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未隔世》落落草扣

14、命悬一线-4

　　画烛日夜兼程赶去妖界，一路上居然无人阻拦。他直接就到了千灵城，画烛站在城门外。只见千灵城城上空，五彩缤纷的光紧紧的笼罩在千灵城四方。他想果然来晚了，看样子幻花阵已开，估计尊主已经被困于阵中好几日了，他提剑而上，准备从外突破，看看能不能帮尤念白破阵，可他一靠近光，就被撞得飞出老远。他连忙后退。此时，距离清星染中毒已经六日了。画烛观察四周，却不敢再贸然闯阵，正在他焦虑之际，白锦弦从城中走了出来，白锦弦厉声问:“何人擅闯妖界？”“魔族，画烛”画烛横眉怒目，这个名字白锦弦听过的，画烛是尤念白的护法，那自然也不算外人。白锦弦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在祭台上就感觉到阵法波动，他赶紧走出来，生怕这时候有人强攻千灵城，这会让阵法徒添变数。画烛还以为这人是出来打架的，但看他半天不动，不禁疑惑问:“阁下？”，“他已经进了幻花阵，你不可擅自闯阵，会增加他破阵的难度？”尤念白进去已经两日一夜了，白锦弦担忧不已！画烛疑惑地说:“你是妖皇？你知道尊主在破阵？”白锦弦依然看着那一圈圈的光晕点头:“幻灵针非破阵不可取！”画烛暗自心惊，幻花阵那是上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强行破阵的后果…他急忙问:“那尊主…？”“九死一生。”白锦弦捏紧了隐藏在袖子里的手。这一听，画烛有些站不住了，他问:“我可能帮他？”白锦弦回过头看着他摇摇头，说道:“能帮我早就帮了！”画烛不甘心地问:“那我就只能这么等着吗？”白锦弦往城中走去，他边走边说:“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靠自己，阵法千变万化，你若强行进阵，只会平添变数，先进城去吧！”画烛连忙跟着白锦弦进了千灵城。

　　此时，阵中的尤念白浑身是血的挥着拂归剑，砍着四面八方飞过来的竹子，虽说他受伤不轻，但他已经摸清了阵法的规律，杀阵一破就会牵引出幻阵，幻阵破就会唤醒杀阵。一杀一幻，他粗略估算，自己已经破了将近十三个阵法了，他心里十分着急，也不知道多久了，清星染也不知道如何了，他挂念着蝶衣谷生死之际的人，拼命的挥着剑，一定要加快速度。他自觉时间不多了。正当他用拂归扫断从四面八方戳过来的竹子时，突然，他觉得阵法又动了。明明这个阵还没破啊？他来不及反应，只见四周的竹林之地突然裂开，一阵天旋地转，尤念白掉入了无尽的黑暗，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无限的下坠，四周是空的。他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由着自己继续往下掉，他闭上眼:是谁在外破阵改变了原来的阵法轨迹？难道，自己就要这么死在这里了吗？那他怎么办？尤念白不知道自己往下掉了多久，反正他失去意识之前，满脑子都是清星染，擂台上嚣张的神色，执律堂房顶坚决的眼神，归云峰江水边的一脸不解，蝶衣谷他脸色惨白紧闭的双眼的样子…还有他，挂在嘴角的两个浅浅的梨涡，和淡淡的荼靡花香…

