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师》辻夜

4、第四章

　　叶纤时面上游刃有余，心里却没有面上那般淡定，她也在赌，赌楼暝不会善恶不分。
　　虽说能打的过，可若此时继续打斗，那么两天后的劫期会更加难捱，叶纤时不想冒险，能不动，就不动。
　　这么想着叶纤时死死地盯着楼暝，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楼暝握着束妖锁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来，他到底是下不去手了。
　　他颇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却不明白这烦躁是从哪里来的，只得沉声道：“罢了，你走吧，下次再见，我必灭你。”
　　叶纤时偏头望着他，似乎起了兴趣，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人叫住了。
　　“狐仙大人……”
　　“停，打住，叫我纤时就好，八尾还不算仙。”
　　叶纤时听的有些头疼，还是小天星好，叫姐姐听的多舒坦啊！
　　这人，啊不，这鬼仙名叫吴清桐，她妹妹叫吴语怜，是洛城人，家里只有一个母亲。
　　那鬼仙犹犹豫豫的开了口：“纤时，今日，多谢您出手，救下了舍妹，这般大恩大德，清桐必定铭记在心。”
　　叶纤时不大愿意听这些，这人是她一时心软救下来的，而不是为了什么让别人铭记之类的。
　　“无妨，举手之劳。”
　　“仙上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若有，就尽快吧，过会儿到了子时，你就该去了。”
　　她语气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好似什么事情都不曾经心，却又万事都清楚。
　　“我……”
　　吴清桐颇为不舍地深深望着吴语怜，奶团子像是知道姐姐要离开了，她放声大哭。
　　“呜呜姐姐，你别走好不好，阿怜一定听话……”
　　“姐姐，你别走，今日是你生辰，阿怜还没把生辰礼给你，你别离开……”
　　奶团子哭得泪眼汪汪，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太清，只反复重复着“不要走”。
　　吴清桐颤抖着抬起手臂，似乎想再抱抱她，却忍住了。
　　她索性狠狠心，闭上了眼睛，手指微微屈动，将吴语怜弄昏了过。
　　叶纤时定定地望着她做这一切，忽然开了口：“今日，是你生辰？”
　　她动作一僵，似是扯了扯嘴角，自嘲般的：“是啊，今日过后，就是豆蔻枝头，二八年华了……”
　　默然片刻，吴清桐又哑声笑了笑：“今日，却是过不去啦。”
　　荒野的风呜咽着吹过，拂动枯死的枝枝蔓蔓，血泊中，吴清桐的青丝抖动着，又随着风过平息下来。
　　难怪，难怪会即化鬼仙！
　　叶纤时忽然就想明白了。
　　根本不是什么仙缘深厚之类。
　　那明明是生辰红衣，死化厉鬼，至烈的怨煞与平日里积下的那许多善缘冲荡在了一处，才开出的仙名。
　　这般浓烈的怨煞，她竟能守住了清明，确也是心智坚定。
　　吴清桐沉默着，像是在说服自己做什么困难的事。
　　“纤时姐，你可愿帮我把舍妹平安送回去？”
　　叶纤时点了点头，这不过顺路的事，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正欲动身，一道玫红色流光落了过来，是来寻她的叶天星。
　　“不是吧，少君，你怎么跑的这么远，这荒郊野岭的，来这干嘛啊？”
　　还没看清眼前的一切，叶天星就开始碎碎念，她都快累死了，这里离洛湖畔远着呢！
　　楼暝捏了捏束妖锁的锁链，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吓得叶天星一抖，躲到了叶纤时身后。
　　这人身上沾染的死妖气息好重！！！
　　叶纤时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你别管，替我办件事，把这丫头送回去。”
　　她朝着小丫头的地方扬了扬下巴，示意叶天星过去。
　　她这才打量起周遭的情况：她家少君，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秽师，方才的奶团子，还有她躺在地上长眠的姐姐，以及——飘在少君面前的那个鬼仙。
　　叶天星像是突然悟了，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少君，你…………杀了她？”
　　叶纤时给了她一巴掌，把人送了过去，轻飘飘的话语散在她的周围：“脑子坏了就换一个，涂山有的是钱。”
　　处理完这些，叶纤时复又回头看了看吴清桐。
　　吴清桐却突然跪了下来，她拼命止住眼角的泪珠：“听闻涂山一族有可以修改摸去记忆的术法……”
　　她还没说完，叶纤时就已明白她在想什么。
　　“你，要让他们忘记你，我且警醒你一句，这术法若是用了，那便是不可逆转的！”
　　叶纤时招来夜风托起了她的膝弯，紧紧拧着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遗忘才是魂魄之于人世间真正的消失。
　　世人来这世间一趟，最后的念想无非是有人长长久久地记挂着，若是无人记挂，那这人间一趟世，就成了死世。
　　叶纤时是狐妖，不太明白为何有些人类会有这般想法，被人记住不好吗？
　　吴清桐抿着唇，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求纤时姐成全。”
　　“好。”
　　见她坚持，叶纤时没再多劝，微凉的指尖汇聚光点，抵在了她的额间，顷刻间，屈指一弹，蓝芒四散开来。
　　曾有清池映桐花，不眷幽香语自怜。
　　下一秒，巨大的流星从天空落了下来，周遭变得炙热难耐。
　　他们被热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