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扣》棉帛

31、第 31 章

　　碧色九曲桥建在一片碧澄澄的湖面上，桥的另一端是一片面积很大的花圃，此处一年四季都有应季鲜花盛开，吸引了游人无数，是明城最有名的景点。想要看花赏景，入园费每人三钱。院中又设大大小小的亭台阁楼数十处供人休息，供应各色瓜果点心茶饮酒水还有专人伺候，费用当然不便宜，光入亭费就一两至十两银子不等，其他花销再另算。普通百姓看看花也就算了，是不会舍得花钱休息的。
　　入得园来，各色花圃连绵着在眼前铺呈开来，好多花米云见都没见过，花香弥漫沁人心脾。天气已经热血起来了，但赏花的人还是挺多的，有的亭子被轻纱或竹帘遮着，不时有笑语声传出。
　　“好美啊，好香啊。”尺素忍不住赞道。
　　小金说：“小姐，咱们找个亭子吧，这里的小食也挺好吃的呢。”
　　“好啊。”
　　看中的亭子都有人了，她们一路往里走，转了几个弯，走过了栀子花圃石榴花丛月季花圃......一路上各色鲜花开得是缤纷缭乱。
　　“那个亭子吧。”米云指着不远处荷花池边的亭子道。
　　三人过去，小厮热情地将她们迎进亭中，把四周的轻纱和竹帘放下，往冰笼里添了冰，很快就有各色小食茶点送了过来。
　　“哇塞，真舒服，没想到古人也这么会享受啊。”米云走得冒汗，被冰笼的凉气一吹，顿觉舒爽，拿起一个桃子吃，也是香甜可口。
　　“古人？”
　　米云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指着一片万紫千红的花圃问：“那是什么花啊？”
　　小金回道：“那叫锦绣杜鹃。”
　　尺素说：“感觉所有的花你都认得。”
　　小金说：“我爹以前是做药材生意的，我自然比旁人知道得多些，后来嬷嬷又特意教我好多。”
　　尺素取了一枚樱桃吃，问：“嬷嬷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她们三人私下里相处时十分随意，这是米云要求的，像朋友一样相处比较舒服自在。久而久之，她们也习惯了，既不用奴自称，行事也比较随便。
　　“嗯，认花认草认药材，哪些花有毒哪些草不能碰.....哎呀可多了呢，一句两句说不清的，说了你也不懂。那你呢，除了功夫还会别的吗？”
　　“能练好功夫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尺素嘟了嘟嘴。
　　米云听着，原来舒嬷嬷收养这些人，并不都教一样的东西，而是因材施教，他们擅长什么就教什么，倒是很科学的教育方法。
　　小金道：“姑娘，你看那边有一处凤仙花圃，开得真好啊，比叶府花园里的凤仙花开得好多了。我去摘一些一会儿回去染指甲。”
　　“我看这里的花圃都挺规整的，可以随意采摘吗？”米云道。
　　小金道：“可以的。付钱就行，一会儿我们走的时候，有人来收银子，吃的喝的还有摘的花草这些都会算进去的。”
　　花钱不过小事，高兴就好。
　　米云点头道：“行，那你去吧。”
　　小金高高兴兴地就往那片花圃去了。
　　尺素道：“四小姐肯定气死了，叶二爷对姑娘还挺好的，送来的衣服首饰都是极好的，听说给清怡园的零花钱也最多呢。”
　　他哪是对我好，看王爷的面子再权衡利弊罢了。心里这样想着却没说什么，只笑了笑。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有激烈的争吵声传来，“好像是小金。”尺素立即分辨出来，掀开竹帘一看，正是小金那边，周围几个亭子里的人都被吵声惊动了。
　　两人急忙过去，正见小金和一个绿衣女子扯着一枝花相争不下。小金手背上一条红痕，显然是被抓伤的，尺素眉头轻皱，上去就在对方的手腕上拍了一下。
　　那人痛呼一声退后，叫道：“怎么还打人呢。”
　　小金道：“谁打你了，大家都看着呢，不就轻轻拍了一下吗？”
　　她道：“轻轻拍？我整个手臂都麻了。你们谁家的，这么粗野没规矩，叫你们主子出来说话。”
　　小金道：“你又是谁家的？这枝花是我摘下来的，你二话不说就来抢，把我的手都给抓伤了，还恶人先告状。”
　　她道：“我可没抓你，倒是你们，把我这条手臂打废了，现在麻得都没有知觉了。”
　　米云道：“既然这么严重，那现在就去医馆吧。医药费和赔偿我们都会付的。”
　　她立刻看向米云，上下打量道：“你是她们的主子？”
　　“是。”
　　“哦，我好像见过你们，你就是叶家那个刚回来的小姐吧。”她眼里闪过一抹促狭神色，米云恍悟这是冲着她来的。
　　环视四周，发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米云道：“你的手臂不是发麻吗？还是不要拖延的好，咱们现在就走吧。”
　　她却没动，声音更大了，说道：“叶二爷出了名的风流，在外面的私生子女不知有多少，因着叶老大人不喜，所以一个都不敢带回来。还是姑娘你有福气啊，野生变家养了。”
　　“原来叶家接回来的那个小姐就是她啊。”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外室所生的私生女。”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小金怒道：“你是谁家的，叫你们主子出来说话。”
　　她并不理会小金，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虽说你现在进了叶家的门，但终究生母不明，谁知是个什么来路呢？想见我家主子呢就把来路报上，生母是谁家在何方做的什么营生，一五一十说清楚了，若果真清白，才配见我家主子。”
　　尺素一直默默观察四周，此时附在米云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米云的眼神看向西边一间亭子，这里这么热闹，那亭子却纱帐紧闭，似乎一点也不好奇外面发生的事。米云微微点头，她便悄悄溜出了人群。
　　米云淡淡道：“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敢报上名号来，终归是怂货罢了。你滔滔不绝说得口沫横飞，挺过瘾的吧，难道你没觉得你的手臂越来越麻？等你手臂废了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见她神情平静一点也不着恼，那丫鬟的笑渐渐凝固在脸上，手臂似乎真的越发麻木，心里不由也有些慌。
　　这个当口，尺素正站在那亭子外面对米云招手。
　　米云朗声道：“想看热闹的就来，咱们去瞧瞧她家主人到底是谁。”
　　她越过那丫鬟，直往西边的亭子走去，丫鬟大惊，想要上来拦她，可人群已把她挤到外层去了。
　　尺素当先将纱帘掀开，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米云眼前。
　　“四姐姐，你也在这里啊。来赏花怎不与我同行呢？”米云大声说着上前亲热地挽住叶兮如的胳膊，耳语道，“不想让叶家丢脸闹到父亲面前，就老老实实地配合我。”
　　叶兮如一脸尴尬，她预想的是沉烟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了折辱会立刻带着下人灰溜溜地回府去，到时自己再回去告她一状，必定将她的令牌收回。如今这种情况在她意料之外，倒叫她不知如何应对了。
　　“这位小姐是谁啊，四姐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兮如硬着头皮道：“这位是付家三小姐，双字云景。”
　　付云景长相极美，肤白盛雪眼若桃花，露齿一笑更是粲然生光。她的长相与沉烟是一路的，眉眼之间甚是相似，难怪米云一看见她就觉得眼熟。
　　付云景微笑道：“沉烟小姐好。”
　　“刚才那丫鬟是付小姐的人吧？小姐和四姐看起来是好朋友，却不知为何要当众羞辱我？”她的表情委屈而不解，“难道是我初来明城做了什么错事，惹到了付姐姐，还是付家和叶家之间有什么......”
　　“没有。”付云景出声打断她的猜想，米云如此直接显然也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什么丫鬟啊？”
　　她还装起了无辜。
　　那丫鬟已被小金拉了过来，她低垂着头不敢看付云景。
　　云景道：“我不认得她。”
　　知道她会否认，米云不慌不忙地道：“我看姐姐身边的丫鬟衣裙上都有竹节纹，想来这是付家的家纹。她身上的衣服虽没有什么标志，但鞋后跟上这对竹节纹与她们的却是一模一样啊？”
　　“是付家的丫鬟，我之前看到过。”
　　“我好像也见过她。”
　　人群中有人议论了起来。
　　大宇有名望的人家，都有固定的家纹，平时出行的车马，丫鬟仆从的衣服鞋袜上都会用到，以彰显身份。像叶家的图案就是六瓣梅花纹，而付家用的是竹节纹。家纹不是说想用什么图案就用什么图案的，也不是说心血来潮想用就用的。都是门庭显赫的达官贵人，要么就是袓上曾经风光过传下来的。各个家纹朝廷都是有详细记录的，绝不会有重复。

