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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赵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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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队,喝水。”说话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警察,看上去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安庆平接过他来的水杯,右手两指揉了揉太阳穴,“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小警察叫许寻,刚从警校毕业就来了公安局,分到安庆平手下。
许寻把旁边的一把椅子拉到自己屁股底下,顺势坐下:“安队,你说这不就简单一个他杀案嘛,死者遗书里都写了凶手了,咱去逮捕不就行了嘛,您说您在这儿愁啥呢?”
安庆平听他的话听的烦,随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本书朝许寻砸过去,还好许寻躲的快。
安庆平说:“你懂个屁,我工作二十几年了,这种事情要你说,要是真简单我用的着搁这儿头疼。”
许寻一脸委屈巴巴。
安庆平喝了口水,说:“现在法医鉴定报告还没出来,早上鉴定科报告说凶器上只有死者的指纹,案发现场的监控就是个摆设,我们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且死者遗书中并没有‘季原就是凶手’这样的语言。”
“再说了,像季原这种人,社会背景庞大,咱们要是动到他,从而牵连出来的舆论风波反而影响我们后续的工作。”
许寻皱了皱眉头说:“那万一真是季原,那我们真的动不了他吗?”
安庆平看了眼许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怎么可能,就算他是天皇老子,只要他是凶手,咱们都有义务且必须将他绳之以法。”
“那现场凶器上的指纹是被凶手擦去了吗?”许寻问到。
“应该是这样,但......”
——
花苑街道四十三楼。
陈宁一站在这座老式筒子楼前往上观望,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自责痛苦怀念或是绝望,总之没有一种情感能让他好过。
七月的风带着暑气混着筒子楼老旧的气息一点点吹红了陈宁一的眼眸。
“小伙子,你是要找人吗?”
说话的是一位驼背的老奶奶,陈宁一都没注意到自己身边走来了一个人,他慌乱的揉了揉眼睛。
老奶奶又端详了一会儿陈宁一,说:“小伙子你之前是不是来过啊,感觉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呢?”
陈宁一摇摇头说没有,之后便走了。
陈宁一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子里,靠着墙角伴着重力无力的向下滑,直至蹲下,他把脸埋进两膝盖之间,双手紧紧的抱住头。
他被高墙黑色的影子所笼罩,在角落里颤抖着哭泣着。
是不是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卑微注定痛苦呢?
甚至连哭泣都必须是无声的。
——
7月23号。
花苑街道四十三号楼。
“报案人呢?”安叔边往楼上的案发现场赶边带手套说到。
“报案人是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说是多名住户投诉死者房间有异味。”许寻答到。
安庆平带手套的手顿了一下,说到:“这种被发现手段还真是好笑啊。”
许寻无奈的点点头。
安庆平到达案发现场,是死者住的房子,很旧很小,一看就是那种廉价的出租房。
死者就坐在门正对面的地上,腹部插着一把匕首,从腹部伤口的血液向四周蔓延。
案发现场杂乱,看上去像是经历过什么。
不过说实话,味道是挺大的,这么浓重的尸臭味,死·亡时间应该不短。
安庆平径直走向死者,旁边的带着口罩的警员注意到安庆平:“安队。”
安庆平点头示意后又看向死者,问到:“有什么发现吗。”
“初步断定死者的死因是腹部中刀失血过多,暂时没有发现其他明显外伤,具体情况还要等法医进行查看。”
安庆平低头看向死者身上的血迹,已经有些泛黑了。
那个警员继续说到:“还发现在死者左手手腕上有多处疤痕,我估计死者精神方面可能有一定缺陷。”
安庆平点点头:“死者尸僵状态并不严重,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到三天,现在又是夏天,尽快把尸·体送给法医进行鉴定。”
“是。”
安庆平看向许寻问到:“死者的身份呢?”
许寻反动着手上的资料说到:“死者名叫赵琛,二十八岁,之前在一家企划公司工作,不过在一个半星期前辞职了,说是因为身体原因。”
“身体原因就辞职了?”
“他在辞职报告中也没有细说,死者原先是安徽乡村人,十八岁离乡上大学,父母在前几年去世了。”
“也就是说他在本地没什么亲戚朋友,手机里也没有线索吗?”