　　“叮咚…叮咚…”一声声的水滴声响在耳畔，尤念白睁开沉重的眼皮，他还是刚才那副狼狈的样子。尤念白站起来打量着四周…正下着瓢泼大雨，一座大桥横在他头顶遮住了雨，雨水滴在一边的石头上发出声音…他身边是奔流不息的江水，他四处走动，想看看这是哪里！突然，小孩子颤抖的哭声传来，他寻着声音走了过去。只见桥边有个小小的桥洞，桥洞底下蜷缩着一个小孩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他哭得断断续续的，似乎是生病了。尤念白过去看，他伸手打算将孩子扶起来，可是尤念白的手径直从孩子的身体里穿过去了，他碰不到孩子…尤念白心想:“这是虚幻的？”他想起了幻阵，正当他打算起身时，地上的孩子突然蜷缩着翻了个身，他的脸突兀的出现在尤念白的眼睛里。“这…”尤念白震惊的张大了嘴，这是…这是小时候的清星染，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短短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只穿了里衣，但眉眼间的气息绝对是清星染错不了。这下尤念白不淡定了，他蹲下去仔细的观察着地上的人，孩子面色通红，显然是发了热，眼角还挂着泪，整个人抱着胳膊缩做一团，冻得瑟瑟发抖。尤念白听见孩子哭得呜呜咽咽，嘴里断断续续的说:“妈…妈妈，我…饿…”尤念白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的捏做一团了，他已经顾不上是不是幻境了，他又试着去抱起地上的人，给他点温暖，可是他双手再次落空，屡试无效后，尤念白在孩子身边坐下来，看着他，难道说这是清星染进青城剑派之前吗？可是听说清星染两三岁的时候就在青城剑派了，他想不通！他坐着看了好久，雨停了，孩子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孩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尤念白想扶一下他，可是手又落空了！孩子往前走去，尤念白起身跟上，尤念白就这么跟着孩子。孩子走了好久，进了一个院子，尤念白越发觉得这是假的了，这里路又平又宽，路上还有大盒子飞来飞去，房子更是奇奇怪怪，人也都穿的奇奇怪怪。他想:得赶紧打破幻阵才行。“陈星，你还知道回来？”屋里传来一个女人凶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接着，他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又传出了孩子的哭声，尤念白急忙跟进去。一个女人正拿着棍子，一下又一下，打在孩子身上，孩子哭着却又不敢躲开。尤念白怒了，他向女人打出一道真气，然后他发现自己全身一点灵气都没有，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他跑过去打算护住小小的清星染，徒劳的，身体再一次一穿而过。尤念白红着眼看着这一切，这种无力感让他快窒息了。终于，女人打累了吧，她放下棍子，对孩子命令:“把碗洗了去，”孩子撑着发热的身体，摇摇晃晃向屋内走去，暗淡地眼神没有一丝生气。推开门，尤念白跟了进去…画面一转，这次，他依旧跟在和清星染一样的，那个叫陈星的孩子身边，不过开个门的时间，陈星看起来已经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少年清瘦的模样越发和清星染相像了。陈星垂着手，站在一个桌子前低着头，他面前坐了个男子，男子对面的桌子里边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子，两人正在说着什么，但是很奇怪，尤念白脑子里一片乱糟糟，什么都听不见。两人说完话，男子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然后走出门去，陈星跟着走了出去，尤念白跟着陈星，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真是没用，只会拖全班后腿。”陈星停了下脚，肩膀猛然一抖，继续跟着男子走着。尤念白随着陈星一抖，心里跟着一拧。下楼，刚拐过墙角，后面传来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哄闹声。“废物…”“他又考了倒数第一，这次还被叫了家长…”“你们看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也不知道，他那后妈这次会打断几根棍…”“别说后妈了，你看他爸爸那个样子，这次就饶不了他…”无情的嘲笑声越来越远…尤念白的心跳的越来越快，陈星没哭，但是他快哭了，打小没流过泪的他，眼角泛起酸涩的水花。走过一个很大的场地，来到一个大门口，男子停下脚步回头说:“陈星，你太让我失望了！”语气全然是不耐烦，陈星手揣进兜里，吊儿郎当的用脚踢着地回答:“搞笑，说的好像你真的记得我是你儿子一样”儿子？爸爸？这个词…尤念白内心道:爸爸是父亲的意思？他想起了擂台上那一抹邪笑。男子半晌没开口，最后他掏出两张红色的纸递给少年说:“好自为之吧。”说完出了大门，陈星装起纸转身回去，他去了另一栋楼，尤念白跟着他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乱七八糟，陈星在一张窄窄的床边坐下，他拿起一个纸卷放进嘴里，点上火，猛吸一口，有烟从他嘴里和鼻子里出来。陈星望着窗外，眼里含着泪花，沉默许久。尤念白并排坐在他身边，他在想，“陈星为什么会出现在幻境里？这难道是清星染的前生往事？自己要怎样才能打破这幻觉境？”满脑子都是疑问。旁边的陈星突然起身，只见他把一些衣服胡乱塞进一个袋子一样的东西里，又塞了些尤念白不认识的东西，拿起来袋子背在背上。打开门走了出去，尤念白连忙跟了出去。一开门，又是一个新的地方。尤念白这次没看到陈星，他看到身边放着一个大大的铁盒子，是他之前见过大路上飞的那种盒子。