　　付云景颇尴尬，她身后一个嬷嬷率先变了脸色，上来就打了那丫鬟一巴掌，怒道：“我念你是新来的，让你跟着出来长长见识，怎么这么不懂事，惹着了叶家的小姐。”
　　付云景柳眉倒竖，恼道：“原来是个新来的，我说怎么没见过呢。真是不懂事，我们付家和叶家向来亲厚，沉烟妹妹初来，我本是准备好了礼物要去拜访的。你见着她不立刻来向我通报，反倒让她难堪，叫我也不下来台。快把她给我绑了，家门都不必进，直接送给人伢子去发卖了。”
　　丫鬟一听脸色大变，哭着磕头求饶，付云景一脸嫌恶地踢开她，道：“别人家的丫鬟懂事听话，偏偏我就遇上你这么个惹祸精，赶紧带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付家的嬷嬷倒是利索，三下两下就把人绑了塞住嘴给带走了。这件事前后不过几分钟，处理得麻利干脆。
　　“沉烟妹妹，真是对不住，是我管教无方，让你受委屈了，改日我定带着厚礼登门道歉。”付云景笑得甚是抱歉。
　　付家的随从把看热闹的人都打发走，叶兮如也松了口气，脸色恢复了正常。
　　米云笑得端庄，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付姐姐也别提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了。改天你来府上找四姐玩，可也一定要把我叫上啊，我初来明城，正想多交几个朋友呢。”
　　“好啊。”
　　大家又互相寒暄了一番，好像先前的不愉快并未发生过。
　　几人在这边各怀心事地聊得热火朝天，却不知不远处正有人在看着她们。
　　“公子，那女子是叶松久在回夜的私生女，生母出身不详，只知生下她没多久就死了。叶松久买了宅子雇了嬷嬷丫鬟照看她但从没去看过。如今忽然接她回来，听说是因为有个算命的说她命格富贵八字能旺叶家。其他的也查不到什么了。”
　　“她一直在回夜？没有去过晖都？”
　　“这...没有查到。”
　　一阵微风吹过，有朵朵合欢花飘落而下，叫人眼眸迷乱。
　　半晌，年轻公子才道：“浮玉，明城是瑞王的地盘，咱们的踪迹藏不住的，去看看他吧，把消息送给舅舅。”
　　“是。”