“手机密码技术人员正在破解。”
现场有三四个警员在进行搜证和采集,门外也有一些看热闹的人,一个个捂着鼻子往里面探头,还有记者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人们争先恐后仿佛观赏着什么世界奇观,却在尸体被抬出去,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让的远远的,就好像在躲避什么肮脏的传染病似的。
安庆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继续工作,毕竟这种现象不是第一次了。
但许寻就不一样了,看着人们这样不约而同的反应,难过无奈不解的情绪全部表现在面子上,他冲赵琛被抬走的方向看了很久。
安庆平注意到了许寻的异样,不轻不重的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说:“看什么呢,做好你自己的事。”
许寻想反驳些什么,但又听到安庆平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得习惯。”
陈宁一困在人群中,尽力挤到了最前面一排,被警察拦住。
他内心所有的愤怒呐喊和悲伤全部被冲淡了。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是赵琛呢?
肯定是重名了吧。
你让我去看一看吧。
我认识他的。
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赵琛不会死的。
陈宁一在这一刻全身上下的所有的感官似乎都与他脱轨了,他说不出来话了,他没有办法向面前的这位警官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这个时候应该流泪吧。
可为什么我哭不出来呢?
明明我都那么难过了啊。
陈宁一看着那具被裹尸袋装着的尸体,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没有做出任何一个表情。
周围的人开始闲言碎语,陈宁一全部都听见了,一字不差,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他现在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是绝望吗?
但为什么和以往的绝望不一样呢?
警车已经离开了很久了,人群也散了。
筒子楼还和以往一样,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打乱人们的生活,只不过是茶饭之后的话题又多了一个。
天色早就暗了,陈宁一还站在原地。
一滴温热的水滴从眼眶涌了出来,轻轻的划过陈宁一的脸颊,却像利刃一样划的他的脸生疼。
他哭了。
如果真的是赵琛呢?
如果赵琛真的死了呢?
他该怎么办啊。
——
七月二十五日。
今天是陈之衡出院的日子,陈柯一早就去了医院。
本来曾原也要来接陈之衡出院的,奈何他现在身在厦门,便给陈之衡打了个电话表达自己未能到场的歉意。
陈柯拿着个大的手提包在装东西,陈之衡偶然帮帮忙,还不忘吐槽个几句。
东西整理到一半陈之衡的手机又响了,是安庆平打来的。
“喂,老陈啊!”
“诶诶老安。”
“本来想着今天亲自去拜访的,但前几天手头突然来了个案子,虽然也不怎么棘手吧,但也不方便走开。”
“你看你还亲自来什么啊,又不是什么大病,明后天我就回局里了。”
陈柯撇了眼乐呵呵的陈之衡嘟囔到:“还‘不是什么大病’,有本事别住院啊。”
陈之衡听到后给陈柯当头来了一拳。
陈之衡在陈柯车子的后排坐下,陈柯放好行李后便发动了车子。
两个人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陈之衡开口了。
他酝酿了一路了。
“过几天,你江叔就要回来了。”
陈柯听到这话的时候正好在停车。
他转动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停好车后低着头许久没有说话。
“小柯......”陈之衡有些担心了。
“所以,所以你们还有联系是吗?”陈柯话语里细微的哽咽硬生生被他自己吞了回去。
“小柯,我们......”陈之衡伸手想要安慰陈柯,却又收了回来。
“所以这十几年里你们一直都有联系,”陈柯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大了,甚至可以用“吼”来形容:“所以这么多年他不告而别,真正被抛弃的他妈只有我!”
陈柯的眼睛都涨红了,只不过低着头陈之衡看不见。
陈柯继续到:“那当年你干嘛不和他一起走呢?留在这儿干嘛啊,假惺惺的说舍不得我吗?”
陈柯冷笑一声,“真他妈可笑。”
真他妈可笑,我居然还为此愧疚和忏悔了那么久。
陈之衡慌乱了,他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他只是想好好和陈柯聊一聊啊。
陈柯音量恢复了正常音量,但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冷的透着冰渣,这是他这么多年里最大的变化,用他们的话来说叫做成长。
“您当年就不该来孤儿院领养我,既然一直没把我看成是你们的家人的话。我不就是个累赘吗,不就是你们躲避流言蜚语的借口吗。”
“不是的,小柯。”
“别这么叫我,”陈柯的语气从愤怒变成了厌恶,是很明显的厌恶:“下车。”
陈之衡没有动身,手定在门把上。
“滚。”
陈之衡下车后往小区走,中途回头看了陈柯三次。
陈柯一直都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手里死死抓着方向盘。
过了很久,久到陈之衡已经上楼了,陈柯的视线范围内已经看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