尤念白眼神四处张望，找陈星的身影。按之前的规律，他猜测陈星应该在他附近才是。果然，叮地一声响，一个满脸曲黑的人，从盒子底下钻了出来，他扬起黑黑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汗说:“收工”，周围并没有人，他在自言自语。他小跑着去一个池子台子上，水从面前流出，他掬起水洗脸，抹上白白的东西。不一会儿，一个轮廓分明，眉目清秀的青年出现在尤念白眼前，短短的头发显得他整个人特别精神，他眸中有星光闪烁…是清星染的样子，一模一样…青年又换下身上的脏衣服，穿起一件浅青色衣服，出了门。“陈星下班啦？”有个女子同他打招呼。“是…是啊！姐，那我…我先走了！”说完陈星一溜烟跑了。尤念白连忙追上去。走到一个高高的房子前，尤念白跟着陈星上了楼。进了一间屋子，屋子很小，简单的放着个床和柜子。但是很干净很整齐。尤念白看见陈星从窗那走了出去，他也跟着出去。他又见他嘴里放着那个纸卷，鼻子里冒着烟气。尤念白就这么看着陈星，和他在台子上趴了估计有一两个时辰。陈星隔一会就会拿出纸卷叼在嘴里，手还一直在一个闪光的小盒盒上划来划去。直到，天边有了黑色，一道道星光划过，陈星突然放下纸卷和闪光的盒子，合起手，闭上眼睛。一道白光闪过，尤念白被光闪得直闭眼睛。等尤念白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环境他甚是熟悉，是青城剑派，而且似乎是他拜师那日。于是，他就看见，青衣翻飞的人正一步步向他走来，然后对他伸手:“清霜，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来，我带你回归云峰！”尤念白眼睛红的厉害，他不自觉的伸出手，任由清星染牵着自己，飞上归云峰。和之前不同，这次他能抓住，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清星染手里的冰凉，也能闻见淡淡地荼靡花香。太真实了，尤念白就这样跟着清星染在归云峰的荼靡丛林里，练剑，煮茶。仿佛:世界只有他二人。他们一起度过了新春，时夏，晚秋和寒岁！每天看着日出日落，江水奔流！雪飘落在荼靡花林里，荼靡花粘着冰气，他坐在荼靡下，清星染一步步走向他，微笑着，两个梨涡似有魔力一般，摧跨了尤念白最后的神智。清星染走过去，停在尤念白面前，低下头轻轻吻在尤念白的额头上，尤念白闭上了眼，沉醉在荼靡的芳香里不能自拔。突然，他猛地睁开眼，“这是幻境，这一切都是假的，”尤念白说。“怎么会是假的呢？清霜，我是阿染啊！”尤念白推开他:“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寒岁怎么可能有荼靡盛开？”清星染又靠过去:“不，清霜，这是真的。你看看我，摸摸我的脸，或者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清星染拿起清霜的手摸向自己的脸，清霜猛然看见了自己手心血迹斑斑的五字，他猛然回神，确定自己确实在幻境里。他连忙后退，他不能沉溺于梦中，那人还在蝶衣谷生死未卜。他不能…他不能！他试着使用灵气，一运气，拂归从介子中应召而出。他将拂归刺向清星染，清星染一动不动，他眼角挂了泪:“清霜，你要杀了我吗？”清霜手一抖，剑停在清星染脖子上，他下不去手，即使知道前面这个人是假的，他依然下不去手！清霜放下剑，他走过去抱住清星染，轻声说:“不要这样，放过我吧，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说完，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流到了清星染的眉心。清星染眼中慢慢出现了红色。尤念白被清星染一掌打飞，尤念白倒地吐出一口血。尤念白抬头，他发现前面的人变成了他自己，确切说是变成了魔尊，魔灵之力带动拂归，冒着黑气。魔尊说:“你不配当魔尊，你居然对仇人动了心！”“那又如何！”尤念白飞身带剑劈向假的魔尊。两人在荼靡花林打的天昏地暗，尤念白之前的魔气已经被调理过，他此时用的青城剑法！很快他就落了下风。没办法，他不得不再次运转魔灵之力，“没有办法了，只能拼死一搏了，成就成，若不成…黄泉路口，奈何桥边。我等你便是！”尤念白大喊道！他运转全身魔灵之力，全力向假的尤念白头顶劈下。“哄…”巨大的声响在千灵城上空响起，祭台四周猛烈晃动，惊动了祭台上打坐的三人。“他成了”白锦弦激动的说。满天花雨飘了下来，仿佛九天花神仙子降临人间…“红衣仙子”从上空掉了下来，画烛眼尖的飞过去，接住了尤念白。“快，陛下。收针！”白胡子老头提醒。然后两人从祭台窜起，朝着四面八方飞身而去，接住随花雨掉落的一百九十二枚幻灵针。尤念白昏倒在画烛怀里，人已经灵力耗尽虚脱了，画烛连忙拿出尤鸣奕给的药，给尤念白吃下。等尤念白缓过来时，白胡了老头和白锦弦也已经回来。老头笑道:“好小子，没想到你尽成了！”白锦弦连忙帮他运气疗伤。吃过药醒来的尤念白已经好多了，只要解了藏芜丹的药效，他就能恢复本体，就没那么虚弱了。过了一会，尤念白睁开眼，他问画烛:“你何时来的？今日第几日了？”“回尊主，属下昨日来的，今日已经…第七日了”画烛回答道！尤念白连忙起身，他对白锦弦说:“多谢前辈借针，用完必当如数奉还！”白锦弦将二人刚才接住的针给了他，说道:“你当称我一声舅舅，什么借不借的，妖族本就是你的，等你救了人回来，便把妖族还与你！”“前辈说笑了，我本就是魔尊，哪里还能再做妖界之主？妖族还是您来掌管更为合适？”尤念白心道:一个魔族就够让我头疼了，我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还能顾得上再做个妖皇？“晚辈着急救人，便不做耽搁了！”尤念白收起针，辞行！“好，还位之事倒也不急，只是你灵气损耗太多，可还能御剑？”白锦弦问！“劳妖皇挂心，属下自会带尊主回去！”画烛回答他。“一路小心！”…

　　画烛连日没夜赶路，终于在清星染中毒第九日早晨，天微微亮的时候，和尤念白一起赶回了蝶衣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