他。
      “齐斩!!”
      安余全身都在发抖,就算是容忍度再高,他要敢再来一次……
      在那条河流的尽头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等在那里,他讨厌冰冷的河水,漫无天日的雪白一片,毫无生气的这个自己的世界。
      可他没有离开,他仍等在那里,满脸愤怒。
      他的手往下滑了些,搭在了那人气到发抖的肩头。
      也许不是因为生气呢?可那样更不好,不要怕他,不要怕他……
      “对不起,”alpha仍是不依不饶地缠了上去,他避开了那个敏感的地方,只在那人颊边若即若离地蹭了下,“对不起,我不会再做了……安余哥,我好难受……”
      安余简直无语,他推了把,竟然成功地将alpha推开了点。
      刚刚那诡异的信息素一点一点地被驱散,alpha眼角发红,湿润又无助地望着他。
      ……
      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安余骂了声,掌地发着狠地拍在少年额头,随之一顿,“你他妈是给烧傻了!”
      他把齐斩暴力地重新按在床上,找出了当初绑过他的那卷绳子,套马一样站在床边看了半天,alpha只是用双湿润的眼巴巴地回望。
      算了!
      安余把绳子一扔,说了句“哪都不许去”后转身出了门。
      他将要做的事就是大半夜把里斯大叔拍起来,拿些通用退烧药看能不能管点用!如果不管用他就将那臭小子扔进水库里降温,绝对!
      安余带着无处发泄的郁气走了。
      重力球还在工作着,像一轮满月。
      齐斩像个四肢瘫痪的废人出了会神,又慢吞吞地扭过身子,恢复到了一开始的虾米造型。
      他不可以再任性,信息素会跑出来……
      刚才他一度失去了意识,短暂的爆发意识的回归,他知道自己约莫是死不了的,甚至在稍微冷静下来后能够思考自己这不同寻常症状的因由,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加尔曾追着他问“你们alpha分化的时候也那么疼吗?”,那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他没什么感觉。他看过太多alpha的分化,所以虽然迟钝,也渐渐地反应了过来,此时自己的表现和分化是何其相似。
      那只装有紫色荧光液体的大罐子,浸泡在其中的半透明浮游物,发出信息素的刺激味道。一接触到那个,他的身体就忽冷忽热,是那种教课书上所写,疼痛难忍到像把人重塑的分化反应。可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分化,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次?
      那个古怪的罐子里是什么东西?
      齐斩浑浑噩噩地思索,很快又思维发散无法集中,脑袋里变成了别的什么。
      比如某人白皙的颈上滑过的血珠,因愤怒而发红的眼角,无措的眼神,压抑的颤抖。
      于是,全身都更疼了,真是自做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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